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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欠你 ...

  •   容与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应了一声,道:“也是。”
      末了,他笑着道:“只是我还欠你。”

      苏平遥愣了愣,失笑道:“有吗?”

      “当初那份情报,价值不可估量,你费心取来,甚至付出了那样的代价,我总要偿还的。”

      苏平遥当真不知道当初那份情报的用处和重要性,可是说到底,她不可能对当初自己一片真心、容与岿然不动没有一点儿遗憾。

      容与却是因为情报觉得对她亏欠,果真是容与一贯的思维。

      对于这样不涉及感情的问题,苏平遥的决策总是精准而又极有价值。

      “既然如此,我要入京查一些事,到时若遇到困阻,你应我一件事,做我的捷径云梯。”

      苏平遥充分考量了自己可能遇到的阻碍,以及容与想给她的偿还的底线,提出这样一个对自己有利、对容与损失也不会大的条件。

      看着容与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道:“不会让你为难的那种。”

      容与摇了摇头。

      苏平遥睁大了眼,她第一次和京官打交道就谈崩了吗?
      她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呀,甚至可能就是要一份对容与影响不大的消息,容与都不同意吗?

      容与看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失笑道:“你我相识十二年,我应你十二件事,也顺便作为旧友对苏侯爷封爵的赠礼。”

      十二件。

      苏平遥听过许多什么三件事、五件事、七件事,唯独容与,偏偏拿相识年数来,应她十二件事。

      既然摆出谈判的模样,苏平遥认真又严谨道:“一件事就一件事,不是什么大事的,你不必担心,我只会在找不到方向的时候问问情报,没有就换个思路,不会干涉你做的事,毕竟我也是安分守己、不想惹事、泯然众人的老实人。”

      容与忍不住笑了,也跟着补充这十二件事的前提条件,道:“我没多少需要顾忌的,什么事都可以。”

      正经的谈判是双方争夺利益,争取让自己能获取最大的收获和最小的危险,可这两人开始你来我往地让利。

      最终容与温柔坚持、苏平遥懒得和他争论,只能稍稍退步,容与的提议作为两人过往的结束。

      反正说是一回事,她做是另一回事。

      容与许苏平遥十二件事,可以是情报消息,也可以是偶尔的小事,其中不涉权势,更不会涉及当今朝廷的党争。

      最后谈完此时,苏平遥和容与相对坐着,却无话可说。

      苏平遥索性起身做别,容与相送到漱石斋门口。

      苏平遥立在门外台阶下,身形挺拔笔直,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娇软的表象从来都只是她想表现出来让人看到的。

      她在出来后还是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和容与七年未见一朝重逢,单独聊了一会儿,容与就许下她十二件事,容与的本事她是清楚的,有他的帮助,她寻得真相的路……更近了。

      她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苏平遥漂亮的面容显出几分危险。

      她压着笑意,在心中想着,那些往事,终归要有个终结。

      十三年了,但愿不晚。

      她眼底压抑着迫切和释然,回眸对阶上的容与微微一笑,轻快道:“不必再送。”

      目送着苏平遥离去,她的步伐轻快,她想走的前方,是清晰的坦途。

      容与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同样目送着苏平遥离开,正是当初与苏平遥同去取情报的方玖。

      方玖恭敬地对容与行礼。

      “公子,今日两批杀手,下毒的那两人已经被苏侯爷带回地牢,另一批一共四人前去刺杀顾公子,公子安排的人已经将这批人解决,顾公子受了些轻伤。”

      容与看着苏平遥的身影消失不见,慢慢收回目光,温声回道:“知道了。”

      方玖犹豫了片刻,提醒道:“公子……当初那份情报,于您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

      容与看着方玖,道:“是你记错了。”

      说完,容与转身往门外走去,留下一个背影,步伐缓慢平稳,融在夜色里。

      若提感情,苏平遥这样骄傲的人,绝不会接受他任何一点好意,会让人以为那是他高高在上的补偿。

      他过去没有承认过自己的心思,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只能小心又小心地,拿着那些权势作筏,为她做些什么。

      不是补偿。

      是他爱她。

      回到驿站,容与心情平静地等待入眠。

      七年来,他从未有过一日能够安眠。

      他已经习惯了日日梦魇。

      从最初的痛苦不能忍受,到如今坦然在梦中接受凌迟,容与觉得,他早就疯了。

      压在他身上的新仇旧恨从未减轻过一丝一毫,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恨不得去死的回忆。

