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交易群中的原始人》池沐栩

3、第 3 章

　　巫医来看过了，他为云博清理了伤口，还给他上了药，做了祈祷。

　　巫医说，云博身体强壮，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但是巫医也说了，云博伤的地方在腿上，里面的骨头已经断成了好几截，就算能醒过来，以后也很难站起来。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云暖的心上，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云博是部落最强的勇士，是年轻一辈中武力值最强的人。如果他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他就要从最强变成最弱了。

　　不知道云博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反正云暖是接受不了的。

　　可是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弃云博，而且她爱极了云博，永远不可能离开他。

　　她现在只是在想，怎么做能让云博心里好受点。

　　云暖想了一夜，也守了一夜，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第二天，她是在首领的呼唤声中醒来的。

　　首领带来了一些食物来看她，“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云暖接过食物，带首领进门，在云博身边坐下。

　　首领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就会扫过云博受伤的腿。

　　他已经向巫医了解过云博的情况，知道云博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但他也了解自己女儿的心思，以她的性子，无论如何劝阻，都是徒劳。

　　今天首领过来，不是来劝说云暖离开云博的，而是来为她找一条新的出路。

　　部落里的家庭都是由男性外出狩猎，女性做着采集的工作，维持生活。填饱肚子主要靠的是狩猎得来的猎物，采集顶多只能获得一些做零嘴的果实。

　　所以独居的单身男性都能很好的活下去，单身女性……部落里没有独居的单身女性，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在找到伴侣之前搬离父母家。

　　但是，现在的云博已经失去了狩猎的能力，他没有办法养活一个家庭，如果云暖要和他在一起，就必须挑起养家的重担。

　　首领是知道自己的女儿的，她从来都是部落里最弱小的孩子，十岁的时候还抱不动一只野猪腿，拿什么来打猎呢？

　　他必须为她未来的生活安排妥当。

　　首领说：“我听说了，这次买盐队能带回盐，全靠你的祈祷引来了神迹……”

　　云暖没有回应，她怕自己一开口就露馅了，她知道自己的阿爸有多了解自己。

　　不过她不说话，思绪依然可以随着阿爸的话跳动着。

　　他们带回盐是从交易群而来，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取出，云暖也会以为那是神迹。那样一个神奇的地方会不会有能治好云博的神药呢？

　　她得尽快找机会到系统所说的位面广场里看看才行。

　　但是到位面广场去会凭空消失，她得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才能行动。

　　“云暖，你有听我在说话吗？”

　　云暖低头看着云博，捂住了自己大半张脸，掩饰走神的心虚。

　　首领会错了意，叹了口气，安抚道：“神明会保佑云博的。你既然能引来神迹，不如以后就跟巫医学习吧。等你成为巫医之后，就能得到部落里最好的食物，到时候不但能养活你自己，也能照顾好云博了。”

　　巫医，重点在巫，不在医。

　　这个时代没有多高明的医术，只有巫医认识的几种草药能为伤者止止血，治疗一些头痛发热的小毛病，稍微严重一些的，都得靠自己熬。

　　不过巫医主祭祀，他最主要的作用，是作为人们信仰的象征。准确而言，他更像是兼职医生的祭师。即便他医术有限，依然是能在部落里拥有最高的地位。

　　部落里的人，不管狩猎还是采集，都会组织队伍一起行动。每天收队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上交一部分的猎物果实给部落，作为公共财产。

　　而巫医就能获得这些公共财产中最好的一部分，而且巫医有权利随时随地不限数量地获取。

　　可以说，首领的建议是对云暖最好的安排。

　　而且云暖已有神迹在前，很容易就能获得大家的认可。

　　但是云暖现在有自己的打算，听不进首领的话。

　　她敷衍了几句，说自己会考虑的。

　　首领也明白现在云暖一心扑在云博身上，无意未来的打算，就没有多劝，准备过几天再来。

　　首领离开后，云博就醒了。

　　或者说是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首领来到他的洞穴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云博盯着云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云暖紧张道：“不要说话，先喝点水。”

