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敞开》生灭思归

3、梦境触碰现实

　　因为对乌姆里奇的痛恨和手背上那行“我不能说谎”，赫敏提起组建一个黑魔法防御小组时，哈利的确十分心动。虽然他最开始的确因为不自信和他们提起塞德里克时的态度而愤怒地打翻了莫特拉鼠触角汁，但当他犹豫不决地站在鱼龙混杂的猪头酒吧里，望见穿着淡蓝色外套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进来的秋时，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弗雷德去买黄油啤酒的时候，秋对他嫣然一笑，尽管哈利觉得这个笑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但他没有心思往深处想，只觉得口干舌燥。
　　秋坐在罗恩右边，哈利一瞬间希望自己能和他换个位置。她还带了一个朋友，就是以前围在她身边的那群人之一，正用完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显然是被秋强拉来的。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哈利感觉心底有一丝异样，就像是……就像是秋特别肯定他，希望他被她的朋友接纳一样。
　　更让哈利欣赏的是，在赫敏提到伏地魔的名字时，秋的那个朋友尖叫一声把黄油啤酒洒在了身上，可秋一点也没动，她看起来要从容得多，好像根本就不害怕。
　　没一会，有个黄头发的男生便提出了质疑，是赫奇帕奇的扎卡赖斯·史密斯，哈利忽然明白过来，这么多人里，有相当一部分只是为了听他再编一次谎话——他们以为的谎话。
　　“如果你来是想听听伏地魔杀人是什么情形，我可没法帮助你。我不想谈论塞德里克·迪戈里，明白吗？如果你上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个，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他最近脾气很不好，现在又有点控制不住地火气上涨，但秋就在那边，哈利打定主意不去看她。塞德里克·迪戈里，他不想看到秋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想到这里，他又气呼呼地瞪着赫敏，觉得是她执意把自己带来给人展览。
　　“哈利，你真的能变出一个守护神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有人陆陆续续开始问他能做到的那些事，哈利本来觉得那没什么，可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他似乎真的有什么了不起。
　　“那是很多成年巫师都做不到的事呢！”
　　他听见这句话，有点怀疑，又忍不住有点飘飘然，但就是不去看秋。
　　潜意识里，他不希望被人比较，尤其是塞德里克。他既怕大家认为他是因为比塞德里克强大才得以生还，也怕在秋的眼中低人一等。
　　说到底还是患得患失。

　　赫敏结束讨论，让大家在羊皮纸上签名时，他终于向秋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她的女友先责备地白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的签名，然后是秋，她没有犹豫，签上了自己字迹秀气的名字。
　　签完字以后，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秋还在磨磨蹭蹭地系着书包上的搭扣，瀑布般的黑发挡住了她的侧脸，但她的女友站在她旁边，抱着双臂，不耐烦地咂着舌头，秋别无选择，只好和她一起走了。就在她的女友陪她走出门时，秋回过脸，冲哈利挥了挥手。
　　哈利看着她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恍惚中有那么一点神魂颠倒的意味。
　　片刻之后，三人一起走出猪头酒吧。哈利听着赫敏和罗恩谈论刚刚的那些人，有些心不在焉，连赫敏说迈克尔·科纳和金妮在谈恋爱时也没什么反应。
　　“我还以为金妮喜欢哈利呢！”罗恩跟在赫敏身后走过一排排精致的羽毛笔，大为惊讶。
　　赫敏十分同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金妮以前是喜欢哈利，但几个月前她对他绝望了。”
　　哈利脑子里还满是秋离开时朝他挥手的情景，对这个话题不像罗恩那么感兴趣，罗恩走在街上，还一直在不出声地嘀咕着。赫敏冲哈利翻了翻眼睛：“说起迈克尔和金妮……你和秋怎么样啦？”