      他觉得这和别人情潮过后无甚区别。同样都是感情驱策一个人全身心投入,极致的情感波动后得以暂时的平息,他醒来依旧是人前温润有礼的容大人。

      今日真实地见到苏平遥,这件事给他的冲击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他此时甚至无法入睡。

      容与的脑海中清晰地回忆着今日有关于苏平遥的每一幅画面。

      他有些高兴地承认,苏平遥真的走出来了。

      困在原地的果然只有他一个人。

      好一会儿后,容与从一处抽出一把短匕,匕首从右手落入左手,他在床头坐起身,右手抬起,上好的丝缎沿着手臂滑下,露出半截小臂。

      白皙的手臂上夹杂着层层叠叠的伤痕,容与毫不在意地用左手握着匕首,慢慢割开右臂的皮肉,伤口割的很深,几乎是瞬间,血液就沿着小臂蜿蜒而下,涌落到他事先铺展好的长巾上。

      又割出一道,容与看着自己的血液迫不及待地涌出体外,轻轻笑着,待到有些眩晕,将匕首丢在一边,熟练地为自己敷药包扎,结束后,全身疲惫地昏倒在床上。

      身体渐渐失去知觉。

      梦魇接管了他全部感官。

      他感到自己无法呼吸,冰冷的水流没过他的口鼻。

      他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在水中挣扎着,到最后无力再扑腾出水花,幼小脆弱的身体慢慢滑入水底。

      一个黑衣少年立即跳入水中,将小孩一把提起重重扔到岸上。

      小孩咳嗽着醒过来,看到少年,惊慌地后退着,黑衣少年不过几步就将他抓住,再次丢进水潭中。

      “学!你一日学不会,我就一日将你扔到水里!”

      小孩愣愣地被吓得哭了,在水中胡乱甩动着手脚,玉雪可爱的小脸眼角哭得红红一片,最终还是没能自己学会凫水。

      黑衣少年在他无力在挪动手脚后将他拉出潭水,冷冷地捏着他的脖子道:“我要你看看,没有人教,你要死多少次才能学会一件事。”

      小孩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被掐地脸色有些发紫,拍打着他的手腕,弱弱地发出几声哭泣,黑衣少年看着他陷入了沉思,转而又是讥讽的神色,道:“你生来就是容国公府世孙,就算不学无术最差也是容国公,我跟你计较什么呢。何况你容与还是人人称赞的天才呢。”

      转手再次将他丢进水中,道:“给我学!”
      ……
      他小时候对黑衣青年的印象只有一句又一句,“给我学!”

      他冷眼看着一次又一次学不会凫水的小孩,慢慢走近想要伸手去掐死他,似乎这样就能从根源上结束痛苦。

      周围突然变成山林,他后退了几步,大火将大了一点的小孩儿吞噬在深林深处。黑衣青年拉住小孩,说:“好好活下去,不管如何,你给我好好活着!”

      “容与,好好活着。”
      “容与,杀了他啊,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容与,是你自己选择走这条路,你不够狠,早晚就会死在别人手里。”
      “阿与,你选的路,没人逼过你,你就得走下去。可你不狠,你护不住任何你在乎的人。”
      “阿与,这是我教你最后一次。”
      “阿与,好好活着,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白衣少年面无表情,举着长刀砍下了青年的头颅,断掉的脖颈溅出的鲜血飞到少年脸颊,滚烫的温度似要将他烧化。
      ……
      渐渐地,身边堆满了尸体,有敌军,也有自己人,有陌生人,也有亲人,哪种人,他都杀过,最后留他独活。

      他几乎红了眼,想要夺下那把长刀,割下这个白衣少年的头颅,画面再转。

      那个白衣少年看着少女在烈日下被罚跪,看着少女因为无望在夜间哭湿枕席。

      少女从鲜血中爬出来。

      越走越远。

      他看着血淋淋的背影渐渐变得干净又坚定,光芒万丈。

      心中终于舒缓地轻松了些,可是他又难过地忍不住捂着心脏慢慢弯下身子,痛苦如潮水,淹没他的口鼻,难以呼吸,深深没入水中……

      周而复始。

      这是他甘之如饴的噩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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