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敞开》生灭思归

26、格林德沃

　　不需要谁来提醒，哈利心中也升起了一个隐隐的猜测——面前这个不停向他们招手的女人很可能知道他们是谁，并且就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们的。
　　哈利等了很久，不见那女人又离去的意思，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巴希达吗？”
　　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点点头，又招了招手。
　　三个人对视一眼，紧张地手拉手朝那女人走去，她立刻转过身，蹒跚地沿着来路往回走，经过几座房子之后，拐到了一个门口。他们跟着她走入小径，穿过一个几乎跟刚才那个一样荒芜的花园。她拿着钥匙在前门上摸索了一会儿，打开了门，退到一旁让他们进去。
　　巴希达身上的味道很难闻，矮小得都佝偻了，差不多和哈利变成的孩子一样高。她关上门，青紫带斑的指节衬在剥落的油漆上，然后转身注视着哈利的面庞，眼睛深陷在透明的皮肤皱褶中，里面是厚厚的白内障。她蹒跚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没看见似的把赫敏挤到一边，走入了一间好像是起居室的屋子。
　　“哈利，我没有把握。”赫敏悄声说。
　　“看她的个头，万一不行，我想我们能制服她。”罗恩安慰道。
　　“过来！”巴希达在隔壁喊道。
　　哈利带头走进了起居室，尽管巴希达不停地点蜡烛，屋里仍然很昏暗，更不用说有多脏了。弓形五斗橱上面摆着好多照片，靠后面的一张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把它拿了起来。
　　是那个神采飞扬的金发小偷，栖在格里戈维奇窗台上的少年，在银像框中懒洋洋地冲着哈利微笑。哈利立刻想起他在哪儿见过这个少年：在《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中，跟少年邓布利多挽着手臂。
　　“巴沙特夫人——女士？”他问道，声音微微颤抖：“这是谁？”
　　巴希达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赫敏帮她生火，并没有理会他。
　　哈利又问了一遍，发现巴希达表情茫然，感到十分沮丧。赫敏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哈利急切地解释道：“这张照片是那个小偷，赫敏，格里戈维奇家的小偷！”
　　他又一次对巴希达说：“这是谁呀？”
　　她只是木然地盯着他。赫敏不由警惕起来，也提高了嗓门：“您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巴希达好像没听见赫敏说话，蹒跚地朝哈利走了几步，头微微一摆，望着外面的过道，指指他，再指指自己，然后指着天花板。
　　“……我想她是要我跟她上楼。”哈利看了另一边的罗恩一眼，他立刻走过来，但巴希达就出乎意外地使劲摇头，又指指哈利，再指指自己。
　　“她想要我一个人跟她去。”
　　“为什么？”赫敏问，声音尖锐清晰，回荡在烛光摇曳的房间里。老太太听到这么响的声音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交换了几句意见，哈利意味深长地看了揣在赫敏兜里的隐形衣一眼，然后一个人跟着巴希达朝门口走去。在他背后，罗恩悄悄披上了隐形衣，赫敏把那个不知名小偷的银像框塞进了外衣底下的串珠小包里面。
　　楼梯又陡又窄，赫敏用无声咒把罗恩一点点弄上去，哈利被挤在两个人之间，尽可能地避免碰到巴希达臃肿的后背。她呼哧带喘地爬到了楼梯顶上，马上向右一转，把他带进了一间低矮的卧室。里面漆黑一片，哈利刚刚感觉到罗恩的一只胳膊，巴希达就关上了门。罗恩连忙往屋子里跨了一步，地板“嘎吱”一声，为了掩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哈利连忙跺了跺脚。
　　“好多灰啊。”他大声说，同时点亮了魔杖，却吓得差点真的跳起来——在那几秒钟的黑暗中，巴希达已经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听见。
