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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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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楚姑娘。”
声音像是在哪儿听过一般,楚梨的动作已经停不下来了。来人敏锐的抓住木头丢到一边儿,定定地看着楚梨。
如墨一般的眸子在黑夜里就像是一盏灯一般,清冷的白色银丝长衫一挥,将长满倒刺的木头甩到一边,让人能忘掉他的长相,只记住他一甩手扭动的腰。
楚梨往后退一步,被绊倒,摔在地上。
“楚姑娘小心!”
他并未出手,只是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虚虚地往前伸出半分悬在半空中,只不过客气一下而已,也不想与楚梨触碰。
“齐,齐世子?”
手上被布条磨损的手的泪痕,因为跌倒在地上之后用手撑了一下更疼了。没了借力,楚梨一屁股狼狈地坐在地上,发出一声嘶,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世子怎么会在这儿?”
楚梨半倒在地上仰视着齐骆,他依旧是那个冷若冰霜的翩翩君子。
难道他就是要来解开自己的人吗?可现在她跟齐骆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自己被掳来就是为了毁掉自己的名节,现在又...
齐骆看着楚梨对自己审视的目光和戒备的神色,主动往后退了一步。
“齐某偶然见到了楚姑娘,本想对着上次的事情对姑娘道谢,又见姑娘走路偏僻,步履匆忙,担忧姑娘安危,就来此一看。”
其实是他就在芳宁楼里,本是要与人有一密谋之事,远眺窗边却见到一个侍女鬼鬼祟祟与人交谈,还拿出了一个物件交于对方。认出了是楚梨身边的侍女。
楚梨是世家女,不会做出与外男私下往来倚靠侍女传递信件私物的事情。又看那侍女撺掇楚梨走到小巷便觉得有些不对。
本来这些事他是不该管的,可楚国公是当朝三大带兵的一品大员之一,官居高位,楚梨有事,楚家就有事。二来,上次也是楚梨救了齐如英,虽是举手之劳,但齐骆不能不承这份情,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能走吗?”
齐骆就站在那里跟个玉雕菩萨一般,冷冰冰的。楚梨觉得,哪怕是她说出不能走的话,他也不会屈尊来扶一把。
“我,我能走。”
楚梨手撑着地面,吃力的站起来,扶腰站定。
“嗯。”齐骆背着手走出去。
那个不露面只露声音的男子把楚梨带到了一处无人的草舍,前后左右都无人家,空空荡荡的被废弃了不知道多久了。有杂乱的没有鸡只有破碎稻草的鸡舍和一碰就倒的篱笆。
那地上都是杂草和碎石,不然也不至于来时楚梨会摔那么多下了。
看到齐骆和楚梨安安稳稳的走出来,藏在暗处的暗二有些苦不堪言的感觉。
本想着等劫持的人走了,他就进去把楚梨救出来,可没想到齐骆先进去一步,他又不能露面,只好一直藏着。
暗二心想,这齐世子跟太子殿下交情甚好,只是不与他人亲近,一向是事不关己的,没想到还有这样古道热肠的一面。
齐骆为了不打草惊蛇,在一里路的地方就停了马,还要劳累楚梨拖着一身跌倒之后留下的伤走上一里地才行。
齐骆刚想走,就被一股劲儿给拉住了衣衫,他回头。
楚梨拉着他的衣角,神采奕奕地看着齐骆:“齐世子,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有人要害我,我却不知道是谁,那我怎么还回去呢?”
齐骆淡淡扫了一眼拉住他他衣袖的人,在屋内太黑了,只能看清楚一个大致的轮廓,出来被月光一照,稍微看得清一些。
楚梨的脸上沾了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泥土和草灰,丝毫不见那日在赈灾筹款拍卖宴上面的干净整洁。衣裙下摆被石子划破口子,脏污了一大块,眼神灼灼闪烁,带着玩闹的狡黠,还对着他眨了眨眼,不见那日对他说买琴献金的模样。
他皱着眉,看着那只小手,沾着草灰,有些许脏污蹭到了他素白的衣衫上,污了一块。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她手指间那一点点的布料,有些嫌弃地弹了弹上面存在或不存在的灰,双手收在袖子里,看着楚梨。
楚梨没感觉到齐骆的冷淡,一路走到一边的半人高的草丛间,对着他扬扬手:“快,快来啊!一会儿人来了就被人发现了!”
齐骆还是站在那里,清冷的神色中透着一丝不虞,被楚梨巧妙的发现了。
他看了看四周,她站在满是草丛絮絮之中,随便一动便会有些轻飘飘的草絮落到身上,还可能有些藏在暗处细碎丛中的小虫子存在。
向来遗世独立的齐骆齐世子怎么会跟她现在一般钻草丛,摔在地上不顾脏的。这么想着,楚梨才发觉自己方才用脏手碰了他的洁世孤傲和衣上的霁月清风,不由觉得不好意思。
她正要道歉,远远传来一阵有人说话的交谈和缓缓而来的脚步声,不顾齐骆的反抗,楚梨一把把齐骆拉到草丛之中,“别说话,有人来了。”
齐骆不满的挣扎了一下,用衣袖捂鼻息,蹲下来不动。
下一秒,就有两个人出现在视野里。一人头戴斗笠,身高八尺,壮硕有力,黑衣黑靴。还有一人,曲裾长裙,低眉垂首,头上那只楚梨在她今日送她的百合步摇微微晃动——今早就送的,是若渺的生辰。
“你是守义的,小姐不会有事,你回去告诉大姑娘,我已经办好了她交代的事情,她说过的话,说到做到,有些事就让她烂在肚子里。我自会看护小姐,赎我的罪过。”
男人哈哈大笑,轻蔑道:“赎罪。我只知道,一次不忠终身不用,就算你家小姐不知道是你,难道你就能安心吗?”
