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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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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皇家别院原先是沭阳长公主的公主府,悯帝在时,为彰显嫡公主的高贵身份,穷奢极糜,一栏一檐尽态极妍,亭台楼阁,一步一景儿。
就着花园里面的花草树木都是各地上供的精品,光牡丹就二十几个品种,更何况是其他了。紫金竹如此名贵的品种都有一大片,要知道在皇宫里都鲜少的。
等沭阳长公主被降位,就成了皇家别院。三朝皇帝修葺之后,更多了几分皇家才能用的品质,如雕栏画栋上的凤凰和蟒纹,还有湖边桥上栅栏头的石狮,还有那亭中放置的香炉上的雕花锞金龙纹。
数十个少女在园中嬉笑,有二三要好的凑在一起说话,谁都不知道为何太后要请这么多姑娘来。
“你没长眼睛吗?!”
园中一女子怒斥道。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说话的女子手插着腰,一脸怒气手指着面前的两个人,她那身珊瑚红窄袖罗裙,金绣花卉,价值不菲,可在裙身处却多了一大片的茶渍。同色的尖头鹿靴边碎了一盏茶。
女子手颤抖着,一边用绣帕擦拭罗裙,一边怒气冲冲地骂道:“没见到本小姐来吗?为何不让开?硬生生往本小姐身上撞。这可是苏州织造府进贡的苏绣缎子,我才得了三匹做了这样一身,你平白的脏了我的裙,还不给我道歉?”
站在她对面的女子,体态轻盈,纤瘦,要有纤尘不染的脱俗仙气。她施施然行了一礼:“徽音给宋姑娘道歉了,是徽音没有看到宋姑娘。”
宋舒窈吊着眉梢,睥睨看着赵徽音,嗤笑一声:“原来是辅国公家的赵小姐,赵小姐好本事啊,我一来就给了我泼了一盏茶,可见辅国公家的能耐了。”
前段时间辅国公的便宜世子也就是赵徽音的那个愚蠢的二叔在促狭妓院抢了镇北候世子的一个女人。这风尘里面靠本事靠金钱靠皮囊。
赵徽音二叔也有四十几岁了,而镇北候世子宋方熠才二十出头,一个行至中年总有一身毛病,听说还有风月病。但是宋方熠,京都守军的副将,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平时混个风尘院也是正常的。前年死了正妻,现在还是孑然一身又有官职,一看就知道谁好谁坏。
结果那个女子跟了赵徽音的二叔,下了宋方熠一个好大的面子。
宋舒窈跟宋方熠一母同胞,自然是对赵徽音也看不上眼的,是格外的不顺眼。
尤其是辅国公府最近在走下坡路,跟镇北候自然是没得比的,所以说话也就厉害了些。
赵徽音站在那里,眉宇间逐渐染上了压抑的怒气,嘴里还是温柔微笑的:“徽音没能看到宋小姐是徽音的不是,与辅国公府无关。正好白小姐在我身边,能替我作证,我并未看见宋姑娘。”
说着看了一眼边上的白玉瓒。
被点到名字的白玉瓒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边。
白家能到这里无非是因为一个武昌候的。但白玉瓒这一房那是表了几表的武昌候旁支了。更重要的是与曲家成了姻亲,才能到这个位置上来。但依旧是平平无奇,平时谨小慎微的不出头。
面前的一个是镇北候的独女,嚣张跋扈,还有一个是辅国公之孙,冷淡脱俗。怎么看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却在这里擦出了火花。
她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如果要她选择,自然就是伤害小一点的。
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极力避开。却没想到赵徽音却直接点出了她来。
白玉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宋舒窈提着裙角,大摇大摆地走到她身边,她害怕的缩了脖子,下一秒就被宋舒窈抓住了下巴。
“白小姐?”宋舒窈露出一个嚣张又威胁的笑容,“你来告诉我,是赵小姐故意泼了我还是不小心泼了我的?”
白玉瓒害怕地抬起头看了眼赵徽音。
她依旧站在那里,站的笔直,不顾自己就是在风暴中心,遗世独立,轻飘飘地看着她,没有被污染的破了脏水的愤怒,也没有想要求饶的心思,更没有在请求她。
白玉瓒低下头。
自己腰间配着一枚玉珏,那还是年前的时候作为年岁礼祖母送的,不贵也不是什么好品种,白家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的。而就在咫尺之间的是一枚花鸟玉佩,一看就是雕工卓著,精巧的活灵活现的,一看就价值不菲,而被泼了茶的衣裙,因为沾了水,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
“当时。当时。”白玉瓒缩了一下脑袋,闭上眼不去看,“当时我离赵姑娘不远,但,但一直,一直背对着,赵姑娘。”
“哦?”宋舒窈并不想很放过白玉瓒,“所以呢?”
白玉瓒接着说:“所以,所以,我,我并未看见赵,赵姑娘,赵姑娘是故意还是没,没,没看......”