　　“你这是什么意思？”哈利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瞬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血管里流动的是沸水。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刻意不去看秋——但有好几次他都发现自己根本是无意识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仿佛那头黑发有什么魔力一样……
　　“她今天几乎一直都在盯着你瞧。”赫敏微微笑着说。
　　哈利以前从没有发现霍格莫德村竟是这样美丽。

　　乌姆里奇对学生的监视达到了方方面面，哈利看到禁止搞学生团体的告示以后就一直沉着脸，魁地奇球队被强制解散，魔药课被罚作业，还有被控制的通讯渠道……坏消息接踵而至，霍格沃茨仿佛笼罩在一片越来越深重的阴云之下。唯一的亮色便是他们的秘密团体，小天狼星鼓励他们和乌姆里奇对着干，这让他重压之下的生活有了一丝隐秘的期盼。
　　哈利不太想承认他也在期待着和秋有机会单独相处。每次只要想到这一点，他都觉得那种蠢蠢欲动的异样感一直烧到头发尖。为了避免自己在人前出丑，在有求必应屋里教学或者陪大家练习魔咒时，他都尽量不去过多地注意秋。
　　甚至D.A.这个名字最开始都是秋提议的呢。
　　走了两圈以后，他觉得自己无法再忽视她了，于是背着手，假装很自然地踱到秋和她那个朋友面前。
　　“除你武衣！不是，除你火器！不——哦，对不起，玛丽埃塔！”
　　随着他走近，秋的声音越来越慌乱，到最后直接把她朋友的袖子点着了。玛丽埃塔用自己的魔杖把火扑灭，然后瞪着哈利，好像是他的错似的。
　　“你让我紧张了，我原来做得挺好的！”秋懊丧地说。
　　“很不错，”哈利连忙撒谎安慰她，但看到秋扬起眉毛，忙又改口说，“哦，不，很糟糕，但我知道你能做好，我在那边看到……”
　　秋笑了起来。玛丽埃塔酸溜溜地看着他们俩，扭身走了。
　　“别管她，”秋小声说，“她不大想来，是我拖她来的。她父母不许她做触犯乌姆里奇的事情，你知道——她妈妈在部里工作。”
　　“那你父母呢？”哈利问。
　　“他们也不让我跟乌姆里奇作对。”秋骄傲地挺直了身躯：“但如果他们以为在塞德里克的事之后，我还会不抵抗神秘人——”
　　她没有说下去，显得有些迷茫，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哈利后悔提起这个话题，每一次听她提起塞德里克·迪戈里，他心底都会涌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并且随着希望的日渐增大而变得强烈。
　　哈利竭力不去想那种感觉是嫉妒。他怎么能嫉妒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呢？

　　从那以后他一直避免再谈起迪戈里。D.A.训练时，他和秋一直保持着那种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状态，每当大家开始组队练习，他就得拼命控制自己总想往秋那个方向走的冲动。
　　有好几次，哈利都鼓起勇气想要更进一步，最后又无一例外临阵退缩下来。赫敏曾经恨铁不成钢地问他为什么总是犹犹豫豫，哈利被她逼问得没法，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书上写男巫要在女巫的特殊时期时刻照顾她们的情绪。
　　“什么书？”赫敏惊讶得声音都变了调。
　　哈利更加羞耻，含混不清地说：“嗯……没什么，就是一本《男巫恋爱守则》。”
　　她看起来既想笑，又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哈利眼看着她把那本书草草翻过一遍，丢在了旁边，被罗恩悄悄捡了起来。
　　“听着，哈利。”赫敏严肃地说：“你知道秋·张最近的心情吗？”
　　哈利迟疑地开口：“呃……我想，大概……还不错？她每次都会笑，我是说……”
　　赫敏不禁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大错特错。”她扳着他的肩膀，认真地分析道：“我听卢娜说秋最近其实总哭，不管上课还是下课，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塞德里克·迪戈里。”哈利阴郁地说。他实在不情愿想到，秋在他面前强颜欢笑，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就为了前男友黯然伤神。
　　“没必要这么不高兴，哈利。”赫敏说：“当然我能理解你，可你也要知道，秋——她承受着不小的压力，和你不同，她的压力来自于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和异样目光，但她却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可以倾诉，在此之前，我想你也看到了，塞德里克……”
　　“他们经常挽着膀子在一起走，仿佛分开就不会走路了一样。”哈利挑了挑眉，这似乎让赫敏十分生气。
