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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霍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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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秋白来迎苏平遥之后,苏平遥便觉出很大的不对。
就比如此时,孟秋白身后围着一圈人捧着杂七杂八的物件,而他一脸惬意地黏在她身边,水润的眼眸满是真诚。
“既然到了锦屏府,那不如就去寒舍歇下?”
苏平遥推了推他,没好气道:“你正经一点好吗?”
大哥还总说她不正经,可是和孟秋白比起来,她还是相当老实本分的吧!
“不——”孟秋白拉长了声音,鼻音将声线染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他眨了眨眼,一张清俊的面容凑近了一些道:“好不好呀,侯爷?”
苏平遥只觉身上寒毛都快竖起来了,孟秋白这模样……
简直让人没眼看!
此时正在锦屏府城门口,容与下了马车,看到走在前方的那一群人中,苏平遥和孟秋白并肩往前走着,不时亲近地打闹几下。
容与面色不变地看着前方。
方玖看他久久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便取来狐裘恭敬奉上。
“公子。”
容与抬手接过来,冰凉的手指碰上狐裘,刚从马车上拿下来尚带着的几分暖意也很快消散,垂眸勾了勾唇角。
他闭上眼睛,几个呼吸后,才慢慢将狐裘披好,系好脖颈间的绸带,容与抬眸,看着仍然是无懈可击的模样,苍白的唇瓣轻轻勾着,笑容淡淡。
方玖看到前方的场景,眼中带了些担忧。
容与温温和和道:“走吧。”
城门处,一行人早早就等候在前方,见到苏平遥一行人,为首的棕色长衫中年人连忙迎过来。
“参见苏侯爷,小人乃是望安公主府赵管事,殿下听闻诸位大人取道青州,便吩咐小人在城门候着,请入公主府歇脚。”
容与慢慢走上前。
赵管事知道可能会看到容与,但是在抬眼真的看到他的那一刻,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低下头,将这一礼行地更恭敬了些。
“参见容大人!”
容与轻轻笑了一下。
“你们殿下这样说?”
赵管事闻此头更低了一些,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转向苏平遥,忍着心中的紧张深吸一口气。
“苏侯爷,殿下如今正在赶来的路上,还请苏侯爷入府歇息一日!”
赵管事想起望安公主的吩咐,若是避不开容大人,就求苏侯爷。
孟秋白嗤笑一声。
苏平遥看容与和赵管事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不过想来,赵管事是公主府管事,容与和他有些交集也当是应该。
不过,望安公主相邀,苏平遥也想去看看,她想做什么。
她脚步轻快地上前了两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甜软道:“那便请赵管事带本侯,多谢殿下了。”
赵管家悄眼看了容与一眼,果不其然,容大人不再说什么。
他松了一口气,再看苏平遥,笑容真实了几分,殷切让开身子。
“苏侯爷、容大人,这边请。”
苏平遥回眸,容与和孟秋白之间距离不近,两人都看着她。
她不加考虑,皱眉对孟秋白催促道:“磨蹭什么呢?”
孟秋白笑出了声音。
“嗯,就来。”
容与面上笑容淡淡,方玖越看心中越是担忧。
“公子……”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了。
“嗯?”
容与小半张脸颊埋在狐裘厚重的毛领中,露出的肌肤可以称得上雪白,漆黑的瞳仁沉静看不出情绪,却无端让人看着有一些压抑。
方玖欲言又止,可他想说的并不在他职责范围内,最终只是干巴巴汇报了些小事。
容与细细听着,跟在苏平遥身后走着,不时指点几句。
孟秋白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对上。
容与眸子幽深,似笑非笑地看他。
孟秋白唇角翘起,酒窝陷入深深,显出十分的无害。
苏平遥察觉出两人之间的暗波涌动,皱了皱眉。
“孟秋白?”
“啊,没事。”
孟秋白敷衍地胡扯了两句,苏平遥目光中带着些不赞成。
赵管事安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引着众人入公主府。
公主府占地极大,假山林立,廊腰缦回,景致高低错落着,一入府两边便是寒梅吐蕊,香气扑面而来。
“啧,果真皇家气派,比我那寒舍富丽堂皇多了。”
孟秋白实话实说赞叹了声。
苏平遥白了他一眼。
“你还嫌自己不够奢侈?”
“我只能算是懂得享受。”
苏平遥看他身边环绕着的几个美貌侍女手捧暖炉,不想对此做什么评价。
她也没看出来,脱离了孟父约束的孟秋白,居然会这样奢华的享受,但是银钱是他自己靠本事赚来的,无人可以置喙。
赵管家在一处岔路口停了下来,小心地恭敬道:“苏侯爷可以让女子随小人这边走。”
此意也就是男子女子分开各自的厢房。
苏平遥无可无不可地叫上林霜等人正要往前,孟秋白突然拉住她的衣角。
他将手搭在她肩头,凑近了她耳边说道:“待会儿,我去找你,告诉你霍容之事。”
苏平遥眼中带着疑惑,孟秋白,今日怎么总是怪怪的?