“所以你没看见赵小姐没看见我是吧。”宋舒窈掐断她的话,说出来的话十分有指向性。白玉瓒还想解释,就看见了宋舒窈瞪着一双杏眼看着自己,眼中似笑非笑,跟鬼魅一般。生生把白玉瓒想要说话的小火苗给熄灭了。
“那赵小姐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也自然没人证实喽。”
宋舒窈走到赵徽音面前,嘲讽地看着她。看着赵徽音依旧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就像是把自己排除在所有人之外一般,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赵小姐做这副样子给谁看,明明是你泼了我,反而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赵徽音:“宋小姐说差了。徽音不慎弄脏了宋小姐的衣裙,回府之后自然会派人来郑重道歉赔偿宋小姐,也对宋小姐道了歉的,宋小姐这么说,徽音要如何才能让宋小姐消气呢?”
她抬头直面宋舒窈的眼睛,凤眼略带水雾,穿过秋风绽满园的橙黄,平淡如水,不是挑衅,也不在开玩笑。可落在宋舒窈眼里,就跟世界上最让人厌恶的东西一样。因为太过无畏,不藏着跟别人一样的畏惧。
正巧一队人穿过假山正在往这边走过来,恰好见到了这一幕。
在前面并肩走的其中一人突然停下来,另外的人也纷纷停下来,看着那便,透过满园的秋色,直直望过去。停下来的那人,剑眉星眼,面庞清秀,让人注目的是生了一双琥珀眼,明亮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静,轮廓尖锐强硬。明明长着一张好说话的脸,却生了一双让人看不透的好看眼睛。
他看着园中被人围观的三人。一人畏惧怯懦,一人嚣张亮眼却无脑蛮横,还有一人还有些意思,有傲骨却寡淡无味了些。都是不足看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被安排前来却没能如愿,实在是这世间女子大多都一个模样的。
正在胶着之时,突然走来一蓝衣少女。
“我看见了。”
曲思柔走出来,婷婷小步,看在白玉瓒身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白玉瓒就像是找到了一个主心骨一般冷静下来,深呼了好几口气。
曲思柔温柔的笑着对着怒火中烧的宋舒窈和依旧事不关己一般的赵徽音。
“曲小姐?你离这儿这么远,怎么看见的。莫非是要包庇某人吗?”
曲思柔不退一步,将手合在小腹前,嘴角是恬淡清浅一如雪点红梅的笑容:“我虽离得远,但是长了眼睛,看得见。赵姑娘原先是背对着宋姑娘的,宋姑娘走小径来,转弯处有一枝桂花。如今正值金秋九月,桂花盛开,香气四溢,迷住了两位姑娘的眼睛,自然也没能看到了。赵姑娘手里端着香茗,这皇家别院的香茗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一时不查也是有的。”
宋舒窈听了心里更加不悦了,脱口而出:“那就是本姑娘没看路撞了人,故意让别人泼了自己一身水喽?”
“自然不是。”曲思柔娴静的站在那里,清透温婉,如雨中湖山间溪,让人生不起气来,“只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赵姑娘和宋姑娘在转角处因为一树桂花撞上罢了。还要恭喜两位姑娘了,桂花送福,两位姑娘近来会有喜气的。”
她的声音就像是一只手,揉开了院里沉闷的氛围,秋风送爽。
“宋姑娘还是快去把衣裙换一件吧,秋风带寒,可不要生了病。”
“我才不跟你们这些女子一般呢。”宋舒窈自知说不过,丢下那句话匆匆离去。她不是因为害怕生病,而是快要开席了,她不能湿着一身衣服去宴席上。听说太子哥哥也会去呢,她要好看一些才行。
等她走了,白玉瓒走上来拉过曲思柔:“表姐,我。”
“没事了。”曲思柔安慰。
“还多谢曲姑娘为徽音解围了。”赵徽音平平淡淡的眼眸,多了些真心真意的感激,少了些淅淅沥沥的怅惋,那是真心在对曲思柔表示感谢的。
在场这么多人,看见的绝对不止曲思柔一个,但是愿意说出来的只有她了。
曲思柔推脱道:“我只是将自己看见的说了出来罢了,不必言谢。”
突然她眼睛一亮,越过假山看到后面。
假山后面的人才走出来。
起头的是太子萧祁珩二皇子雍王,还有一人穿着玄衣鹤衫,站在二人身边,还有些认识不认识的跟着。
众人才反应过来对着那群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雍王殿下。”
就见那个人朗声笑道:“二位堂兄,这园子可真好看,徐州可没有呢。”
然后眼神飘飘忽忽地落到了曲思柔身上:“方才可是看了一出好戏,也不知道那角儿是谁,如此厉害,为旁人之不为。”
雍王笑道:“那是本王的表姐,曲氏思柔。”
被点到名字的曲思柔抬起头看着雍王,眼睛亮亮的,笑容灿烂,走上前:“雍王表弟。”又稍稍收敛叫了声,“太子表哥。”
萧祁珩低低地应了一声,在园子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沉下脸不再说话了。
“原来是曲小姐啊,某,顾轩。”
顾轩站在阳光下,眼底落下一片阴影,看着面前低眉垂眼的女子,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抖个不停,不禁笑了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