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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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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想要逃?田宬自己也不知道。
十二岁前的记忆他都没了,医生说是PTSD,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应激创伤了,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母亲没了,而那段日子正好是他的哥哥Austin犯病的时候,印象里仅有的一次,就这一次便让他心里生出“情愿自己的PTSD是发生在Austin犯病之后”的想法。
可惜,他不仅没有忘记,反而每一个细节都犹在眼前。
Austin大田宬八岁,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待他一直很好,除了犯病的时候。
那年Austin二十,田宬十二,他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的从家中醒来,还来不及去回忆一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一直想哭,“犯病”的Austin就把他从床上拖到地上一顿拳打脚踢,那每一拳每一脚都是下了死手的,肋骨都断了几条,甚至……
那种恐惧和痛他忘不掉。
二十岁的Austin是他无力反抗的,那个时候他这哥哥的体格已经和如今的郁远岑相当了。他还记得Austin毫不费力地把他捆了起来,拿起刀子就冲着他的眼睛扎了下来……还好,父亲及时出现了,再后来Austin又正常了。
医生说他得了PTSD,田宬实在想不明白,连Austin的虐待都没让他选择性失忆,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比被虐待还要严重?
他心里有一个模糊的猜测,但他不敢去求证,各种方面的不敢。
恐惧无端袭来,带着森森寒意,明明站在太阳下,可他的身体不断地发抖,心中只有一念头——他要逃,马上走!
去一个温暖的地方,那个地方……最好有海。
海是自由的,可以去往任何地方也能吐纳一切。
“田宬!你怎么了!”郁远岑看到那高挑的背影突然就蒙上了阴影,僵硬着还不停地颤抖,他登时想起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
那是他去这座城市乃至全球都有名的格林家族的那天——风光无限的约翰·格林在家中饮弹自尽。
那天,郁远岑第一次见到田宬,人人都叫他Terence,只有他自己在不断重复他叫“田宬”,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哭着要找妈妈……尽管自尽的是他的父亲。
案情是没有什么疑点的,约翰·格林确实是自杀,而在那之后,这位名震江湖的老格林打下的江山,全权交由长子Austin接管。
也许是才刚14岁的田宬给第一次执行任务的郁远岑留下太深的印象,也许只是因为田宬身上流着与他一样中国人的血,也许……从那之后郁远岑就记住了这个比他小许多的少年。
他接近田宬,以自己与Austin同龄为借口,要田宬拿他也当哥哥,然后试图慢慢让那孩子接受他和他做朋友……效果是很好的,他是警察,光这一点就能给田宬不少安全感,于是他很快获得了那小孩儿的信任,也了解了田宬的过往。
有些是从田宬口中得知的,有些是他调查而来的,但无论是何种方式,田宬身上都有很特别的地方。
他没有十二岁以前的记忆,行动轨迹上在10岁到12岁之间也有两年的空白,但他记得自己的母亲。
郁远岑先是出于好奇,而后调查后才得知,田宬的母亲是一个很漂亮温柔的中国女人,很早移民到美国,与家人在加州经营了当地最大的橙园,后来,另谁也想不到是,这样一个温婉的女人竟然会嫁给了名声两极的约翰·格林做第二任妻子。
田宬和Austin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很好,尤其是老格林自尽后,Austin一面子承父业,一面长兄如父般养大了田宬。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Austin,竟然会在他二十岁那年差点杀了自己的亲弟弟!郁远岑想不明白,但也根本不用他去想,因为Austin的诊断记录上白纸黑字写着——他患有暴力型精神分裂症!
但就是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把生意做得出色,对田宬又爱护到了骨子里……所以田宬非但不怪Austin的病,反而因为他针对Austin的调查,对他起了疏远和……应该是排斥吧。
郁远岑笑不出来,因为眼前的田宬情绪明显不对劲。
“我怎么?郁远岑,你是不是又调查我哥了!他这些年一直很好,他对我很好,那次是意外,是意外!我警告你,别再去招他,别……刺激他!”田宬没有回头,但最后三个字说的格外狠。
他不在外过生日,只是因为生日是要和家人一起过才能称之为“生日”,可他的家人只剩一个Austin了。
他们不是同一个妈生的,Austin也确实对他做过不好的事情,可那又如何呢?那是他的家人……可Austin又犯病了,他为什么会犯病?
