《白观音》云间碎雪

4、4 白观音

　　大雪入关，燕云十六州一片无声静寂，只遭风雪呜呜作噎。
　　那街巷之间屋户紧闭，烛火熹微，忽有一声婴儿哭啼，便被半途断在喉中，鸡犬相安。

　　那耶律胤在山雪之中睨望关中，不动自若，一双鹰目千钧横扫，盯在山中一点朱红。
　　这燕云十六州得来好不费功夫！

　　梦神之兆，是天赐良机，耶律胤梦中那观音“衣白衣，配金带”，隔水而望，只得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如今他站在这大悲阁中卸下风雪，用那血刃之刀斩破断垣残壁，终得以窥见天光。

　　那白衣观音糯米瓷胎，跣足立于水涡莲花纹座之上，一身素白田相袈裟，天衣无缝，柳枝净瓶，闭目一脸慈悲。

　　耶律胤大喜过望，猿臂长伸，欲将那白玉观音揽而亲之。谁料这观音方出一片破壁，竟在这风雪之中，细微“喀嚓”碎玉一声，面中忽然刺裂一道长痕。
　　而观音闭阖的双目，无端流了两行血泪。

　　大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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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过宫门，如若撞破时间伽印，娑罗树下，六道轮回。

　　放眼雪烟宫前庭皆是旧风景，九分像是当年昀妃旧宫——雪堰宫。
　　高低错落的大红镂花宫灯，连绵帷帐，玉池锦鲤，池沿嶙峋浅色怪石，血泪湘妃竹，红枫树下黑白残棋，如出一辙。
　　孟宗竹制的棋盘，天元河图，纵横十九，上面落了枚血红的枫叶。

　　独独一分不像，是美人不再。

　　哒——

　　秦竹筠撑头在自己眼前棋盘上做梅花局，黑白子纠缠，回提曲镇，脱渡寻劫。她纤指轻点着身前榧木掐金丝棋面，是金丝楠木打底的名贵棋盘。

　　这棋盘不知前朝哪位皇帝从何处寻来，亦或是寻工匠精心打造。富贵奢华有余，清净不足。不比从前孟宗竹的素面棋盘，单添一枚红似滴血的枫叶，便风雅之至。

　　窗边金笼雀儿叽叽喳喳地叫，令人心烦。秦竹筠站起来弄鸟儿，看着镂花窗外，入了神。

　　“怎得寻了这去处，也没笼个暖盆。”
　　身后人声乍起，那雀被惊得上下扑棱，秦竹筠亦忽然转身，见那杜长卿撩过红枫，向这边走来，见她回头，才拱手道：
　　“微臣见过太后。”

　　“尚恼着，怎么来了，也不与宫人通报？”
　　太后并不抬头，杜长卿走近她身后，低头看她残棋，步步紧逼的杀招。在黑白对弈中叫劫数，敌不过的劫数。那黑子无路可走。

　　她作茧自缚，甘愿下一枚死棋。

　　“太后，那燕云十六州，就此拱手送人。”

　　她扭身顺着他朝服衣领熟练地缠上他脖颈，风月场上熟诣的美人，到底比之初出茅庐的书生更会玩弄风情。
　　“怎么，太常大人关心这个，难道你也惦记这江山不成？”

　　杜长卿没有回答她，木着脸色，反问道：
　　“裴洵之在那烟花巷陌寻醉，他能惦记，太后，为何臣不能？”

　　她轻嗤一声：“原来你同他们，也没什么不一样。”
　　抬头，揪住他繁复的深青色领口，气息吹拂在他脖颈。

　　“不过都是一样的货色。”
　　秦竹筠眯着眼睛厌弃道。

　　外面是福公公请示的声音：“太后，是该上朝了。”

　　杜长卿瞬间松开她，整顿朝服，一脸闲适自如地理了理领口。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太后，那耶律胤带着兵马上京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