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猫与白鹤》延晚

2、1-初遇

　　2012年，西城师大附中，8月22日
　　教室外的山茶花艳丽地绽放着，随着细密的微风轻轻颤动，仿佛在吟唱盛夏的赞歌。教室内却是一样安静，时钟滴答滴答和笔尖写在答题卷上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第一场是考数学，最后的数列大题有些难度，涵书咬着嘴唇不断推演，不知怎么脑子里灵光一闪，用换元迭代法竟然有了眉目，心头一喜加快了笔下的速度。
　　离考试还剩下不到半小时，正打算翻页检查选择填空题的时候，涵书余光不小心扫到前方位置上挺直清瘦的背影，几乎和椅子呈九十度，这种时候还坐得这么直…瞥了一眼后便也不再留意。
　　“叮铃铃铃……”
　　“大家停留在原位上停止答题，现在开始收集答题卷和试题”监考老师从座位上直起身，理了理衣摆说到。
　　考试结束后，坐在涵书左边邻座的女生很自来熟地拉着涵书往食堂走。“你知道吗，听说食堂很难吃，米都是在仓库里屯了很久的那种…啊对，我叫江絮文…”江絮文是个一眼就能看破身份的小话痨，眉毛是很有特点的根根分明的浓密，戴着圆框的眼镜，镜片下的眼睛拥有圆润的轮廓，瞳孔深黑，和人说话时显得很专注，唇红齿白看着很讨人喜欢。涵书有点慢热，但也被她满身的朝气感染，欣然挽着她的手一同走出教室。
　　8月的江城素有“四大火炉”之名，路上依稀可见穿着附中制服的初中部学生有说有笑地擦肩而过。附中的女生夏季校服上衣是白色棉衫，领口镶嵌着红色的格子，下身也是相配的红色格子的齐膝短裙，裙摆微微有些弧度，在夏天的微风里上下起伏煞是好看。
　　在人头攒动的食堂里好不容易找到座位，涵书看着餐盘里蔫黄的青菜和糊成一团的土豆，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个小姑娘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从籍贯到爱好，从运动到八卦，从王后雄到五三，话题不知怎么地就开始转到了刚才的考试。
　　“刚刚坐你前面的那个男生叫秦以渊，我和他进考场前聊了两句，原来他是从泉城转来的，真奇怪，明明和江城隔了那么远……”江絮文又开始絮絮叨叨。
　　“我们考场还有谁是你没聊上的吗？”涵书故作疑惑地开口，惹来江絮文的一阵笑骂，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个人已经聊得火热。
　　涵书在脑海里拼命搜寻关于前座的记忆，眼前只浮现了一个白色的挺拔背影。
　　“你的名字真的很像函数诶，我刚刚就想说了”江絮文推推镜框一边往嘴里塞了口青菜，愤愤地咬着。
　　“是呀，所以大家都叫我函数，你呢？”涵书大方地承认，慢慢地嚼着嘴里的米饭，心想下午还要考物理，还是尽量多吃点攒攒体力。
　　“大家都叫我天霸…因为我刷完了天利三十八套…诶喻涵书你没事吧，别噎住了，不是这有啥好笑的…”江絮文赶紧给一脸痛苦忍笑的涵书递了张纸巾。
　　江絮文等到涵书完全平静下来才一脸莫测地开口：“第一眼见你的时候觉得，啊这个小美人好高冷好有距离感，没想到你私下是这样子的，笑点也太低了吧，刚刚十分钟你笑了多少次了…”
　　其实喻涵书五岁就被妈妈塞进了小学一年级，比同学们都要小一岁，即便如此，身为小学语文老师的葛女士直到今天还会在她耳边絮叨：“喻涵书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脑子是有多不灵光啊，一张桌子锯一个角还剩几个，你说两个！两个！！时钟也不会看，一点说成七点，两角加五角等于一块…我那时候真是操碎了心啊……”话说到这还要露出假惺惺的同情，演戏一样用轻蔑的眼神轻飘飘地瞄她一眼，喻涵书每次都选择扭头无视好让葛女士继续发挥……
　　喻涵书的小学一直都是半吊子的成绩，直到初中第一次期中考一举成为2600分之1，她第一次发现好像学习这种事情的逻辑很简单，投入与产出大概率是成正比的。慢慢地，她逐渐习惯了周末一个人刷题，一个人看书，偶尔和鹿维出门买守护甜心的海报，不容退让地争执究竟是几梦还是唯梦。初中大家都在玩贴吧，玩暧昧，做那些看起来自认为让自己很酷的事情，只有喻涵书雷打不动地带着课外习题去教师办公室，也雷打不动地稳居年级前三。但她也清楚，新县的前三在江城师大附中怕是什么也算不上。江城师大附中的新校区每年会设定两个实验班向全省开发招生，中考在当地前十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入学考试，而入学考试分成三批次，每批300人，最后每次只招30人，在尖子生中的十进一。涵书这次参加的就是最后一次入学考试，前两次早在8月初就结束了。
　　喻涵书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长得漂亮，安静，成绩很好但是不好接近。眉毛浅淡，不是很深邃的双眼皮但却让人不自主被吸引的一双眼睛，眼尾有着些许上翘，瞳孔是温柔的褐色，不笑的时候像是装着零星的冰，一笑起来便是盛满了碎星。初中的时候，只有鹿维知道她其实比谁都容易接近和相处，私底下比谁都爱笑，如今江絮文好像也快要发现…
　　夏天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涵书在洗手池旁给脸上浇了点冷水才勉强保持清醒，晃晃悠悠地走向教室，还有20分钟物理考试。空气中隐隐飘来山茶花的浅淡香味，那一瞬间涵书的心头浮现起了很多很多，爸爸妈妈在校外的支持和等待，鹿维带着樱桃味的鼓励，班主任吕老师的“你一定行”。蝉鸣的声音虽然聒噪，不知为何涵书的内心竟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刚一入座，前座的男生就转了过来：“同学，能借只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