田宬第一个就怀疑到郁远岑身上。
郁远岑有调查Austin“前科”,田宬将原因归结在他们家的生意上。
虽然他们家做的生意并不是普罗大众都能接受的,但都是合法的,那郁远岑为什么就咬定那里头有“不干净”的东西?
田宬想不明白,那人口中的“中间有些环节不干净”是哪里、又是哪种不干净,若非要说不干净,那可不仅仅是“其中”有什么不干净,而是彻头彻尾的不干净!
可联邦政府还等着那大笔大笔的税金呢,那么多人等着买等着看呢,怎么又会不干净呢?!
郁远岑连连喊冤:“田宬,我没有,没有去调查你家生意,我只是怀疑……”他想要往前走,走到田宬身边去,但手铐将他又拽了回去。
“郁远岑啊,我曾经很信任你的,”田宬转过头,他的眼睛晶亮非常,比绿色的宝石还要漂亮无数倍,可那光泽里有很尖的刺,他冷声说:“别再跟着我,别再找我哥麻烦!”
他虽说着狠话,手指却哆嗦着给老管家哈维发去了信息。
——【去找我哥心理医生,我先走了,他什么情况你记得告诉我。】
“田宬,你出什么事了?”郁远岑急了,他是真喜欢眼前那人,喜欢了很多年,也许从第一次见那双眼睛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田宬看着手机屏幕,声音空荡荡地悬着:“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是永远不会冷,还能看到大海?”
他站在距离郁远岑很远的地方,转头看向远方,天蓝的没有一丝云,就像老天舍不得给他指一个方向。
“哈,这样的地方很多啊,马尔代夫,普吉,沙巴……你绕着赤道溜达一圈儿不是海就是阳光,唉,你要去旅行?你把我放开,我给你细说啊。”
郁远岑一见田宬的语气软了下来,立刻笑成了个痴汉,心想:“我老牛吃嫩草怎么了?那孩子太漂亮,性子还野,喜欢一个人年龄算什么?”
“呵,你啊,好好享受一下玫瑰庄园的午后,闻闻花香吹吹风,把你满脑子的乌七八糟净化一下……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不搞男人,尤其比我……”田宬不善的目光将郁远岑上上下下扫了个遍,嗤笑道:“尤其是生了这么一副有力量的骨架,还偏是个弯的,恶心的老男人!”
田宬转身走了,把郁远岑一个人扔在阳台上,他进屋的时候还不忘把阳台门反锁上。
回到屋内,田宬又是一副笑吟吟地好人模样,和每一个与他道喜的人都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
最后他大手一挥,说玫瑰庄园今天是属于庆功宴的,随意大家玩儿到什么时候,只是很可惜,自己要先离开一步了。
众人惋惜,却也知道挽留不住。
有人提议合影,但田宬拒绝了,他说他喜欢镜头,但不喜欢自己站在镜头面前,旁人只好作罢——就冲颁奖礼都敢给主办方晾下的做派,说田宬身后没点儿什么势力怎么可能?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
田宬坐在车上,自顾自地抽着烟,他在浓白的烟雾里看到一个温婉的女人站在热热闹闹的橙子树下,笑着对他说:“我的乖宝贝,过来尝尝妈妈种的橙子甜不甜?哈,在妈妈心里你可比这些橙子甜多了,我的小甜橙儿,接着……”
虚幻中,他虚虚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手中却没有接到那个向他抛过来的橙子,就连那清脆悦耳的笑声也不见了。
田宬狠狠地吸了口烟,烦躁地抓起手机,他不得不走……爱Austin是真的,怕也是真的。那种怕不单单是对Austin的暴行而恐惧,还有那两年,他先后失去了母亲和父亲……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想要一头扎进海里,看海下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安静平和又斑斓真实的世界。
田宬搜着最近的航班,脑子里是郁远岑提到的几个地方。最近的航班是去普吉的,他二话没说便买了票。
去机场之前,他先去商场里买了一些旅行的东西,有一瞬间他是茫然的,连导购没来得及推荐的东西他都买了下来——他很多年没有出过远门了。
田宬失笑,他好像最近一次出远门就是去拍《尖啸》,可大多还是室内的场景。
小甜橙儿出场啦。
谢谢,鞠躬。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