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我！》小檀栾

3、003

　　今天不止是宋盈秋的生日，还是邵妤的。

　　宋盈秋觉得，为什么芸芸众生中，独独她们拥有互穿这般玄妙的羁绊，同年同月同日生就是个不错的理由。

　　她甚至怀疑，她们连出生的秒数都是一样的，不过无从求证。
　　细究起来，两人之间究竟谁是姐姐，还真不好说。

　　只是小时候宋盈秋比邵妤成熟，见邵妤话少漂亮，像个干净剔透的洋娃娃，自然而然地把她当妹妹照顾，小大人一样安排事宜，两人一直这样相处了下来。

　　连一起过生日，也是宋盈秋提出的。

　　应该是13岁的时候，那时她们才互穿一年不到，彼此不够熟悉。

　　而互穿的状态也不够稳定，常常宋盈秋的灵魂已经到了邵妤身体里，邵妤的灵魂还没出发，两个人就在同一个躯体里挤着。

　　像两块布丁临时被放进同个布丁杯里，暂且共存。

　　那天是宋盈秋的生日，她玩得很尽兴，在休息室换第二套礼服时陡然穿到邵妤身体里。

　　她暗道糟糕，看来下半场生日会只好让邵妤代劳了。

　　这时候，她发觉邵妤还没“走”。

　　邵妤这个身体原主在的时候，宋盈秋无法操控身体，但可以看到。

　　邵妤躲在宿舍的阳台，好像在吹风。
　　身后的玻璃门关上，这个小世界只有她一人，隔着夜色的远处高楼灯火闪烁。

　　宋盈秋正想说话，催促邵妤快跟她说生日快乐，就看到邵妤拿出手机，慢慢地给她编辑信息：

　　生日快乐

　　宋盈秋有点高兴，不赖嘛，邵妤竟然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

　　下一秒邵妤删掉了这四个字，换成句：

　　今天是我生日

　　宋盈秋讶然，今天也是邵妤的生日？
　　这么巧？

　　她眼睁睁看着邵妤用更快的速度删去全部内容，又换回“生日快乐”，发给了自己。

　　速度快得，仿佛在怕自己后悔。

　　宋盈秋忍不住了，又带着点恶趣味：
　　“我都看到了。生日快乐喔。”

　　邵妤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手机，开口时有些艰涩：
　　“……你来了？什么时候？”

　　宋盈秋：“就刚刚。今天也是你生日啊，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邵妤：“因为不重要。”

　　宋盈秋最看不得邵妤年纪轻轻看破万物的淡然，刚想开口教育妹妹，就发觉这个小阳台实在狭小又冷清。

　　好像……没人给邵妤过生日。

　　宋盈秋咽下到嘴边的话语，转而道：
　　“我的生日重要，你去那边替我好好玩，不开心点会被发现的哦。”

　　邵妤抿唇点头，在几分钟后到了宋盈秋的身体，果然度过了各种意义上都很难忘的一夜。

　　至少多了项一整晚被排队告白的人生体验。

　　第二天下午，两人才交换回身体。
　　这次没有一体双魂的时间，不过两人会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要点，以防穿帮。

　　邵妤打开备忘录，先看到四五个或是同班或是完全陌生的人名，有男有女。

　　她一瞬茫然，紧接着看到名字后的备注：

　　卓可
　　好像是你学姐？跟我们一起吃了蛋糕，啊对了，她约你吃早餐哦
　　许风
　　我只是朝他笑了下，他忽然告白了，真奇怪，我跟他说不可以早恋呢，拒绝了
　　段甜恬
　　人如其名挺甜的，介意我用你身体跟她约会吗？
　　……

　　邵妤：？

　　而眼前的室友回味无穷：
　　“昨晚你的生日party真刺激，下个轮到谁生日啊？我们还这样玩好不好。”
　　“昨晚邵妤好活跃啊好外放，都不像你了，好多人被你吓到了你还记得吗？”

