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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逼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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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卓应闲气得牙痒痒,但他确实要承认,自己想跟上赤蚺,确实有些困难。
为了不让聂云汉找借口,他只能无奈伸出手,递给戴雁声:“想诊便诊吧,我自己的身体好得很!”
“多谢体谅。”
嘴上虽这么说,但戴雁声脸上并没有任何感激的表情,手指按住卓应闲的手腕,垂眼诊脉,余光却从他脸上走了一圈,从他那强作镇定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一丝紧张。
片刻后,戴雁声收回手:“放心,你确实只是有些疲劳,可能是连日奔波所致,没有什么大碍,多休息一下便好。”
卓应闲暗暗松口气:“我向来身体不错,是聂兄多虑了。”
“他一向这样,对我们也常常百般叮嘱,什么都要管上一管,大家都习惯了。”戴雁声微微一勾嘴角,“不妨碍你给静海师父上香,我先出去了。”
“戴爷慢走。”
左横秋正在对那唯一活着的探子施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探子叫声惨烈,吓得树上的鸟扑腾腾飞得远远的。
聂云汉站在一旁,没有看他们,目光紧紧盯着向他走来的戴雁声,忍不住向前迎了几步,问道:“他身体如何?”
戴雁声微微皱眉:“暂时没有大碍,但那脉象——他很久以前,或许中过毒。”
聂云汉神色一沉:“什么毒?”
“仅凭脉象无法确定。”戴雁声道,“只会对身体有所影响,但不致命。”
“你这不废话……”
聂云汉脱口而出,就看见戴雁声冲他瞪了过来,想着自己有求于人,立马夹起尾巴:“今天他在汤池晕倒……”
戴雁声淡淡道:“那应该跟中毒无关,确实是疲劳所致。”
聂云汉稍稍松了口气,琢磨着是不是要把人拉来好好问一问。
但这确实是别人的私事,两人交情没到那份儿上,以卓应闲那冷清的性子,应该不会随随便便跟他说什么。
戴雁声看出聂云汉的忧心,补充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他只是比‘赤蚺’或者一些身强力壮者稍差些,也算得上康健,你就别多想了。”
聂云汉“嗯”了一声,又问:“这种毒会影响寿命吗?他能活多久?”
“这事儿可不归我管。”戴雁声往庙里指了指,转身走开,“你去问佛祖吧!”
聂云汉:“……”
向羽书坐在在一旁玩着一根狗尾草,看到聂云汉吃瘪,哈哈大笑:“汉哥唠叨病又犯了!这下闲哥哥可惨喽!”
旁边探子被拷打的惨叫声似乎成了不重要的背景,聂云汉瞪了向羽书一眼:“笑什么笑!我警告你,敢跟阿闲多嘴,我就把你嘴缝上!别在这嘻嘻哈哈,赶紧办正事儿去!”
向羽书“哼”了一声,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跑去跟戴雁声把已经死掉的两个探子拖到别处,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具尸体扒了个干干净净。
聂云汉跟过来,仔仔细细地将这俩人身上的衣服、物件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线索,抬头看戴雁声。
戴雁声仔细在其中一具尸体四肢躯干上细细查探,最终在此人大腿外侧发现了缝合过的痕迹:“此伤几乎快要愈合,至少是半月之前受伤的。”
向羽书扒着另一具尸体的大腿:“这个也有!”
聂云汉冷冷道:“切开看看。”
戴雁声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卷皮子,展开后,能看到皮子上别了从大到小一排锃亮的小刀。
他拈出其中一柄细刀,麻利地将尸体上的伤口重新划开,将刀片伸进去,左右划拉了一下,冲聂云汉摇摇头。
向羽书细细摸了摸他手边尸体的伤疤,道:“汉哥,我觉得这个里面应该也没东西。”
还没等聂云汉出声,戴雁声已经转过身去,拿刀同样在那具尸体的伤口上划了一下,再次将刀探进伤口,仍旧一无所获。
聂云汉阴沉着脸,走到被审的探子面前。此人已经被吊在了树枝上,两只手被绑在头顶,脚尖离地一尺,此刻已经半死不活,垂着头活像个吊死鬼。
“嘴严得很,死活都不肯说。药也下过了,估计受过训,不顶用。这小子挺能忍的。”万里风烦道,“浪费老娘时间!”