　　她口中的水是一种含水量极高的果子，在首领送来的食物里就有几颗。

　　这种果子大家称之为紫果，因为它的外壳是紫色的，食用紫果是他们白云部落中的人解渴的主要方式。白云部落没人会造陶器，河流离部落又远，打水不现实，他们只有有机会到河边的时候，才会喝上一口真正的水。

　　云暖扶起云博的头，一手拿起一颗紫果就往他嘴边挤。她从来没照顾过人，也不会照顾人，单是喂云博喝水，就挤了他一脸的果浆。

　　云暖很自责，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云博口中的干痛感消退了一点，就急着与云暖划清界限：“你走吧，回你阿爸那里去，趁你阿爸现在还是首领，让他尽快给你找一个厉害的伴侣。”

　　“你不要我了吗？”云暖比她自己想象得要淡定，竟还能心平气和地问出话。

　　现在的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你，云博在心里发问。

　　他再喜欢云暖又如何，他如今已经残了，丧失了打猎的能力，无法给云暖一个未来。看着她照顾自己，只会让他心里更难受，比腿上的伤口带来的痛更痛。

　　他恨自己无能，却也只能恨着。

　　他甚至连离开部落，不成为云暖的累赘都做不到。

　　就算不能陪在云暖身边，成为她最亲密的人，他还是希望能一直注视着云暖，尽管他知道这会让云暖更加为难。

　　云暖见他不回答，就强硬地挤出笑容说：“我阿爸说了，我可以跟巫医学习，以后我就会成为部落的巫医，我会有很多很多食物，我能照顾你的。”

　　这是她最坏的打算，只要有一丝希望，她还是想治好云博。

　　云博说：“学习成为巫医是很辛苦的，要吃很苦很苦的草药，要背很长很长的祭祀词，你受不了的。”

　　“我受得了。”云暖倔强道，“我可是引发了神迹的，我是最适合成为巫医的人。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她是怕吃苦，她是讨厌累，但是为了云博她都能忍受。

　　云博低声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学习成为巫医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他不希望云暖为了自己受苦。

　　云暖自出生起，就是被首领捧在手心呵护着的，从来没有吃过一点苦头，云博宁愿有一个男人来替他照顾云暖的未来，也不希望云暖一个人背负起生活的重担。

　　云暖霸道地说：“好了，你别说了。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养伤，明天我会跟采集队一起出去采集，等存下足够多的果实，我就去找巫医教我如何成为巫医。”

　　这只是她的借口，她要治好云博，只能去位面广场寻药。

　　云博已经醒了，她就不能在他的山洞里进入位面广场，她必须找借口出去。

　　而且她也不想再跟云博吵下去了，云博刚醒，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跟她吵架。

　　一个倔强，一个沉默，两人无言相对，这大概是他们相处这么多年来，最漫长的一天了。

　　第二天一早，云暖就准备好几个果子做云博一天的食物，早早地出了门。

　　她不会烤肉，幸好云博现在也吃不了烤肉。这两天，她自己都是用果子对付过去的，首领送来的那些肉，她一直没动过。

　　云暖一离开，云博就睁开了眼。

　　他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状态来面对云暖，就一直装睡。

　　但睁开眼，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他想起来方便，虚弱的身体却连做起来都做不到。

　　平生以来，云博第一次红了眼眶，唾弃自己没有用。

　　……

　　采集队一向出门很早，他们要去离部落很远的森林里找果实，必须早点出门。云暖走到部落路口的时候，采集队正要准备出发。

　　队伍里的人云暖虽然都叫得上名字，但实际上她与大家都不算熟，就直接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走。

　　队尾的云真看见云暖，就主动靠近，略微激动地问：“我听哥哥说，这次买盐队能带着盐安全回来，多亏了你，是你的祈祷感动了神明，才让神明降下神迹的，是真的吗？”

　　“嗯。”云暖冷漠地应了一声。她跟云真不熟，现在心里更是惦记着事儿，没心情聊天。

　　云真毫不在意她的冷漠，云暖很少与大家玩在一起，传闻中的她就是这样的。

　　她依然饶有兴趣地追问道：“那你有见到神明吗？神明是长什么样子的。”