　　邵妤：“……”
　　短短几个小时，宋盈秋究竟给她度过了多难忘的生日夜。

　　抛开让邵妤扶额的部分，自从13岁那年，宋盈秋得知两人是同天生日后，就带着邵妤一起单独庆祝，没有再呼朋唤友了。

　　从青涩的学生时代，到秾红透熟的27岁，一路走来从无例外，直到今年。

　　宋盈秋脑海里一瞬划过从前，视线恍惚片刻，再聚焦在眼前的邵妤身上。

　　邵妤的瞳孔黑亮，专注盯着宋盈秋。这样冷清的一个人，在医院是可靠独立的医生，在外头冷感到让追求者怯步，独独对她展现出最真诚的一面。

　　宋盈秋对着镜子欣赏过无数次邵妤的脸，但头次见这个躯壳承装着邵妤的灵魂，透着邵妤独有的风采。

　　以及，邵妤神情中对自己这个姐姐的依赖喜欢。

　　宋盈秋整颗心都在发软。

　　刚刚被朋友打趣是妹控她没当真，只是随口应下。
　　此刻，她算是明白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妹控。

　　她现在觉得，邵妤要什么她都会给，更何况只是个小小请求。

　　她取出蜡烛，插到蛋糕上：
　　“在酩酊分的蛋糕我没吃几口，吃个氛围而已。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更想跟你一起过生日。”

　　“所以……”宋盈秋把蜡烛插好，指间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燃起蜡烛，“今年也是我们一起过。”

　　“生日快乐，小鱼。”

　　小鱼，小时候，宋盈秋会这样喊她。

　　她觉得“邵妤”的发音很像“小鱼”，邵妤反抗无果，被宋盈秋在电话或是短信消息里隔空喊了好多年。
　　宋盈秋还邀请邵妤喊她“秋秋”，说这样亲切。

　　不知道从哪年起，可能她们都长大了，渐渐的很少再喊小时候的昵称。

　　喊出小鱼时，宋盈秋自己都怔了下，看到邵妤好像也没反应过来，她笑道：
　　“小鱼，嗯，以后也这样喊你吧？”

　　宋盈秋觉得自己提议不错，但邵妤的反应出乎她意料。

　　邵妤神情一淡：“叫我邵妤。”

　　宋盈秋：“好生疏，小鱼不好吗？”

　　邵妤重复：“邵妤。你快许愿。”

　　宋盈秋依言许愿，睁开眼执著道：“小鱼嘛。”

　　邵妤垂着眼睫，面对姐姐的撒娇也无动于衷、拒绝沟通。

　　比起从见面持续到现在的冷感，这副模样说不出的可爱，让宋盈秋更想逗她了。

　　邵妤不说话，宋盈秋拖长音调：
　　“小、鱼——”

　　邵妤闭眼许了个愿。

　　她抬眼看来，目光直直的，火光跳跃在她眼底，像是夜湖中的焰火倒影，静默的美感。

　　“宋盈秋，生日快乐。”

　　这是她们真正意义上的，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宋盈秋的坏心思被打断。
　　她顿了顿，问：“你许了什么愿？”

　　邵妤：“不说。”

　　“我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盈秋笑眯眯地倾身，两张脸在蛋糕上方离得很近。

　　“我只是好奇……”

　　她视线一偏，落到邵妤红了的耳垂上，轻笑道：

　　“是什么愿望，让我家邵妤只是想想就害羞了呀？”

　　“……”

　　-

　　邵妤27岁的愿望是什么，宋盈秋没问到底，总要给她家小朋友留点面子——
　　不过，她也承认，这是她作为姐姐宽慰自己的借口。

　　邵妤本质上是个不亚于她的成年人，她坚持的事宋盈秋管不了，更别说宋盈秋不舍得勉强她。

　　蛋糕没有分吃完，两人一人吃了点就收拾起来了。

　　到了宋盈秋的住处，宋盈秋思忖邵妤该累了，尽管有说不完的话，还是先让邵妤洗洗歇下。

　　给客房换新的四件套时，她不死心问：
　　“真的不和我睡呀？睡前还能聊会儿天。”

　　提议遭到邵妤无情拒绝：
　　“分开睡。”

　　“好吧。”
　　宋盈秋帮忙给枕头，很失望地叹了口气。

　　“明天见咯，晚安。”
　　一切收拾好，宋盈秋退出客房，带上了门。

　　门后，邵妤屏息听了三四秒，察觉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缓缓吐出口绵长的气。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决定跟随导师来凌关市，来到宋盈秋身边的决定是对是错。