“白衣霍容。”孟秋白轻声补充,看着容与笑了笑。
“遥遥快去吧,我认了自己的房间就去寻你。”
苏平遥皱眉看了看容与和孟秋白二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先随着赵管家离开。
孟秋白一而再再而三提起霍容,对容与也是有些奇怪,她轻叹一口气。
待会儿单独要和他再说清楚。
霍容,霍容,他究竟有什么可说?
此时孟秋白笑着走近容与,抬手做了恭敬的请的动作。
“容公子请。”
容与“嗯”了一声,随着赵管事留下的伶俐小厮走向另一个方向。
“容公子看当年霍容霍小将军,如何呢?他该不该死?”
孟秋白看似随意地与他谈论着,笑容诚挚。
容与神色淡淡,“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觉得他该死。”
容与并不回应。
孟秋白随手折下挡在面前的一支红梅,随口继续说着。
“作为领两万将士北上的主将,统领全部北境兵力,必定能力超群不假,可他为什么做个决策也要让人用命逼着才肯?被他杀掉的霍煦副将,他有何罪?最后一个霍家嫡系子弟死了,霍容以为他就能掌北境兵力了?最后还不是死了?”
“孟公子若是不了解实情就别妄下断论!”
方玖急忙开口,又被容与制止。
容与看着孟秋白唇角轻轻勾起,看不出喜怒。
“如你所言,霍容已死。孟公子还想要我说什么呢?”
“孟某的确不了解全部真相,所以我也就只信自己知道的。容公子知道的多,那不妨说说看呢?”
容与停下了脚步,小厮立即退到一边,确保自己听不到两人谈话。
孟秋白环胸挥退身后侍女侍从,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容与凝视着他,慢慢笑了出来。
“孟公子是聪明人,有些事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了。”
“若我非要知道呢?”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容与语气轻轻柔柔,唇畔笑意不减,眼中却是一片幽深冰凉。
“你不敢。”孟秋白笑着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终于不是一副温润到骨子里的模样,心中淤积的厌恶终于畅快了些。
“你放肆!”方玖实在忍不住出声怒斥,“孟公子与其为霍小爷鸣不平,倒不如想法子解决了莫突,何必在公子面前指桑骂槐?霍小爷?你觉得霍小爷就是什么好……”
“方玖!”
容与出声打断,孟秋白笑出了声,他看着容与,拍了拍手鼓掌,语气带着些怜悯。
“容公子还不曾被这样逼迫过吧?可惜,你甚至不敢将我怎样。只要你还喜欢遥遥,你就不敢,我也迫不及待你对我动手呢。”
孟秋白看容与面色淡淡,轻笑着继续道:“背负着多少条人命,一辈子爱而不得,真可怜啊,白衣霍容。”
手中红梅被丢到地上,一地残红。
容与平静地抬眸看他,突然笑了,笑容冰凉彻骨。
孟秋白愣了愣,原来真的还有人能笑得这样冷。
“我与霍煦之间,你觉得你有资格谈论是非?我杀了霍煦,我自会付出代价,可这与你有何关系?我爱而不得……”
他低笑出声,“那又怎样呢?我恋慕苏侯爷,我愿意,你又凭什么置喙?”
“凭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喜欢遥遥。可我们惊才绝艳的容公子,就算喜欢一个人,却还是能舍弃她,就算霍煦是你的血亲,你还是能亲手杀了他,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字字诛心。
容与轻轻笑了笑,平静道:“你说的都对。”
说完,他便往前继续慢慢走着,无意再这这里停留。
方玖捏了捏手中的指尖刃,冷冷看了一眼孟秋白,跟了上去。
孟秋白轻轻吐出一口气,额头泛了些冷汗,方才真的让他心惊胆战。
这样和容与对峙……实在需要他一鼓作气。
好在果不其然,不管他怎样,容与碍于苏平遥都不会对他怎样。
霍煦……
孟秋白想到那个曾带着他一起赈灾的年轻人,总是一副不耐烦的凶悍模样,抱起一个个小孩子时却温柔地好像在侍弄珍宝。
这样的一个人,顶着最凶恶的外表却相信这世间美好,可他最后死在容与手中。
孟秋白曾经问过霍煦,为什么会坚信这乱世还会好起来。
他说,他有一个最聪明的表弟,看着表弟,他就信了。
可是,他最终死在了自己的表弟手中。
这世界太小,孟秋白随后得知,霍容就是那个表弟,霍容就是容与,容与是丢下了苏平遥的那个人。
可是容与最终付出了什么代价?
什么都没有。
这世上怎有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