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臣》曲河星

38、第 38 章

　　数日过后，金山派手忙脚乱地揭开了武林大会的序幕，堪称武林几百年历史之耻，但好在众人要么专注比武，要么当个专业看好戏的混混，一时居然没什么人计较这寒酸做派。
　　要说起来，还有一事看惊了旁观群众。
　　——金山派掌势奔走的，竟几日之间换了人！
　　众人再一细看，这不是那听说不受老掌门待见的二弟子吗？听说功夫稳扎稳打，剑法堪称惊艳，待人处事也十分温和，是少有的“本事”与“入世”俱全之才，只可惜脸上生了道疤，老掌门也并不待见他。

　　宾客们......或者说是野心勃勃的各派弟子由自家长老领着，个个挺胸登场，称得上是气势震天，场外看戏的一时也放下了手上的瓜子——
　　这届武林大会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各派掌门呢？隐世高手呢？
　　众人眼里心里齐刷刷冒出疑惑：怎么参赛的都是些小兔崽子？
　　莫非是来混个脸熟的？那也不对啊，那队伍后头不知哪个门派的，单看身形模样，一高一低二矮，两俊两丑，却有一个共同点——完全不像来竞争比武的。

　　来自某名不见经转门派的师兄弟四人堪称鹤立鸡群，因为他们既没有师父长老带领，又人数稀缺不成气场，往候场台上一站，为首的大师兄还嫌日头太晒，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比肩宽的大黑布，使唤杀生方漆两人举过头顶。

　　方漆没一会儿便开始翻白眼，踮起的脚顿时沉下，那黑布一侧倾斜，都快碾上盛峥精致的发冠！

　　游不枉及时上前扶了一把，却猝不及防被盛峥一扯，顿时整张俊脸都被黑布糊上。
　　盛峥哈哈笑了起来。

　　场上四人这做派落入旁人眼中，更教人不把他们当回事了，如果说一开始还有少数人以为这是哪位隐居前辈座下之徒，现在却只觉得四人是被金山派喊来凑数的。
　　某位老者直道叹气，道武林没落，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撑场。

　　穿云观四人对此熟视无睹——他们确实是金山派用来凑数的，但做这个主的却不是当今大势在握的代理掌门程天桓，而是失势的刘揭书。
　　高台主位边上站着的老掌门亲儿子却并不觉落魄，端着得体仪态，远远朝游不枉四人笑着点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多谢。”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几日前刘揭书突然找到游不枉，说有事相商，师兄弟四人本不欲掺和，奈何他给的条件还有点诱人。
　　刘揭书说：“缩骨一术，还有与之对应的术法，就存在金山派藏书阁，若你能帮我这个忙，我愿无偿献上。”

　　或许在常人眼中，至高相匹配的武林秘籍乃是天降的好运气，游不枉却毫无自觉似的，于此事只想遵照师父安排，所以开口就要拒绝。
　　——然而被路过的盛峥打断了。

　　脸皮厚大师兄毫无偷听的心虚，直问道：“你最近有事么？”
　　游不枉莫名，回了一句：“没有。”
　　于是自作主张的大师兄一锤定音：“那就去！”

　　最后，便有了今天这滑稽的一幕。

　　比赛抽签论顺序，并不论门派之别分配对手，每人必须战上三场，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对上的是别派还是自家人，而最终结果以各派胜负比例排名，只有碰上巧合的平手，才会加赛一场。
　　第一回合。
　　第一场对战双方中，就有师兄弟四人的“老熟人”。
　　流云堡少堡主威如海，对阵金山派许岩——这弟子在门中似乎没什么名姓，就连本派弟子都一脸“完了完了”的倒霉神情，外围赌局的押注几乎是一边倒，就连主位上程天桓脸色也不太好看，看样子这场恐怕是没什么胜面。

　　果不其然，那威如海先是行了个高傲的“对手礼”——只敷衍地点了下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了招数。
　　他长膝一伸，足尖在坚固地台上画了个半弧，随即猛力一顿，伴随着紧握的拳如弓般被猛力拉成了满月，整个人的气势都宏大张扬了起来！

　　离他五步的许岩长剑拔出，尚未直指对手，只见眼前虚影一闪，几乎错觉有风猎猎而过，随即被一拳重击挥出猛烈的疼痛，迅速自胸腔席卷全身，他再也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竟呕出了鲜血！
　　“许岩！”

　　比武场边擂鼓一击，金山派判员高声喊道“流云堡威如海胜！”，语气无半分情绪，面上却可见失落。
　　第一场比武便输得如此惨不忍睹，当真是他们金山派居安多年，已不敌别派了么？

　　场下众人嘘声一片，却不是关心金山派的丢脸，而是感叹这位少堡主的拳法功夫。
　　有老者解释道，方才那一记，却并不是流云堡绝学“敦煌拳”，而是名为惊风拳的拳法，在流云堡也不过是刚入门的弟子所练，这小辈能将这种普通功夫发挥至如此速度和威力，内功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台上，威如海笑得毫不谦虚，金山派上来抬人的弟子一探脉搏，陡然间面上浮起惊慌，却只扭头怒视威如海一眼，不敢声张。
　　——表面上看，这拳落的地方并不在心口要害，残余内劲却还要往上三分。直冲心脉，许师弟受此一击，稍有不慎就会伤了根本。
　　这堂堂少堡主，手段可并不如表面磊落。