此刻已经天光大亮,柔和的暖阳日光从树枝缝隙中洒落,林子里鸟鸣阵阵,远看一片祥和,谁也不知这里是如此一番骇人场景。
那探子听到聂云汉的声音,虚弱地睁开眼,见他正站在跟前,声音嘶哑地低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大曜人就知道用毒用药,跟个娘们似的,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干!”
“真刀真枪你也干不过我们,老子懒得跟你动手。”聂云汉捏起他的下巴,冷冷地盯着他,双目射出寒光,“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把云虚子弄到哪去了?哈沁狗贼躲在哪儿,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探子也毫不示弱,充血的双瞳死死瞪着聂云汉,随即露出一个妖邪的笑:“云虚子那老道……可真麻烦,好生请他、他不走,非要哥们儿们拿家伙招呼他。打得半死……还不是得乖乖跟我们上路?别惦记了……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也不对——说不定……黄泉路上你们还能聚一聚!”
“混账!”
聂云汉回头,见卓应闲脸色发白地走过来,不由叹了口气,心想就知道他不会老实听话。
“唰”地一声,卓应闲抽出手中刀,锋利的刀刃抵在探子脖颈处,怒目圆睁:“你们到底把我师父怎么了?!说!”
探子看着卓应闲这焦急万分的模样,冷哼一声:“你……果然不是什么狗屎铁鹤卫,倒是、倒是挺会演戏,连老子都着了你们的道!”
“少废话!再不说我杀了你!”
探子撩起眼皮,看看聂云汉,又看看卓应闲,阴阳怪气道:“我们……没把他怎么样,但我可不敢保证、我、我主子对他做什么。别惦记了,有缘分的话,你们下辈子再做师徒吧!”
“你!”卓应闲只觉得血涌上头,不知道怎么才好,他很想一刀了结了这个人,可是又怕杀了他就彻底失去了师父的消息。
他把刀“咣”地往地上一扔,双手揪住探子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他现在在哪?!快说!”
由于双手被绑在头顶,被卓应闲一拉,探子双肩关节发出“喀喀”的声响,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似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我的主子啊?他马上就要打进你们的国都,取你们皇帝的狗头!”
聂云汉跨步上前,将卓应闲推开,拿着刀鞘对那探子狠狠当胸一杵,探子一声闷哼,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被绳吊着来回摆荡,像是风中的残叶。
“放你娘的狗臭屁——风姐,闭眼!”
万里风闻声,立刻转过身去。
聂云汉拔出刀,一刀将对方的腰带斩断,用刀尖挑着把他的衣襟散开,裤子亵裤都褪了下来:“本想等你死了再验,让你少受点罪,没想到你还真是不识好歹,那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冰凉的刀刃在探子皮肤上逡巡,探子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惜他被悬空吊着,又因为服了药而浑身无力,这种挣扎无济于事,倒是让他不小心撞上刀刃,身上被横七竖八地划了几道。
聂云汉拿刀片拍了拍探子大腿外侧的伤口:“戴爷,把这个切开看看。”
戴雁声应声而来,待聂云汉擒住探子的腿,便干脆利落地割开了那道伤疤,再把小刀伸进去左捣右捣,鲜血直流,滴滴洒在草地上,那探子竟是咬着牙忍着剧痛一声不吭。
卓应闲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十分震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左横秋和向羽书,二者脸上均是面无表情,像是习惯了。
聂云汉紧紧皱着眉,盯着戴雁声手里的小刀灵活地在皮肉里戳来戳去,忽地一顿,便听他低声道:“有东西。”
其他几个人——除了万里风,都凑了过来,只见戴雁声从那伤口里抠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片,上面有阴刻的花纹,但已经被血糊得无法辨认。
聂云汉捏着木片,举到探子眼前,捏着他的下巴问:“这是什么?”
探子咬牙切齿:“是你们狗皇帝的灵位牌!”
见他这副态度,聂云汉也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不打算再费工夫,冷冷道:“送他上路。”
向羽书立刻大叫:“我来我来!我的刀还没见过血呢!”
还没等聂云汉发话,卓应闲突然道:“我来,就算帮静海师父报仇了。”
聂云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见卓应闲表情坚定,犹豫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向羽书噘着嘴,十分不甘心,想了想抽出自己的刀,递给卓应闲:“闲哥哥,用我的吧。”
卓应闲接过刀,走到那半死不活的探子跟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缓缓举起手中刀。
聂云汉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探子牙缝里都是血,冲卓应闲龇牙一笑,笑容阴森恐怖:“小白脸,有胆子砍人吗?”