然后不管那女子回答,就大步走进院子。
女子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楚梨看着那两人,手心凉了一片,眼睛就像是失神般的垂下来。齐骆看向她,心里没由来的一紧,脸便的长穗草扫着他的脸颊,却忘了将草拂开。
那女子是若渺。是楚梨身边侍奉数年的若渺,虽不像是姊妹,但至少能说两句贴心的话。近十年的相处,三千多个日夜,就是石头也能融化了。
喜怒悲欢,日夕一体。
最终敌不过的还是人心。
突然,眼前一马一扫而过,在男子进入小屋不到一息之间就闯入小屋,马蹄踢翻了栅栏,就像是碎帛一般一块块破碎而落,不堪一击,正正迎上了发现屋内无人的男子。
萧祁珩心急,踏马入院,见到了鬼祟之人,飞身而起,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胸膛上。那人就像是弹簧一般飞出去,砸在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墙壁上。疼痛难忍,五脏六腑都被打碎了重新排列,瘫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暗一一把利刃横在他的脖间。
萧祁珩大步跨入屋内,用吹出火折子,照亮了屋内一隅。地上有挣扎过的痕迹,还有一块碎了的布帛。萧祁珩将布帛捡起,上面隐隐见血。
他心中焦急,往四周看去,地缝中闪闪发光,萧祁珩蹲在地上将东西捡起来。
是一只蝶恋花五珠银簪,银簪上还残留着一缕布帛的线缕。
萧祁珩攥紧银簪,手心被上面的五珠压的生疼,他踏出小屋,对着地上被揭开了竹帽的面颊有伤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怒吼。
“她人呢!”
此刻的萧祁珩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下一秒就有可能扑上去将人撕碎。他一手提起男子的前襟,咬牙切齿,声音从齿间撕扯而出。
“我问你,她人呢!”
自江南而归之后,他为了解决前世同一时间接踵而来的朝事。数十年前,沭阳长公主嫁与徐州肃毅伯顾家,一去近三十年。
因先帝将悯帝赶下帝位,连带着这位悯帝的嫡姐,这位沭阳长公主也被先帝摒弃。而礼部侍郎上奏,沭阳长公主为嫡长公主,偏居徐州,远离京都,如今其肃毅伯故去,按大秦礼法,沭阳长公主理应回京。
为了这件事,萧祁珩亲自奔波数日,还连带着中秋寿宴一事,眼睛都烧红了。
如今看着那人的眼睛,红红的透着血丝,滋出眼眶,额头青筋突起。
那人气喘吁吁,胸口疼痛万分声音就像是从喉腔之内挤出来的:“不..不.不知...”
萧祁珩发泄般地将他如破布般丢在地上,眼中能淬出寒冰来,就像是看着一件死物。
“看好了。”
这时暗二从屋顶上跳下来,跪在萧祁珩面前:“太子殿下。”
萧祁珩回眸:“楚姑娘呢?为何不在?”
暗二刚想说话,齐骆就从草丛之中走出:“殿下。”
萧祁珩回神,看着半身有些邋遢的齐骆,与以往的整洁大相径庭:“之衡?”
“你为何在此?”
许是因为找楚梨心切,萧祁珩语气不善还有些面对官员时才有的冷漠淡泊,唇角是凌厉的寒,眼底是墨石的浓。
突然,他眉眼一亮,凌厉刚毅瞬间化为了绕指柔的温情和关怀,绕过齐骆,直直看向身后。
“阿梨!”他将眼底的情绪收起来,快步走过齐骆,将恍若无神的楚梨一把拉入怀中。
“阿梨。”
一声声,跟珍珠点翠一般,落在她的耳边,才将她的魂唤回来。楚梨懵懂,抬起头,将脸靠在他疾风赶来有些微凉的锦衣上,睫毛颤抖着,才喊出声来。
“太子,殿下?”
萧祁珩喉头滚动了一下,环抱着楚梨的背,手上用力,想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天知道他知道有人将楚梨劫走的时候有多么害怕,只想快从那虚与委蛇的宴席上飞身到楚梨身边,还要与皇帝假仁假义。
怀中嘶地一声,萧祁珩下意识手一松,一脸忧虑地看着楚梨的脸:“怎么了?”
“疼。”楚梨龇牙咧嘴,后背被萧祁珩碰触之后隐隐作痛,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后背,就被萧祁珩攥住手。
“你的手。”楚梨的手背木头的倒刺扎出血来,刺疼了萧祁珩的眼睛。
细看之后,他才发现,楚梨的衣裙下摆坏了好些地方,脚步虚浮,被碰触之后,眼中含泪,水光一片,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萧祁珩,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