　　这种碾压式的对战毕竟在少数，大多弟子水平参差不齐，就算不敌对手，也总能勉力撑上大半个时辰，各年轻弟子肩负着门派重担，就算是输也要输得体面，可不能像金山派那个没用的孬种，一招就给人捶到吐血。

　　各派弟子冷眼看着金山派闹的笑话，心里却未必不给自己提了个醒，担忧下一回合自家师兄弟对上这深不可测的威如海，但说到底也没忧心到哪儿去，依然昂首挺胸。
　　——毕竟最终赢面还得看胜率，威如海再强，流云堡也就这一个难敌的强者，按赛制，一个人顶了天也就打三场，在如此多的对战中是完全能可忽略的数量，根本左右不了大局。

　　现下，居然不少人开始庆幸今年更变了赛制，不然要真按往年那般，门派掌门、长老出战，一人十场，胜率最高者摘得桂冠，他们可就吃了大亏了！
　　如此一来，不少人朝金山派主位上投去赞许的目光。

　　程天桓高坐主位，偏头朝身旁笑了一下，仿佛是对刘揭书无声的嘲讽：“你代掌金山派月余，可曾做过什么实事？”
　　刘揭书沉默以对。

　　别看刘揭书站在“代掌门”身侧，其实他如今在金山派的地位一目了然，胜负已分，其余弟子很识眼色的站好了队，仿佛一夕之间变了脸，就连本该他参与的大比，也不知怎得落了空。

　　程天桓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朝场上看去：“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就别给门派丢人现眼了吧。”

　　刘揭书面色愈沉，身侧拳头攥紧，却失落松开——程天桓再怎么卑劣不论，这句话却是事实，他自己从小贪玩，一到练武时候就耍滑，央着旁人带他翻墙出去。
　　可那人明明就是他的程哥，为何曾经如此亲近，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还是一切举止都是别有所图？
　　刘揭书不得而知，但他有更要紧的事要办，他的目光在程天桓面前的茶水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第一日，每位参赛者都得战上一场，穿云观四人之中，方漆是最早上场的。
　　方漆自己也没想到，有人能比他还菜，如果说他的刀法是半吊子，那位对手恐怕还得砍半，他刀法威力不足，乱七八糟的花招却一套一套的，还没全数使出来，不过也就交手了三五个回合吧，对面那身板瘦弱的孙子已经连刀都握不稳了，面色苍白、双手直哆嗦。

　　方漆心下惊奇，正自恋地想道：“看来老子的混沌刀还是有那么几分威力的，下回大师兄再数落我，我就怼回去！”
　　然而不等他展望美好的未来，只听哐啷一声，对面那孙子已经连人带刀侧倒在地面，鼻孔留下两行鲜红血迹。

　　方漆惊了：天哪！堂堂名门正派的弟子碰瓷啦！
　　那少年的同门们显然也惊了，十来个师哥师姐跃上了比武台，不顾判员劝阻，乌泱泱围成了一片，口中焦急地喊着少年名字：“阿央！快醒醒！”

　　方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走上前几步，长刀一收，手指着熔炉般的烈日，没好气道：“中暑了而已，歇息片刻就好了。”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再说了，如此体弱干嘛还来参加比武，可别是走了后门！

　　“你！”其中一个师姐模样的，闻此风轻云淡之语，眼中心疼俱化作愤怒：“明明是你伤了我小师弟，我们瑶山派绝不会放过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方漆正要骂回去，只见边上一位稳重的师兄道：“李师妹，不要错怪旁人，是我们明知阿央身体......还任由他使性子。”
　　这师兄转头对方道：“抱歉了小兄弟，我们小师弟自幼身体不好，吓着你了。”

　　方漆冷哼一声，瞅了一眼地上虚弱的少年，转身就下了场。
　　身后判官锣鼓一敲：“三号台一十一场，穿云观方漆胜！”

　　方漆一回到自家地盘便得瑟了起来，尤其是当着杀生的面，他表现得好不威风，志得意满道：“那瑶山派虽说是刀法起家的，可看样子也不过如此嘛，啧啧，不过看在那小师弟病歪歪的份上，我姑且饶他们一回，不计较他吓着小爷我又指责我的过错了。”

　　没一会儿，轮到盛峥出场，他上台几乎毫无悬念——并不是因为战力全然碾压对手，而是......

　　台下众人对眼前的一幕简直目瞪口呆，心说：“还能这样玩？”
　　开赌局的小老板欲哭无泪，谁知道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居然如此、如此......
　　有钱！

　　只见盛峥一登台，却并未做一兵半刃的准备，他随手从怀中抽出一摞银票，抬头望了对面不记得姓名的对手一眼，长指一松，银票不要钱似的下起了雪。
　　他神色近乎嚣张，连半个字都懒得多说：“钱收下，你认输。”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