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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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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困得要命,但芙莉妲还是相当准时地遵循自己的生物钟在六点张开了眼睛。
她一动弹就感觉自己的腿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的小腿酸痛的要命,就算只是轻微挪动一下都能感觉到腿肚子上传来撕裂一样的感觉,让她恨不得自己没有这双腿。
罗杰和雷利自然是没有这么细心的,他们两个也根本想不到芙莉妲在昨天逛过街之后第二天居然会腿疼。芙莉妲皱着眉费劲地坐了起来,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小腿,忍不住眉头抽动着露出了一个因为过于克制以至于显得有些扭曲的忍痛表情。
她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这么不经用,转头一看又发现自己的房间里面堆了不少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包裹,其中有一部分似乎还是昨天晚上罗杰落在赌场的那些。
……居然还去特意找回来了。
芙莉妲也不知道该说罗杰什么好,那些已经有些破损的袋子显然在昨晚也经历了一次跌宕起伏的冒险,大部分姑且算是须尾俱全,还有一部分惨不忍睹,看的芙莉妲直皱眉。
她蹲到了那些包裹边上,一件一件翻看整理。有点强迫症的她如果说可以忍受昨天那些堆积如山的包裹的话,那今天这些破破烂烂并且依旧堆积如山的包裹并不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因此只能动手开始收拾,以免等一下自己回到床上之后睡都睡不着。
罗杰买东西完全是小孩子习惯,但凡是有点兴趣的都要买到手,索性芙莉妲给他的钱足够多,不然也不能支持他造这些东西。
芙莉妲对罗杰买了点什么东西有点好奇,但是到底是别人的东西,尽管有些包装已经破破烂烂的几乎轻轻一拽就能看到里面到地方这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芙莉妲依旧一丝不苟相当认真地把包装尽可能还原地裹了起来,端端正正地放到一旁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收拾了多久,只知道等自己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才突然感觉自己已经饿的快前胸贴后背了。
“芙莉妲?”依旧是雷利尽职尽责的在当闹钟:“你起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他和罗杰两个人无所谓睡到什么时候起,醒了就起来觅食,没睡醒就再睡会儿,不过多了个芙莉妲,到底还是要关注一下这个生活自理能力比自己还要差上十个罗杰的小姑娘,因此雷利也习惯了早上起床之后先问问芙莉妲起了没有——一般来说,她起的都会比他们早,也从来没有哪次是被他们叫醒的。
芙莉妲本来想要起身开门,但是坐了太久之后她的腿已经完全麻木了,一动她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险险扶住了一边的椅子才没有扎进放在自己前面的包裹堆里面,但膝盖还是撞到了椅子腿上。
雷利听到里面的动静直接破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芙莉妲的半个影子被挡在包裹后面,扶着椅子跪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怎么了?”
芙莉妲觉得自己这个理由说出口实在是太丢人了,但是喉咙里面发出了猫咪一样的细微的咕噜声之后,还是声音相当轻的开口了:“腿麻了,没站稳。”
雷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芙莉妲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了,就知道自己多半没听错。
他看着芙莉妲像是初生的小鹿一样扶着椅子颤颤巍巍站起来的模样,忍不住开始发愁了,就这个样子,她要是真的打算自己一个人行动,能安全离开这个岛吗?
雷利伸手提了芙莉妲一把把她放到了椅子上,看了一眼周围已经被整理了大半的包裹也知道为什么她会跪在地上,多半是刚才坐在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腿麻了。芙莉妲伸直双腿活动着酸痛涨麻的两条腿,对雷利说:“今天我不出门了。”
“我看你也出不了门样子,”雷利蹲下来捡起因为芙莉妲的动作被撞得稍微有些凌乱的包裹,“我今天和罗杰把这些东西拿到船上去,老这么放在你房间里面也不是个事儿。早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芙莉妲也确实饿了,但是旅馆的东西吃的也确实不太奇怪,因此兴致缺缺地回应了一句,又说:“那条船就送给你们吧,就当是你们送我来这里的回礼好了。”
尽管自己也需要一条能够远航的船只,但是芙莉妲想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把这条小帆船送给这两人,除了谢礼之外,也确实是想和他们斩断关系。
能够远航的船基本上也都不便宜,就算昨天才刚从赌场赚到了一笔,但是芙莉妲估计这点钱也就是九牛一毛,至少要买一条帆船是绝对不够的。
雷利知道芙莉妲是什么意思,但是也并不在意,只是说:“罗杰知道肯定会开心的,他早就想把海贼旗挂在上面了。”
也就是因为那是芙莉妲的船所以罗杰才忍了一路没有再雪白的帆上画上自己的的标志,不然他们这一路过来绝对不会这么的风平浪静。
看芙莉妲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的样子,雷利去帮她带早饭的时候顺手问前台要了药酒,罗杰寻着味儿迷迷瞪瞪的找了过来问他:“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芙莉妲摔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就像芙莉妲不知道这两个怪物的极限在哪里一样,雷利和罗杰也不是很拿得准芙莉妲的下线再哪里。大概是第一印象以及芙莉妲在上岛之后就受伤了的影响作祟,他们两个总觉得芙莉妲一个正常女孩子脆的有些过分了,因此雷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不是很确定,对待只是磕了一下的芙莉妲态度也非常郑重严肃。
罗杰的表情也顿时严肃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一直在房间里面也会受伤吗?”