卓应闲默不作声,挥刀将吊着探子双臂的绳子斩断,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张大眼睛看着碧蓝如洗的天,嘴角竟是挂起了轻松的微笑:“可惜了,老和尚死的时候,看不着这样的美……”
“嗖”地一声,寒光一闪,探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血溅了卓应闲一脸,染脏了他月白色的袍子。
聂云汉走过来,轻轻夺过卓应闲手里的刀,安慰他道:“这人一心寻死,故意刺激你,别多想。”
卓应闲盯着那探子死后仍旧大睁着的双眼,木然地点点头。
聂云汉从怀中掏出布巾,想让他擦干脸上血迹,卓应闲用手挡住,轻轻摇了摇头。
向羽书和左横秋将这人尸体跟其他两人并排放在一起,把破破烂烂的衣服给他们盖上。
卓应闲这才注意到,他杀死的这个探子脑袋跟另外两个不同,头皮上有副墨黑的刺青。
“这是什么?”他蹲下去,伸手摸了一下,素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那头皮上的刺青纹路。
聂云汉低头看他:“纹的是独峪人的图腾,人面三足乌。”
卓应闲看看另外两个秃瓢:“为什么他们没有?”
“只有独峪亲王阿格楞手下立过战功的细作,才有资格纹这个人面三足乌的刺青,这俩人只是跟班,不够资格。这些细作都由阿格楞的得力助手哈沁指挥。”
卓应闲低头沉默地看着那个刺青,片刻后才道:“我果然没猜错。”
聂云汉伸手把他拉起来:“阿闲,你很聪明,把事实猜测得差不多。你冒了那么大风险来找我们是对的,皇帝不会在乎丢了一个老道士,而大曜上下,也只有我们赤蚺有机会找到哈沁的藏身之地。”
“可是这几个探子什么都不肯招,你们有新线索吗?”卓应闲望着聂云汉,眼神急切。
“既然知道是哈沁干的,寻找他的踪迹便好,此事对我们来说算是轻车熟路,可能会麻烦,但总能找到。不过……”
聂云汉面色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卓应闲还未见过他如此吞吞吐吐,疑惑道:“不过什么?”
聂云汉咬咬牙:“阿闲,哈沁此人精明强干,这次是他没料到我们‘赤蚺’会到这里来,才会只留了这么几个人,接下来的事,恐怕不会这么容易,你……”
“聂云汉,别想再甩掉我!”卓应闲顿时明白他想说什么,睁大眼睛瞪着他,神情倔强,“我要亲手救出师父!不管你们要吃什么苦,我也吃得了,不管你们要遭什么罪,我也受得起。师父于我恩重如山,我就算赔上命也得跟你走这一趟!”
聂云汉深深地看着他,卓应闲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老聂!”
这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他们转身,见戴雁声朝他们走过来,递上清洗干净的木片:“这个东西,你见过么?”
聂云汉接过木片,左横秋等人也凑了过来,逗着头一起看。
只见那木片两指宽,一个指节那么长,上面的图案纹路倒是清晰明了,只是依旧分辨不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向羽书道:“独峪狗贼把这东西缝到身上,一定很重要。”
左横秋抽了他后脑勺一记:“这不废话吗?”
万里风伸手轻触那花纹,回头看戴雁声:“一团团的,是朵花吗?”
戴雁声摇摇头:“不好说。”
卓应闲也皱着眉,看着那木片,一时也看不出个名堂。
“看不出来就回去再说。”聂云汉把木片揣进怀里,“把尸体挖坑埋了,先回客栈!”
待料理好一切,几人便准备下山,临走前,卓应闲望着庄严寺的大门,深深地鞠了一躬。
聂云汉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并未多言。
忙活了一夜,大家都有些困倦,下山路上谁都没说话,一路闷头到了山脚。
再往前走即将走出树林,突然间走在最前面的左横秋站住脚,伸手挡住后面的人:“等等!”
向羽书:“左哥……”
“别出声。”左横秋侧耳仔细听着什么。
卓应闲也竖起耳朵仔细听,除了身旁几人的呼吸声,树林里十分安静,只余虫鸣鸟鸣,和风吹过的沙沙声,他只能听到这些。
此刻左横秋回头,看着聂云汉:“老聂,山脚处有至少十个人,听动静身上穿的像是甲胄,我怀疑是兵。”
“追兵?”聂云汉神色一凛,“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