　　“你搞错了重点！”她急速地说：“她从前和塞德里克那么亲密，很显然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接受现实，而你是唯一一个见证人，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你是说她对我好只是因为我知道塞德里克死亡的真相？”哈利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惹得公共休息室里其他人纷纷侧目，赫敏连忙抱歉地冲他们笑笑，施了一个闭耳塞听，才坐到哈利身边耐心地继续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秋大概之前就你有好感，所以她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你，相反，我觉得你很有希望。”
　　哈利刚刚还感到一阵难堪的愤怒和伤心，现在又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情绪，在他心里上上下下地翻涌。
　　“嗯……你说什么希望呀？你觉得秋可能真的……呃……喜欢我？”
　　“如果她不喜欢你，大可以不必这么纠结了。”赫敏翻了个白眼：“一方面，她因为塞德里克的事情一直走不出去，一方面她又对你有好感，除此之外她能倾诉的对象只有你，你对她来说很重要……”
　　哈利听着那句他对她来说很重要的话，有些魂不守舍，直到赫敏捅了好几下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哈利，你听到没有！”
　　“啊？呃……抱歉，什么？”
　　赫敏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我说，她既伤心，又喜欢你，还要考虑周围人对她的看法，哦，她还怕被踢出拉文克劳魁地奇球队，因为她近来飞得那么差。总之，这段时间她过得很辛苦，所以——”
　　她紧盯着哈利：“你要多安慰安慰她，至少耐心一点，陪她彻彻底底地走出这次阴影，我知道你不喜欢提，就当是为了让女朋友安心。”
　　哈利本来皱起的眉头在听到女朋友这几个字的时候又立马松开了。
　　“你觉得……嗯……秋会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赫敏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如果你足够体贴就会。”
　　哈利翻来覆去把自己能想到的体贴行为过了个遍。当晚，他从罗恩那里抢回《男巫恋爱守则》，看了又看。

　　圣诞节假期前，哈利早早来到有求必应屋，参加节前最后一次D.A.活动。多比已经把这个地方装饰过了，天花板上吊着一百个金色的小球，每个上面都有哈利的大头照，有的地方还长着大丛的槲寄生。
　　哈利想起《男巫恋爱守则》里说的，站在槲寄生下的两个人要亲吻的知识点，感到一阵颤栗。这种感觉甚至压下了他得知自己的位置被金妮替代后的遗憾，让他几乎一整晚都脚步虚浮。
　　练习从前的咒语让一小部分人感到不满，但大家最终都依照他的任务开始两两练习，秋和她的朋友正好在一丛槲寄生附近，他忍住不往那边看，却又不由自主地想着，要是他今天在槲寄生下面……
　　这个念头让他坐立难安。
　　一小时后，哈利叫大家停了下来。
　　“练得很好了，”他笑望着大家说，“放完假回来后我们可以开始一些难度大的——甚至可以包括守护神咒。”
　　一片兴奋的议论声。人们像往常一样三三两两地走出房间，许多人祝哈利“圣诞快乐”。哈利心情很好，跟罗恩、赫敏一起收起垫子，堆放整齐。罗恩与赫敏先走了，他多待了一会儿，因为秋还在。
　　“你先走吧。”他听到她对玛丽埃塔说，他的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儿。
　　他假装把垫子摞齐，直到屋里没有别人了，他等着她开口，可是听到的却是一声抽泣。
　　他转过身，看到秋站在屋子中间，脸上流着泪。
　　“怎么……”
　　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她只是站在那儿，默默流泪，让他忽然想起赫敏之前说的，秋总是哭的话。
　　“怎么啦？”他记起之前反复告诫自己的那些恋爱守则，放轻了声音问道。
　　她摇摇头，用衣袖拭了拭眼泪。
　　“对不起。”她含混地说，“我想……只是因为……学这些东西……让我……我想起……要是他会这些……他现在就会还活着……”
　　哈利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肚脐眼附近。他该知道的，她想谈塞德里克。
　　尽管赫敏早已提醒过他，他也不情愿地做足了准备，真到了面对的时候，依然手足无措。哈利朝秋慢慢地走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他会这些。”
　　他意外地发现，终于说出来的时候，似乎没有那样难以启齿，反而有一点倾诉过后的轻松。
