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想的绝望》Esllien.

18、第四章 徒留沧海难挽回

　　我想也许没有一个人，能在知道真相之后还能泰然处之地留在这里。

　　能有的只是被利用后的不甘所驱使的绝望反抗，或是消极逃避。

　　有所庆幸的是我是个善良的人偶，在做不到伤害对方这种事的时候，唯有的就是远远地逃开。

　　可却又不是一般的离去，而是最后一次，自愿被利用般的离开。

　　“把我送出去吧。”

　　这是我的原话。

　　在降灵城回绝了那个诡异登门的随扈时，我站了出来，面对降灵城坦荡荡地要求。

　　奇玄之木虽然造就了我，可在你眼中也算是失败了。那么剩下唯一可以希望的，就是世上除查雅安卡另外一株神木——星罗族守护的蓬莱玉枝。如果你拿不到蓬莱玉枝，强大如你也终无法完成你的实验。

　　我偷听了你与那个随扈的对话。他要灵力强大的傀儡，相应的，报酬是“钥匙”的下落。

　　“钥匙”，就是上古之契洪荒。

　　藏书阁中的古老文献有记载，傀儡术其实是一种可以操纵万千地狱鬼尸大军的禁忌之术，虽然你仅仅只是把它用在制作人偶上。

　　如此的禁忌之术，是需要承受永世孤独与无□□回的惩罚，从一切力量的源头鬼门取得。而开启鬼门的钥匙，便是使用一次立即消失，并与世界的另一处重塑共同再生的上古之契。

　　现在，却有人提出以“钥匙”下落作为报酬来要走我，而恰恰那个能够帮你拿来蓬莱玉枝的人需要知道“钥匙”的下落。

　　所以，我在你拒绝的同时，亲口答应了。

　　“降灵城，你与别人做出的交换是以上古之契的线索换取蓬莱玉枝，而要取得钥匙的信息，就必须把我，送出去。”

　　“你知道的，我不想也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这是我答应的第一个原因。”

　　“第二，你曾说我是不懂人间情感的奇怪人偶，可我却想证明给你看，我要离开你去经历人间的一切。”

　　“最后，我无法恨你，所以我让你心中有愧，这次离开，算是又帮了你一次，降灵城，你欠我的只要一直存在，我就不会再那么难过。”

　　我向你解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说的，带着自认为最高傲的姿态，发表着我的每一个想法。

　　可是我没有说出的，其实还存在的原因，却都埋在了心底。

　　我不想让你为难，我想要你实现你的愿望，我喜欢婕殜枫和你，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我不要再有傀儡和我一样……还有，你说过我很善良，所以为了成全这两个字，我开口答应了。

　　你最终点头，同意将我送走。

　　就在你封住我的精魄，我的神志只剩几分时，我看到你抬起了手，“好好睡吧，睡醒了，就到了。”

　　“不要……”我挣扎，“降灵城……请求你，求你不要，不要抹消掉我的记忆……”

　　那是最后的祈求，在大手将我的头顶温暖地盖住时，我拼尽全力地反抗着，反抗着越加沉重的睡意。

　　然后，在心中一片冰冷，意识离我而去时，我听到了你低沉却悲伤的低语，“对不起，珌，记忆这种事，忘了最好……”

　　降灵城，你真残忍……

　　你隐瞒着制造傀儡的真相，你从不对婕殜枫解释一分一毫，你清楚地知道婕殜枫对你的所作所为很失望，但你却不向她解释！你亲眼看着婕殜枫对你的目光从冰冷到憎恨再到暗淡无光最后到平静无波。

　　所以这次，我离去的原因，你也不会对她解释任何，不是么？甚至到了销毁我的记忆这种地步，你怕我哪天会回来告诉她么？

　　你让她如此误会你的肆意妄为，承载着她的失望与愤怒，你这样做，是在害怕她的拒绝吧，拒绝真正的复活，拒绝你心中的期望，拒绝你本身。可是，她其实也爱你的，即使是被你制造的假象欺骗到憎恨，她也没有离开你，那么你还担心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和婕殜枫能够在一起，因为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彼此伤害彼此误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所谓的我的善良在就开始作祟。

　　所以，我以离开为借口，帮助你得到想要的蓬莱玉枝，然后，也许就可以让婕殜枫走出那永无止境的黑暗漩涡，来到你的身边，以一个人而非木偶的姿态。

　　我真是烂好人。

　　我竟然还相信你。

　　多么可笑。

　　降灵城……我，竟然还希望你能够幸福……

　　降灵城，我是善良的白痴，被骗的傻瓜，相信你能够保留我记忆的笨蛋人偶珌。

　　又或者，从我再次睁眼开始，我将什么都不是，在忘记你，婕殜枫以及所有回忆的路上，做着连自己都不知缘由的事……

　　——————————————————————————————————————————————————-

　　“怨恨，你对他，有过怨恨吗？”靠在树下凉榻上的女子忽然抬起头，翠绿的眼眸带着些微的好奇。

　　“没有……吧。”打了个哈欠，我有些犯困了。

　　“干嘛回答地那么含糊。”似乎对这个答复很不满的巫玛竹魅，索性直起懒懒的上半身，继续追问下来。

　　“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么肯定我很善良，要是再去怨恨他，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倒觉得，那个时候的你比现在乖多了。”

　　“喂喂，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抗议。

　　“那就依你吧。”好像什么都是她对一样，巫玛竹魅端起一旁的茶杯，满意地喝了一口，“那你刚才讲的怨恨又是怎么回事？”

　　“哪有？”有吗？什么时候？

　　看了我一眼，巫玛竹魅撇嘴，“你说的，对于你的那些无缘由的怨恨……之类的。”“不过，话说回来，妖怪大叔最终还是没有把你和他的那段记忆消除呢，要不然你现在根本记不得呢，为什么呢？”

　　“……我口渴了。”

　　飞旋而来的茶杯，水还没有一滴漏出来，不愧是巫玛竹魅大人啊。

　　我抬手接住，凑到嘴边是，扑鼻而来的满是碧螺春的清香。

　　“唉，珌啊，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无聊到要听别人讲故事来打发漫长人生的女人吧，你能不能喝快点然后继续讲？”

　　“知道了知道了。”巫玛竹魅你好啰嗦……

　　我心里想着，一边感受着暖茶带来的舒适口感，一边开口将我的故事继续下去。

　　“下面的，才是关于怨恨的故事……”

　　不知为何，即使是拿在手中烫烫的茶杯，也无法抚慰我从心底逐渐蔓延到全身的寒冷意味。

　　而关于我——珌的故事，却还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