雷利提醒:“你忘了在船上的时候芙莉妲也受过伤吗?”
罗杰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这件事了,开始陷入了芙莉妲这么容易受伤到底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的难以置信的纠结之中。
芙莉妲看着雷利郑重其事地拿着药酒回来有些无语,心想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相当果断地拒绝他的好意:“没有到这种程度,只是有点青紫而已,放着不管几天也就好了。”
甚至连之前遇到人贩子的时候受的伤也没有这么严重,只是看起来蹭破了皮正在结痂相当厉害的样子。最严重的就是她的手臂脱臼而已,但是正回去之后也没有什么妨碍生活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
“居然会青吗?”但是雷利看起来好像更发愁了的样子:“这种程度也会青吗?”
芙莉妲忍住自己想要一脚蹬到这家伙脸上的冲动,转头就看见了罗杰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表情,更想蹬他们两个了。
“这种程度会青才是正常的!”她忍不住为自己身为正常人的体质辩解:“向你们两个一样连青都不会青才是最奇怪的事情,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罗杰想了下,还是严肃地说:“果然还是用药酒吧?”
雷利也跟着点头:“还是用了比较好吧。”
“那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其实事实就像芙莉妲说的那样,她的膝盖上虽然青了一块,但是也只是淤青而已,放两天自己就会慢慢消失,没有严重到还需要用药酒的程度。
但就仅仅只是这种程度,也足够让罗杰和雷利惊奇了。
“你们在干嘛?”
另一个声音从窗口突然想起,惊的芙莉妲一下子背后汗毛都立起来了,猛的一转头才看见居然是卡普扒在窗口上正朝里面探头探脑——这人为什么会扒拉在别人三楼的窗户外面往里头看!
“啊,卡普。”罗杰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样子,甚至还有心情冲他打了个招呼。
卡普动作相当轻巧地从窗户外面翻了进来,看的芙莉妲眉毛直抽,心想你这个海军为什么翻别人窗户这么熟练,好好的门不走为什么偏要翻窗?
“也亏你能找到这里来。”雷利也不是很吃惊的样子,好像在场四个人里面只有芙莉妲真心实意为这件事情感到惊讶。
“我听到声音是你们,上来一看果然是你们,”卡普在自然不过地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来,看着他们两个人围着芙莉妲又问,“怎么,芙莉妲受伤了?”
“是啊,”雷利露出了发愁的模样,“在地上坐太久起来绊了一跤,磕到膝盖了。”
卡普沉默了片刻,这才一脸严肃凝重的望着芙莉妲:“……你真的好弱啊芙莉妲。”
芙莉妲:“你们三个都给我出去。”
“但是放着不管没事吗?”雷利还是觉得这样放着不管不行:“果然还是用一下吧?”
他听起来像是在哄闹着脾气不肯打针的小孩一样。
“就是就是,”罗杰在一旁瞎起哄,“还是用吧。”
虽然觉得应该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但是看罗杰和雷利都表现出郑重的样子,也跟着瞎表态的卡普说:“不用担心,这个我有经验,我来——”
芙莉妲忍无可忍:“你们三个都给我出去!”
最后依旧维护住了自己身为普通人的尊严的芙莉妲把三个人全都轰出了自己的房间,看着自己腿上的淤青相当无语,觉得就这么一块甚至没有自己依旧酸痛的小腿存在感来的强烈。
雷利还了药酒之后转身就看到罗杰和卡普两个人相谈甚欢,甚至已经发展到勾肩搭背的程度了,一边想着还好没让罗杰现在把海贼旗的标志画上去,一边说:“既然你过来了那就顺便帮我们搭把手吧,卡普。我们这里还有不少东西要拿到船上去呢。”
“你们也要出海?”卡普饶有兴致地问:“要不要和我一起?你们要去哪里?顺路的话还能省不少麻烦呢。”
海军护送海贼出海,这事儿被人看到第二天就能上头条了,绝对会惹来大麻烦的。
雷利果断拒绝:“我们还要在岛上多留一段时间。”
“那就不行了,”卡普遗憾咂舌,“我还有任务呢,过完庆典就要走了。”
雷利和罗杰都对此表现的兴致缺缺的样子,卡普本来也只是来这边转悠一下而已,能够循着芙莉妲的声音找到他们两个纯粹是运气加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的环境之后才意识到这里似乎就是他的副官追查到的那个医院的附近。
“罗杰,”芙莉妲突然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楼梯口探出脑袋朝下望去,“有没有这两天的报纸?”