　　“他使得很好，要不也走不到迷宫中央。可如果伏地魔真想杀你，你没有机会。”哈利忍不住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声音里有一丝连自己也难以察觉的，真诚的惋惜：“他本来就应该是冠军的，但他让我先去，因为……嗯……因为我救了他两次，但那是因为他面对克鲁姆的时候不知道他中了夺魂咒。”
　　听到伏地魔的名字，她哽噎了一下，但无畏地望着哈利，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此时亮晶晶地对着他。哈利看着那张熟悉又从不敢多看的脸上浮现的表情，心似乎塌陷了一角，一下便软得不成样子。
　　“是我的错。”他这么说着，一半是为了秋，一半是为了自己：“我如果听他的，自己拿奖杯就好了，但我强迫他和我一起——”
　　“不是你的错。”她轻声说。
　　哈利假装没听到这句话，一股热流却从心底涌起。他继续说道：“当时我们都来不及反应，他不知道那是虫尾巴，又比我厉害……”
　　哈利苦涩地吞咽了一下：“伏地魔要虫尾巴杀了他，因为他只需要我的血来让他复活……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根本……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秋主动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近到他一伸手就能抱住她的距离。
　　“我……我用缴械咒和伏地魔对上的时候，发生了魔咒闪回……”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艰涩地说道：“塞德里克的鬼魂从他杖尖里钻出来，要我把他带回去给他父亲。”
　　“就是这些吗？”秋流着泪，静静地站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哈利原本是很不会应付女孩子哭的，但这几天的死记硬背和此刻倾诉过后的情绪却让他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就是这些。”哈利说。
　　他温和地看着秋，用写魔药论文时决计拿不出来的耐心等待她将目光从墙边的塞德里克海报上重新移到自己身上，完全没有察觉一丛白色浆果正在头顶悄悄生长。
　　秋又走近了一步，近得哈利甚至能从那白皙的皮肤上找到几粒雀斑。淡淡的茉莉花香若有若无地飘入他鼻端，他刚刚淡下的绮思又一次升了起来。秋仍然流着泪，但已没有刚刚看起来那样悲伤，哈利很高兴她终于不再抽噎了，但此刻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浑身都开始发痒。
　　他有些不自在地向上瞟了瞟，却发现在他和秋的正上方，不知何时生出了一片茂盛的槲寄生。
　　他连忙收回目光，脸红得快要烧起来。
　　秋近在咫尺，仿佛正在等待。哈利咽了咽口水，手臂比大脑更快行动——他轻轻地抱住了秋。
　　这个未经大脑的举动在哈利看来简直疯狂。他浑身僵硬，抱着眼前的女孩子，却满脑子都在想着，万一她把他推开，给他一个耳光，或者一个恶咒……
　　他等了很久，秋并没有推开他，她散发着茉莉花香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光滑如瀑的黑发就在他手边。
　　哈利猛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比秋高了。
　　一直以来，因为年纪和经历的原因，他始终对秋的示好有种不真实感，每一步的快乐都像是走在棉花上，飘飘悠悠落不到实处，在他眼中，她永远都那么大方温柔，手足无措出丑的只有自己。但现在，秋就在自己的怀抱里，这个事实将他稳稳地拉到了平地上，哈利意识到，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他只要抱抱她，就可以让她开心一点。
　　他轻轻拍了拍秋的背，第一次抚过那头令他喜爱的长发。
　　秋站直了身体，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哈利原本只要一句“圣诞快乐”，便能离开这里的。
　　他没有说什么，只觉得面对着这张脸，什么巧妙的话也说不出口。这时秋也发现了头顶的槲寄生，哈利简直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既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又隐隐地期待着。他放空的大脑漫无目的地在杂乱无章的记忆里巡游，忽然捕捉到《男巫恋爱守则》上的这么一句话：和性格腼腆文静的女巫相处时，切记主动一些。
　　哈利再一次让身体先于大脑掌握了控制权。
　　他说：“你知道槲寄生是什么意思吗？”
　　秋点点头。
　　哈利向她倾斜过去，额头碰到了她的额头，鼻尖触到了她的鼻尖。凉凉的，又温软。
　　秋的唇上有梦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