　　“你是波特？”她悄声问。
　　“是，我是。”
　　她缓缓地、庄严地点了点头。哈利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他轻声问道：“您有东西要给我吗？”
　　巴希达闭上眼睛，哈利的伤疤忽然针扎一般的痛，房间暂时消失，他感到一阵欣喜，用高亢、冷酷的声音说：看住他！
　　哈利在原地摇晃了一下，黑暗腐臭的房间似乎又围到他身边，他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巴希达指着角落里一张乱糟糟的梳妆台，示意哈利过去，这次她没有领他。哈利举起魔杖，侧身移到她和梳妆台之间，他相信罗恩会看着她。

　　就在哈利移开目光，在那堆东西里搜寻一把剑柄、一颗红宝石的一刹那，巴希达古怪地动了动：他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惊恐地转过身来，吓得浑身瘫软。他看到那衰老的身躯倒了下去，一条大蛇从原来是她脖子的地方喷射出来。
　　他举起魔杖时，大蛇猛地窜向他的前臂，罗恩甚至来不及念咒语，只能整个人扑过来，死死地抱住大蛇的头。他大声地喊赫敏，哈利则极力把自己从一人一蛇下面弄出来，捡起被撞掉的魔杖，荧光令人眩晕地闪了两下，随后被昏迷咒的红光取代。但他没打中，大蛇突然用力扭动起来，蛇尾在他腹部重重一击，扫得他透不过气。哈利向后倒在梳妆台上，摔进臭烘烘的脏衣服堆里——
　　“躲开！”罗恩大吼道：“昏昏倒地！”
　　哈利往旁边一滚，勉强躲过了扫来的蛇尾，它啪地打在他一秒钟以前所在的位置，罗恩的咒语勉强擦着边过去了。门边传来“噔噔”的脚步声，赫敏尖叫着罗恩的名字，一把推开了门。大蛇再次向哈利撞来，他被压倒在地，魔杖脱手而出，感到它从身上滑过，强大，有力——
　　“不！”他喘息着，被压在地上：“罗恩……”
　　“是。”那声音低低地说，“是……看住你……看住你……”
　　大蛇正挤出哈利肺里的空气，他的大脑中顿时涌现出一片白色的冷光，所有思维都变成了空白，他的呼吸被淹没了，远处的脚步声，一切都消失了……现在他在飞，心中带着胜利的喜悦，不需要飞天扫帚和夜骐……
　　他突然在一股酸腐味的黑暗中醒来，罗恩和赫敏的声音交错响起，纳吉尼已经把他松开。他急忙爬起来，看到大蛇的轮廓映在楼梯口的微光中：它正在发起袭击，赫敏尖叫着往旁边一躲，她的咒语打偏了，把挂着窗帘的窗户击得粉碎，冰冷的空气灌入房中。哈利又闪身躲避着一阵碎玻璃雨，脚踩到了一根铅笔似的东西——他的魔杖——
　　他弯腰把它捡了起来，但现在大蛇充满了整个房间，尾巴抽打着。赫敏不见了，哈利一瞬间想到了最坏的情况，但突然砰的一声，红光一闪，大蛇飞到空中，重重地撞在哈利的脸上，一圈一圈沉重的蛇身升向天花板。哈利举起魔杖，但这时伤疤灼痛得更厉害了，好多年都没有这么痛过。
　　“你胆敢碰她一下！”罗恩的怒吼伴随着大蛇重重的落地声响起，纳吉尼疯狂地嘶嘶着，虽然被他击中了，却并没有受到伤害。它打翻了墙上的架子，破碎的瓷器四处乱飞，哈利从床上跳过去，抓住了他知道是赫敏的那个黑影，她痛得尖叫着，被哈利拉回床这边。大蛇又立了起来，罗恩愤怒地发射着魔咒，但哈利知道比蛇更可怕的就要来了，也许已经在大门口，他的伤疤痛得脑袋像要裂开——
　　大蛇猛扑过来，哈利拉起罗恩一个箭步冲出去。他们打破了窗户，赫敏尖叫道：“霹雳爆炸！”咒语绕着屋子疾飞，炸毁了穿衣镜，在地面和天花板之间蹦跳着朝他们反弹回来。咒语的热气烫伤了哈利的手臂，他不顾碎玻璃扎破了面颊，另一只手拉上赫敏，直接跳进窗外的虚空中。
　　尖叫声在夜幕中回响，三人的身影在半空中旋转，紧接着消失了。

　　哈利的伤疤炸裂了。他是伏地魔，疾步奔过臭烘烘的卧室，细长苍白的手指抓着窗台。他看到那麻瓜模样的一家三口旋转着消失，狂怒地高喊，喊声与那女孩的混在一起，回荡在黑暗的花园中，盖过了教堂传来的钟声……
　　竟然会发生在这儿，已经发生过一次的地方……那所化为废墟的房子，他曾在那里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他飘然而行，怀着他在这种场合总是油然而生的那种目的感、权力感和正确感。赤胆忠心咒已经破了，但他们还不知道……他跨过门槛时，詹姆冲进门厅，甚至没有捡起魔杖……
　　“莉莉，带着哈利快走！是他！快走！跑！我来挡住他——”
　　他哈哈大笑，然后施出魔咒，绿光充斥了狭窄的门厅，照亮了靠在墙边的婴儿车。詹姆·波特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莉莉在楼上尖叫。