　　云暖摇了摇头：“没有见到，神明只是带走了我们带去交换的货物，赐下了盐。”

　　为了圆谎，云暖不得不撒下另一个谎言。

　　“真想看看神迹是什么样子的。你能跟我说说买盐队发生了什么事吗？哥哥都不愿意跟我说那些。”

　　云暖本不想说了，可她对上了云真真诚的眼睛之后，就不忍心拒绝了。

　　她本就是这么心软的人，只是从前，在冷漠外壳的掩饰下，没人愿意接近她摆了。

　　她简单地说着买盐队途中遇到兽潮的事，话到一半，队伍前面传来了一些让她不悦的话语。

　　“我还以为她会趴在窝里哭呢，没想到她男人都残了，她还能一脸没事的出来采集。”说这话的是队伍里长得最美的姑娘，她叫云星。

　　云星在部落里人缘很不错，唯独与云暖不对付。她看不惯云暖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有一个首领阿爸跟一个部落第一勇士的准伴侣保护她。

　　如今云博几乎残疾，最开心的莫过于云星了。曾经部落第二强大的勇士云强就是她的丈夫。

　　白云部落向来以强者为尊，第一勇士没了，未来首领的头衔自然要落单第二勇士身上。

　　能成为首领的伴侣，她能不得意吗？

　　云星就想看着云暖样样不如她。

　　走在云星身边的一个女孩应和道：“云博不行了，她可不得自己出来找食物么？再说了，她跟云博还没举行仪式，算不得伴侣，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另一个女孩说：“可我听说族长有意想让她成为下一个巫医，如果她成为了巫医，她想找谁做伴侣都没问题吧。”

　　云星紧张得问：“你听谁说的。”

　　那女孩说：“昨天我阿弟发热了，我去请巫医的时候正好碰到首领在与他谈话，不小心听到的。”

　　云星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嘴上依旧厉害道：“那又怎么样，巫医可不是今天想当，明天马上就能当的。等过些天，首领退位之后，她想当巫医可就难了。”

　　首领早早就宣布了会在今年的祭祀中退位，话已经说出来，就算他认定的继承人云博无法接任，也是不能反悔的。而且首领已经老去，是时候该换更年轻更强壮的部民来带领部落了。

　　任命新首领的祭品早已准备好，只是原本首领的人选出了意外，需要临时挑选新人。

　　这个新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等他上位之后，云星不想让云暖当巫医不就是吹吹枕边风的事么。

　　往年祭祀会在买盐队归来后的第六天举行，祭祀的用品都是很早就准备好的，就算今年买盐队提早回来，也不会有意外。

　　那时候，恐怕云博还是只能躺着。

　　一想到云强接任首领的场景，云星心里就更高兴了。

　　她们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云暖的耳朵，她气得直咬牙，连买盐队遇到兽潮的事也只讲到了一半就停下了。

　　云真见她神情不妙，拉住她，小声说：“别冲动，她们只能嘴上说说而已，如果你真的要当巫医，最后还是要看现在的巫医同不同意的，就算是首领也很难左右。”

　　云真觉得，云暖都引来了神迹，巫医哪会不愿意让她做继承人呢。

　　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

　　云暖都引来神迹的事，只是买盐队里的那些人说的。没有亲眼看见，许多人都不相信。

　　尽管这次买盐队带回来的盐比大家所见过的都要好上太多，可那些盐等到祭祀后才会分发给大家，现在连证据都没有。

　　大家是相信神明的存在的，但是白云部落建立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过神迹降临的传说。如果有神迹，为什么这么巧合，就在云博受了重伤的时候，让云暖引来了。

　　部落里的人都清楚云博与暖的关系，所以他们更愿意相信，云博残疾了，才会故意制造出神迹的假象，助云暖当上巫医，让她在部落里有一席之地。

　　大家都知道，云暖人缘不好。云博残了，首领年纪也大了，很快就会老去，以云暖的模样跟脾气很难在部落里找到一个称心的伴侣，若是她一个人生活，活下去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