她在船上也没有落下自己看报的习惯,上岸之后反倒因为接连不断的意外耽搁下来了,刚打算躺下就想到了这件事情,因此又艰难地爬了起来问。
显而易见罗杰会是会看看报纸的人,可能他看报纸最大的热情就是从上面看看有没有自己的通缉令,因此芙莉妲没有提到,他也早就把这件事情忘到脑后跟去了,现在听到芙莉妲这么问,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朝卡普问:“你有没有带报纸啊卡普?”
卡普还真的带着。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的副官给我塞的。”被揉成了一团的报纸就这么让卡普塞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但是卡普早就忘记自己副官塞给自己这份报纸到底是什么用意了。
“喂!芙莉妲!接着!”
卡普瞄准了芙莉妲的脑袋,挥舞着胳膊一用力就把手上的纸团扔了过去,芙莉妲还没来得及拒绝,顿时就手忙脚乱伸手去接朝自己面门砸过来的纸团。
“——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吗?!”
索性卡普的力道和准头都相当的好,正正好好不轻不重的就让这张纸团落入了芙莉妲手中,也让她无话可说。
卡普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接到不就好了,你还要昨天的吗?等下我给你带一份回来就行了。”
“不麻烦的话帮我带一份好了,”芙莉妲急于了解这两天的新闻,听到卡普乐意代劳,也就毫不客气地说,“前天的我也要。”
卡普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芙莉妲就没有再管他们几个勾肩搭背的到底要去干嘛,又一瘸一拐地挪回了房间之中,一点点抚平这份被卡普揉的皱巴巴地报纸。
除去通缉令和海贼相关的咨询,芙莉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找到了一块关于墨洛温的新闻。
那并非是她意想之中关于墨洛温皇室更迭的消息,而是墨洛温皇室新王继位的消息。
上一任皇帝身患恶疾突然去世,皇后悲痛欲绝也跟着撒手人寰,小公主郁郁寡欢大病一场,因此上一任皇帝的长子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皇位,甚至因为过于顺理成章,以至于报纸都懒得给这条新闻太多的版面来描述这件事。
芙莉妲的表情逐渐冷凝了下来,原本因为这几天的生活逐渐有了一点柔软气息的面孔又恢复成了一开始见到罗杰他们时候的冷硬。星河鎏金一般灿烂瑰丽的金色眼瞳像猫科动物眯起来的竖瞳,只能从宝石一般斑斓的色彩之中看到冰凉的冷意,像两颗圆溜溜的玻璃弹珠镶嵌在深邃的眼窝之中,在长而密的睫毛之下分割出明暗晦涩的交错光影。
作为其中本来应该郁郁寡欢缠绵病榻的那位公主,芙莉妲只是把这个短短的新闻几乎咬碎了揉烂了反反复复地咀嚼着,硬是从古井无波的单薄叙述之中看出了自己出生并且成长的那个国家如今浸润的血腥和阴影。
……哥哥还活着。
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狂喜汹涌的就像海上的惊涛骇浪,一瞬间就轻巧地冲毁了芙莉妲所有理智堆砌的堤坝。
她感觉自己的视线好像模糊了一瞬,在反应过来之前就重新夺回了自己清晰的视野,眼泪已经一滴一滴落到了报纸上,浸湿了折痕未消的纸面。
她和父亲的性格几乎如出一辙温吞绵软的兄长这辈子做的最强硬的事情就是在叛军闯入皇宫的当晚把她推进了密道之中堵死了入口。
等到她满身狼狈地跑到山崖之下时,在无法停歇的浪潮声中回首,只能看见火光熊熊的皇宫。
那就是她启航的最初。
没有梦想,没有向往,只有在烈火之中扬起的灰烬和满腔滚烫的仇恨。
芙莉妲将这份报纸重新细致地折了起来,折成端端正正的小小的四方块,放入自己贴身衣物内置的暗袋之中。
这个报纸折成的小方块棱角并不尖锐,但是在触碰到的一刹那,芙莉妲依旧感觉仿佛自己的心被按在了铺满了鹅卵石的曲折小径上。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关于冒险的犹豫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将被子重新拉到身上,端端正正平躺在床上,姿势板正的就像一具容姿端丽的人偶,被规规矩矩地安置在了床上。
她在罗杰他们回来之前再也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