　　无路可逃了，但只要她有点头脑，至少她自己是不用害怕的……他撞开门，懒洋洋地一挥魔杖，就把她匆忙堆在门后的椅子和箱子抛到一边……她站在那儿，怀里抱着那孩子。一看到他，她就把儿子放进身后的摇篮里，张开双臂，好像指望把孩子挡住，他就能转而选中她似的……
　　“别杀哈利，别杀哈利，求求你，别杀哈利！”
　　这声音实在吵闹得很，他已经说过很多次让她闪开，可她就是像听不懂一样，愚蠢地阻拦着。他本来可以把她从摇篮旁推走，但斩尽杀绝似乎更保险一些……
　　绿光在房中闪过，她像她丈夫一样倒下。他非常仔细地把魔杖指在小男孩在脸上，他想亲眼看着它发生，看着摧毁这个惟一的、无法解释的危险。孩子哭了起来，已经明白他不是詹姆。他不喜欢这哭声，他从来无法忍受孤儿院那帮小孩子的哭哭啼啼——
　　“阿瓦达索命！”
　　然后他碎裂了……他什么也不是，只有痛苦的恐惧，他必须躲藏起来，不能躲在这座房子的废墟中，那孩子还困在里面哭喊，必须躲得远远的……远远的……
　　“不。”他呻吟道。
　　蛇在肮脏杂乱的地板上沙沙滑行，他杀死了那个男孩，可他就是那个男孩……他站在巴希达家被打破的窗户前，沉浸在对自己那次最大失败的回忆中，在他脚边，大蛇从碎瓷器的玻璃片上滑过……他低下头，捡起那张破碎的照片——是那个不知名的小偷，他一直在找的那个小偷……
　　哈利霍然睁开眼睛。
　　他在帐篷里，躺在一张下铺上，盖着一堆毯子。从周围的寂静和帆布顶篷上淡淡的冷光，他觉出天将破晓了。他浑身浸透了汗水，在床单和毯子上能摸出来，罗恩的手还放在他的肩膀上，刚刚他是被推醒的。
　　“我们逃出来了。”罗恩说：“赫敏用了一个悬停魔咒才把你弄到床上，我搬不动你。你刚才……嗯，你刚才一直……”
　　“我一直昏迷不醒？”
　　“不完全是，”赫敏不自然地说，“你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呻吟，还有……等等。”
　　哈利有些不安，他躺到枕头上，望着面前两张憔悴、灰暗的面孔。
　　“我们不该去戈德里克山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们也想去。”罗恩试图用一种伪装出来的浑不在意的语气安慰他：“我们俩以为邓布利多会把剑留在那儿等你去取呢。”
　　“是啊……我们猜错了，是不是？”
　　“说起来其实怪我。”罗恩说：“我只听到嘶嘶声，还以为是那地方脏得连蛇都出来了，没想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赫敏没必要知道大蛇从巴希达脖子里出来的细节：“没想到蛇在巴希达的身体里。”
　　“它不会杀死我，只是要把我看住，等神秘人到来。”哈利说。
　　他要是能杀死那条蛇，也算是值了，一切没有白费……可不论他还是罗恩，那些咒语都毫无用处。
　　那条蛇，魂器。
　　他们原本是去找能销毁魂器的东西，可却差点全栽在魂器手里。
　　对邓布利多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喷发出来，灼烫着哈利的内心，湮灭了所有其他感情。他们纯粹是出于绝望，才说服自己相信了戈德里克山谷藏有答案，相信这都是邓布利多安排的秘密行动路线，要他们去那里；然而没有地图，没有计划。邓布利多让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独自对付未知的、想象不到的恐怖，没有援助。什么都没解释，什么都没提供。他们没有宝剑，现在，哈利还丢掉了那个小偷的照片，现在伏地魔一定很容易搞清他是谁了……伏地魔拥有了所有信息……
　　就在哈利沮丧万分的时候，一道亮光却划过了他的脑海。他坐了起来，抓着罗恩的胳膊，语气急切地喊道：“格林德沃！”
　　“什么？”罗恩有些不明所以，赫敏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皱起眉看着哈利：“你说那个小偷？”
　　“没错！”哈利掀开了毯子，匆匆走向赫敏放在桌子上的串珠小包：“《邓布利多的生平与谎言》，这本书出版之后，秋给我寄了一本。那些照片，还记得吗？”
　　他从包里翻出那本满是秋·张鲜红批注的传记，递给了他们。
　　“神秘人要找的东西就在格林德沃手中。如果我没猜错，他要格林德沃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