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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   [第十四章]

      那夜以后,阿澜开始整日酗酒,喝光了隆颐叫人送来的大箱烈酒,就出去混迹在城中的大小酒馆,经常喝到半夜才一身酒气寻路回来。
      主帅的行径愈显荒诞,终于让军中的将领们悬心不安,个个变得忧思重重起来,然而看到了凌昊、子期劝说不成反挨了打,众人又犹豫不敢再劝,苦于无计可施,只得忧思之上更添忧思,使得整座军营也跟着拢上了三分阴郁。
      “呃……恩泰,你真要去啊?”子时的街角,陆子期望一望酒馆里的人,瑟缩地拉住了上前的人。
      “那,那你千万当心啊,别像我们一样,这个……疏于防备,就那什么了。”言罢,即呈捧心状,万分哀痛地松了手,诀别般地撇过脸去。
      凌昊忽生痛打子期的冲动,想了想,握拳忍住了,只忧虑地看向恩泰,切切叮嘱他道:“阿澜醉酒之后,是比清醒时更危险,你反应机敏着些,自己不受伤就好,先不求别的。”
      当恩泰迈进酒馆去,二话不说劈晕了暴烈的女将,且轻而易举将人从酒馆里扛出来时,凌昊与子期互视一眼,思绪在风中凌乱……
      阿澜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身上盖着轻暖的被褥,被擦得雪亮的天痕银枪斜立在床尾。
      屋里静悄悄的。
      她摸着酸痛的后颈爬起来,倒了一杯水喝,昏暗的天色透过窗纸,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放下水杯,转身下意识就去拉门,但下一刻,她的手就那样停住,表情在极短的间隙里由震惊变为怒狂:“混蛋!你们干什么?谁许你们将我锁起来的?放我出去!谁在外面……听到没有?放我出去!”
      修长的人影压着光线施然行来,声音清明:“将军醉酒易伤人,还是等酒醒了再说吧。”
      “……泰?”
      屋里静了片刻,大约是想起了前夜里是被什么样的手段带回来的,紧接着如密集雨点,拍门声更为狂躁:“你是故意的!外面还有谁?凌昊!凌昊在哪里?立刻让他来见我!”
      门外另一人尴尬沉默,半晌才低低开口:“将军,我在。”
      “……”
      听了回应,门里便彻底没了声音。
      阿澜的禁闭结束在翌日黄昏。
      伴着一声“吱呀”门开,坐在地上的人抬起一张近乎白无血色的脸,她伸手去挡乍然照射进屋的明亮夕光。
      恩泰提着食盒,顺手把门带上了:“饿了这么久,很不好受吧?”
      阿澜攀着榻缘,面无表情爬起来,冷意将他望着:“你好大的胆子。”
      “过奖。”
      他将食盒放在案上。
      冰冷的天痕银枪悄无声息地抵住了他的咽喉,斜身后的女人有着美丽却冷情的容颜:“不信我会杀你?”
      他无动于衷,将食盒打开了:“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请随意。”
      阿澜一怔,继而愤然收手。
      恩泰摸过了脖子上的浅浅血痕,并不计较,淡笑罢了,他另一只手落下,将筷子架于碟盏上:“来尝尝,是你喜欢的几样小菜。”
      他转头看,阿澜已经打开门走出去了。
      金色的斜阳洒在她脸上,有一种奇异温柔的美。
      “这里的冬季来得比王城早太多,也冷太多。”阿澜抬手抚摩难以捉摸到的夕阳,她很忽然地笑了,轻轻浅浅的,如同幽兰绽放,“我一直……我一直目盲,看不见平岁的瑰丽与温情。试问,泱泱大衍国,还有哪个地方,会比平岁城更需要我呢?自然是没有的。”
      没人知道,阿澜在被关禁闭的一天多里究竟参悟了什么,单单是晓得,一夕之间,他们拥戴敬重的那个将军又回来了,她不再低沉,不再酗酒,不再整日不见踪影。
      隆颐世子再来时,没有再给她带酒,而是送了她一匹毛色雪白的骏马。
      照说无功不受禄,但阿澜一看见那匹马就喜欢——它像极了风翼,像极了,当年离开王城时,他赐给她的那匹白马。
      她抚着马的额头,瞧着白马乖顺的模样,半点也不像隆颐口中描述的那番,是匹“脾气坏透”的野马,遂畅然笑道:“上回我已经白拿你许多好酒,这一回,不能再白得一匹好马了。世子殿下,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给得起的,一定不会吝啬。”
      “马极具灵性,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兮兮它喜欢你。”
      一段时日不见,隆颐似乎清瘦了不少,他落寞地勾起嘴角,抬目望过了高阔的苍穹,转头问她道:“你能陪我出城走走,说会儿子话吗?”
      “你的要求未免太低了。”
      “若是朋友之间,本也不应计较太多。”
      城外的山丘草色枯黄,风从遥远的北方呼呼刮来,因着秋日阳光大好,只感到沐浴着暖光、迎着清冽的风,也着实是很惬意放松。
      隆颐似乎满怀心事,牵马低头走着,大半天也不说话。
      阿澜听说明年开春,他就要即大汗位了,想来也是一件喜庆事,瞧着他郁郁不快的样子,正待开口劝解几句,隆颐却自己停下脚步,侧身道:“阿澜,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请说。”
      “你的右肩上……是不是有火狐的刺青?”
      阿澜一震,手下意识摸上右肩,她脸色蓦地惨白,颤声道:“你……如何得知的?”
      “果然。”隆颐眼神黯了黯,“磬有一件旧物,是一幅画卷,装在精铁匣子里,他们呈上来给我看,画上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少时的青葱年岁,隐约辨认得出,右肩上都刺着火狐图案。磬的肩头,确有一只火狐,我见过。磬出现的时候容貌就已损毁,我不知他以前是个什么长相,但那名少女,分明是你……你和磬,都是长生神君的弟子吧?”
      她面如死灰,握紧的手,骨节处泛着清晰的白。
      隆颐苦涩看着她,继续说道:“长生神君唯有两名弟子,你和磬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怎么下得了手杀他?”
      阿澜脑中嗡嗡作响。
      ……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怎么下得了手杀他……又怎么……下得了手杀他……
      她猛地回忆起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
      “你……你还活着?”
      “我没有死在渊沉手上,你很失望是不是?”
      “不,师兄!我没有那样想……师兄,得知你生,我很高兴。”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阿澜,若你依旧要为他捍卫江山,就只有杀了我,因为我,绝不会做出让步!”
      卓英那副高傲不屈的性情,她怎会不知道?但为了渊沉,她别无选择。
      大雪纷飞的寒夜,她亲手杀死相伴成长十余年的师兄,在他凝望着自己微笑倒下的那一刻,她胸腔某处撕裂般疼着,那一次的泪,是有生之年最汹涌的一次。
      ……
      隆颐走近,执起她冷凉如冰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旧色的玉佩握进她手心里:“磬曾经告诉我,他有一个妹妹,飞蛾扑火爱上了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不见得待她有多好。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天下之大,总会有她的好姻缘,可又怕她听不进去。磬说,‘让我这疼宠了一辈子的妹子亲手杀了我,会不会是个好主意?’那时他喝了两大坛烧刀烈,我以为他醉了,在说胡话。”
      卓英原本就抱着一颗求死的心。她从不敢细想。
      迟来的真相像一场灭顶之灾,彻彻底底将她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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