　　她想见宋盈秋，也深知对方对自己的吸引力。

　　可现实比她想的还要严峻——

　　她在生活与工作中锻炼出的冷静与逻辑，好像统统对宋盈秋失效，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只是宋盈秋几句撒娇，她就快无力招架了。

　　邵妤洗好澡躺在床上，阖眸把宋盈秋赶出脑海，强迫自己放空。

　　她不能乱了阵脚。

　　不能轻易被宋盈秋发觉，她这位“妹妹”对她的情感，早已在一次次灵魂交错中变质。

　　-

　　邵妤此次来凌关市就职，是省人民医院重金挖了她导师的整个团队过来，加入整形科室，待遇比从前只会更好。

　　在导师陆琳询问她要不要一起来凌关时，邵妤没有拒绝的理由。

　　从原先的三甲辞职后，邵妤先导师一步过来见宋盈秋，现在还不用报道入职。
　　她作为医生，难得可以清闲几天。

　　宋盈秋第二天在家待了一上午，下午就飞了位于慕尼黑的丹川设计中心。

　　造型设计总监出了新品车的设计图，她带着国内几个专家一起去，临走前说要是有的扯皮，大会小会肯定要开个不断。

　　宋盈秋这一走就是五天。
　　等她回到家时，邵妤的假期也所剩无几了。

　　邵妤去机场接她。

　　当宋盈秋跟着几位头发花白的专家一齐走出来时，邵妤听到身边有个女孩在惊呼“总裁文女主走进现实？”。

　　宋盈秋一身黑灰竖纹西装，美艳面容在职场中没有花蝴蝶的招摇，只有凌厉。
　　尤其她拧起眉时，身边的助理都不敢大胆呼吸了。

　　见到邵妤，她的眉头才微微舒展。

　　宋盈秋跟同行专家说了几句，转而带着助理单独走向邵妤：

　　“说让你别来接，还是来了。”

　　邵妤：“路上累吗？你脸色不好。”

　　宋盈秋：“哪止是路上累，这几天我头都痛了。回去你给我按按肩颈？”

　　她身后，助理吴睿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一向要强的女强人老板什么时候跟人诉过苦，向来是扛着八百斤重压也要跟人谈笑风生，现在是在跟这位面生的美女撒娇吗？
　　吴睿不敢相信。

　　更不可置信的是，她很快见证老板被美女拒绝：
　　“晚上吧，我下午去看房子，跟房东约好了。”

　　宋盈秋咦了声：“看房子？”

　　邵妤：“嗯，找个离医院近些的。同门师姐帮我联系的房东，我去看看。”

　　宋盈秋刚放开没一会儿的眉又蹙了起来。

　　照她说，邵妤住她家就好，但住近些邵妤就能多睡会儿，也没错。
　　省人民医院位于老城区，周遭都是旧建筑，宋盈秋还真没买过那片的房子。

　　又是同门帮忙……

　　上了车，宋盈秋面色毫无异常：“也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副驾驶的吴睿小声提醒：
　　“宋总，今天下午的组会挪后没问题，但您和萧馥小姐还有个见面……”

　　萧馥。
　　即使是邵妤这样不关注娱乐圈的也知道，这位是很有名气的女星。

　　邵妤微微垂睫。

　　宋盈秋轻描淡写道：“组会都能推，一个见面还问我么。”

　　吴睿：“好的。”

　　邵妤指尖规律敲在车门上，节奏轻快些许。

　　过了会儿，宋盈秋想起来般跟吴睿道：
　　“过几天晁雨珊的电影首映是吧？你选份礼物送过去。”

　　邵妤的指尖嗒的落了下去，没有再扬起来，用力按在边缘。

　　吴睿：“……好的。”
　　还得是你啊老板，大美人就在身侧，还敢当面管理鱼塘。

　　吴睿偷偷看了眼大美人的表情。
　　果然，脸更冷了。

　　一个助理都能察觉的不对，偏偏宋盈秋无知无觉。

　　宋盈秋还兴致勃勃地问邵妤：“《无悔》你感兴趣吗？晁雨珊演的，要是想看我给你首映礼的票。”

　　邵妤闭了闭眼，眉眼皆冷。

　　她第一次特别想吻宋盈秋，好让她再也说不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