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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陆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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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云销雪霁。
苏平遥用完早膳便出了房门,打算去询问顾秋筠本人的想法。
门口守着的程恕一大早就在候着,看苏平遥终于出来,浓眉纠成一团。
“侯爷。”
她倚着门框,昨日颇为劳心费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懒散瞧见程恕身后偶尔有人经过,就侧了侧身子,偏头示意道:“有事进来讲。”
程恕一进房间,等苏平遥慢悠悠关好门,就直奔主题。
“侯爷,属下想问侯爷对盛京那个容大人的看法。”
程恕可以说一直跟着苏平遥,苏平遥看他刑讯也知他为人谨慎细致,他也知这个人前无害的姑娘实际的手腕。
两人交谈向来不是上级与下属,而是朋友之间的提醒和商议。
苏平遥一大早醒来,打算要去找顾秋筠转换一下心情,对着容与一套又一套计谋她着实兴趣不大还费脑。
却开门又遇到和容与相关的。
她摊手,颇为无奈,本想一笔带过,但看到程恕拧着浓眉一脸严肃,只好也稍微摆正了态度。
“心机深沉,是个美人。”
程恕皱眉看她不重视的态度,又是一声叹息。
“侯爷多提防这位容大人。我见他两次,一次是离开西凉,一次就是昨日。侯爷说的不错,这位大人心机深沉,但是侯爷不觉得他有些奇怪吗?”
苏平遥提起了些许兴致,引着程恕与她在矮几前相对而坐,倾身伏在矮几前,单手直着下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也听听程恕眼中的容与什么样子。
“说说看呢。”
程恕伸出手指沾了沾隔夜的茶水,在矮几上比划着。
“容大人看上去温温和和,看不出演戏的痕迹,但是心思太重。我跟在侯爷后面,某日路上,我听到有动静,那动静又很快被他身边的亲信控制住了,他身边那些人武功都看不出深浅。”
苏平遥自愧弗如地点头。
作为容与曾经的暗卫之一,她当然知道能在容与身边的人定有过人之处,都是容与亲自看着培养的好手。
“是的,在这方面,我要注意,日后多培养些这样的人才。”
“……”
程恕虽然感觉苏平遥说的没错,但是他并不是在和她聊接下来的安排。沉默了一瞬,程恕忽略了苏平遥的一心事业,继续分析。
“之后我去查看容大人马车的痕迹,检查了好一会儿,才看出车厢有被新修补的痕迹。我仔细想了,那次动静我怀疑是刺杀。在山上埋伏,用重弩一击必杀,可是动静太小,他的亲信没来得及反应,所以才能在车上留下痕迹。”
苏平遥换了只手撑着脸颊,含糊应了一声。
“再看容大人,不过这数日,还是离了盛京这样远,就有了两次遇袭,可他本人毫发无损、安之若素。侯爷,这个人虽然看着温雅矜贵,可是我见多了人,他给我的感觉是一直在冷冰冰地作壁上观,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这种人不仅心思深沉,其实也狠得可怕。”
苏平遥认同程恕的话,点了点头。
容与给人留了这样软弱可欺的形象七年之久,他和她都是一路人,足够耐心。
“侯爷请多留心,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您不利。”
“这我当然知道。”
苏平遥对着程恕露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瞧着软软糯糯,天真乖巧的模样。
程恕放心了,苏平遥向来是面上越正经,内心越随意;面上越娇软,心里想着的越奸诈。
苏平遥笑着抬起自己的手,光洁无暇,但是这双手是浸着血的。
七年前,容与对她那样纵容宠溺,最终仍然可以说舍弃就舍弃,七年后,他对她温和疏离,保不准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她会比当初更惨烈。
在权势场上,说过的什么都不能真的全心当成依仗,只是捷径罢了。
苏平遥在心底最深处根本就不信容与。
可是,她现在不是以前那个苏平遥了,就算是容与,想要动她也得防着玉石俱焚。
苏平遥笑容有些甜,露出几颗牙齿,声音语气清清脆脆,就好像在和人聊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可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
“他动,我亦不会留手。他智多近妖不假,可两相对峙,我有无数种杀了他的法子。”
苏平遥想了想那种情况,轻笑了一声。
“但愿不会有那一日咯。”
程恕放下了心。
苏平遥安抚好了程恕,便径直去了顾秋筠所在的房间,她决定了要帮顾秋筠,便一定要找到法子相助。脑中设想着方案,在路却上刚巧偶遇了同路的容与。
苏平遥坦坦荡荡地欣赏容与的美色,就算心有再多防备,可是容与的模样是真的无可指摘。
他今日仍然是深紫色锦衣,温润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再移不开眼。
苏平遥发觉,最初在西凉的时候,她安安心心养老遛鸟,如今林霜溜着傻鸟八哥,她也早就没了当初安分养老的心态了。
处处谨慎提防,让她既觉刺激,又感到兴奋。
苏平遥笑容又深了一些。
容与看到她,微微笑了笑,好看的眸子一笑就弯起来,漂亮得似乎落满星辰,全然不见一丝阴霾。
“苏侯爷早。”
“容大人早。”
默契地谁也不提昨夜的事。
苏平遥瞧着自己和容与都没有带人,很自然地一同前往了顾秋筠房中。
她走在前面,长靴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声音清脆,容与落后了她半步,苏平遥放慢了步伐,回头看他,却发现容与目光游离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发觉她的动作,容与目光移到苏平遥身上,面上就极为自然地柔和下来,轻轻一笑。
“苏侯爷?”
苏平遥道了一句“无事”,便继续往前走着,她也觉得容与奇怪。
程恕是发觉了容与的不简单,可她却是觉得容与对她有礼的态度奇怪极了。
苏平遥她觉得,容与对她,似乎不只是偿还那么简单。
可是世界上最大的误解就是,误以为别人喜欢你。
苏平遥将落在颈间的发丝拨到身后,发带拂过脸颊,带着凉丝丝的触感,她心情轻松地想着,现在的状态就挺好,容与是容与,她是她。
容与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像是想要将她深深记在脑中,毕竟如今可以说是见一面少一面。
到了顾秋筠门前,苏平遥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出声道:“顾公子可在?”
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入屋内,很快就听到有人快步而来,打开了房门。
苏平遥收回手背在身后,顾秋筠也早已起来温书,此时穿着干净利落的长衫,面容清秀清正,目光灼灼地将她望着,注意到她身后的容与,立即恭敬行礼道:“草民顾秋筠,参见容大人、苏侯爷!”
顾秋筠连忙侧身将苏平遥、容与二人请入屋内,又关好房门。
苏平遥在三人落座之后,垂眸理了理衣袖,几句客套后,话不多说,便笑意盈盈问道:“顾公子,乾宁六年、九年,你都知道些什么?”
顾秋筠一愣。
“你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
苏平遥望着顾秋筠,眼中满是认真,转而又看向容与,两人对视着,她继续道,“这样才能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管容与选择怎样,她也会想办法。
容与目光移开,并不说什么。
心底却有一丝丝抽痛在提醒他,苏平遥的确不会真的信他。
她这样通透理智的人,不恨他怨他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顾秋筠规规矩矩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将长衫握出了褶儿,指节都泛了白色,心情紧张又激动、担忧,他稳着呼吸,考虑良久,面色都泛了一点儿白,最终小心翼翼道:“我六年那场秋闱……其实考中了。”
顾秋筠将藏在衣服夹层的小木筒攥紧了些,几乎孤注一掷地坦白,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位大人的神色,却见二人面上均是淡淡的,没什么意外之处,好似早就知晓一样。
“嗯,还有呢?”
顾秋筠其实一直都不敢让人知道此事,他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举人罢了,他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直面盛京的权势。
可是京中来人几乎就是他可能正面走科举翻盘的最后希望。
顾秋筠想了又想,最终咬牙取出了小木筒,抽出那张边角早就毛糙的那页纸,交给苏平遥。
苏平遥接过便仔细看了看,第一行——
冀州陆佑。
陆。
陆首辅的那个陆。
苏平遥明白了,那人的依仗就是这绥朝第一世家,首辅陆氏一族。
她看完之后正想要传给容与,后知后觉想到,容与早就知晓陆佑的身份,也应该早就看过这页纸的原本,看容与并没有想要一阅的意思,便交回了顾秋筠手中。
苏平遥她忽觉出不对劲。
看了容与一眼,就好比容与,六大世家之容家的长房嫡子,苏平遥虽知晓容与的本事,可是容与确实没有参与科举。
“可是,陆佑若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后台,完全可以直接入京为官,何必还要夺人科考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