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星星和皇后 ...
-
“你是说，你在梦里梦到了一个和我一样，也叫吉良吉影的人是吗？”
“是的。”
“他是黑发黑眼，并且在货运船上当船医？”
“是的。”
“在梦里他的母亲重病，一天治疗的费用就要12W日元？恕我直言，这样高昂的价格费用，并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够长期支撑的，而且据你所说，这位母亲的全部医疗费用，都是由这名「吉良吉影」一人承担的吧？”
“一个船医是如何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呢？”
烧开的水壶飘出了升腾的热气，和黑发少女坐在餐桌前谈话的吉良吉影起身去泡了两杯咖啡，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眼前魂不守舍的少女。
他的姿态堪称温和有礼，不仅文质彬彬，谈吐也十分得体，令人挑不出他身上任何一点可以指谪的毛病，即使是面对来者不善的我，他也拿出友好对待邻居一般的态度，不仅热心的招呼我进门，还询问我停在他家门口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果然杜王町还是好人多啊。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即使明白这趟调查估计毫无结果，但我也丝毫不觉得丧气，虽然有点失落，但那也只是转瞬的，毕竟这位吉良先生简直堪称是好好先生了，在面对我这种仿佛得了臆想症一般嚷嚷着要找梦里的人的家伙，他竟然没有当即把我扫地出门，而是面露疑惑，耐心询问我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什么，这种仿佛长辈包容小孩一般的目光，让我先前来此的气势直接消了大半，甚至还有点讪讪。
此时我都还能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我时的场景。
17：03分，我在吉良宅门口蹲到了下班的吉良吉影，却见普通的白色跑车走下一个提着菜的中年男人，在下车前他专注的看着手上的腕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天气太热了，而他的车没有开窗户，为此他直接脱下了身上的紫色西装外套，就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将西装丢在车上后，他才注意到自家门口一直看着他的我，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哎呀，你是？”
确实如大哥所说一般，是金发紫眸的模样，我原本想脱口而出的疑问在他开口后，瞬间梗在喉咙里，只是怔怔的盯着他，眼前的金发男人没有承太郎那种堪称压迫力很强的195身高，过分的平易近人，我甚至能和他的视线持平，他的面容也不算船医那种精雕细雕的类型，面骨还有些消瘦，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但他就是给人一种普通到毫不引人注目的感觉。
加上这扑面而来的社畜气息，我很难把他和船医联想上，哪怕他们有着同一个名字，但脸和气息却是改变不了的，黑发的吉良吉影身上会有海风带来的腥湿气，因为船员卸货时鱼腥味会弄得满船都是，而他也经常跟我抱怨过这点，因为他的船舱为了便利，距离下海的地方是很近的，这对于有些洁癖的他而言，如果不是为了钱，真的没必要这样受罪。
他可是一个精致到手指的男人啊。
而这个金发的吉良吉影呢？
虽然这么说有些直白，但他就是那种大众路人吧，没有什么脱颖而出的地方，也没有跳脱的性格表现，甚至还有点逆来顺受——他说他家很大，可以带我来玩，像个湿咸妄图捡漏的东京大叔，但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他家很大，而且很空，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别人居住的痕迹，看起来是独身很久了，也没有女朋友，玄关放着的只有独居男人的鞋子，阳台上也没有什么盆栽，大厅异常的空旷，除了一些小资情调的装饰外，只有一张摆着的蒙娜丽萨画像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也喜欢蒙娜丽萨啊？”
我拿着那张画框，有些好奇的跑去问正在收拾抽屉的吉良吉影，他说他家有点乱需要收拾，而我对他印象蛮好的，因此并没有多怀疑，只是在突然看到我拿着蒙娜丽萨的画像跑过来时，他才陡然一慌，眼中瞬间恐慌起来。
他粗暴的抢回那张蒙娜丽萨的画框，但拿到后又反射性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身上什么也没有后，才迎着他的视线：“怎么了吗？如果你并不喜欢被人触碰东西的话，那很抱歉，只是你和我认识的人好像有着同样的爱好。”
同样的爱好＝都喜欢蒙娜丽萨。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他和船医其实还是有点相似的地方了，但此刻我并不理解他为何瞳孔突然惊悸起来，仿佛被问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一样，虽然失态了一会，但他还是瞬间打理好了心态，声音柔和的解释他只是一个喜欢艺术的人罢了，我深以为然的点头，但却不知为何想起了梦里，我拿走那副蒙娜丽萨的画像时，吉良吉影整个人悲伤到失去颜色的模样。
金发男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装了满满一袋子，或许是要拿去丢掉吧，我漫不经心的想着，吉良吉影看了看腕表，发现时间已经到了17：30后，他才如释重负，全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甚至主动拉过我的手，把我带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下。
于是这就发生了先前开头的那一幕。
吉良先生看着报纸，甚至时不时端起咖啡抿一口，他对我的事情好像比较在意，明明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却表现的对我很熟悉，我默默的记下这些疑点，在他陆续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我才渐渐确认，他大抵和船医真的是毫无关系的。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看到来电人是里苏特，打算起身去偏间走廊接电话，但吉良吉影的动作似乎还更快一点，他放下报纸，微笑的冲我点了点头，然后主动去了阳台看风景，他这是很礼貌的避嫌，没什么可说的，而走到走廊摁下接听键的我，听到了一周不见的异国熟人的声音。
“最近还好吗，磨里？”
“一切都好。”
我在走廊上一蹦一跳，心想这趟调查简直无聊极了，如果不是为了验证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我大概也不会来找吉良吉影，但既然最主要的人不是我所想的那一个，那剩下的地方还是有必要验证一下的。
小队长给我打电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索尔贝和拉杰德终于出院了，看起来被老板的亲卫队险些杀掉的他们已经走出了心理阴影，虽然想探究老板的秘密而被警告，但老板似乎也没有炒他们鱿鱼的意思，如此说来，那最倒霉的不就是我了吗？
里苏特说他们两人很感激我救了他们，并且想要跟我当面道谢，了解到我人被流放回日本老家后，他们竟然还想找来杜王町，这就未免有点反应过度了，但仔细想想，索尔贝和拉杰德虽然苟活了下来，但老板那边心思难猜，哪天要他们两人横死也是有可能的，因此他们来找我，里苏特暗示说是给我送来的两个帮手，因为他们的替身搭配起来就是顺风耳和千里眼，并且被老板忌惮的我，也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他们。
索尔贝和拉杰德已经丧失斗志了，这样的他们，是没资格继续待在□□的。
不过答应是答应，另一码事怎么都要说明白的——
我大大咧咧的在电话里问队长：“有钱吗？”
里苏特：“有。”
谁不知道我虹村磨里做事是要收保护费的，哪怕是同队的队友，那也是要亲兄弟明算账的呀。
你们的保护费，我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跟队长瞎吉儿扯了几句人在杜王町的趣事，我挂断电话后，施施然的回来，冲还在阳台上思考人生的吉良吉影喊了句话，他才移开盯着腕表的视线，然后回头看着满脸高兴的我。
“看起来是幸运的好事呢。”吉良吉影不经意间说道。
“是的，今天真幸运啊。”我也感慨道。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但高兴的我此刻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而是耐心的和他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神情严肃认真，连带着金发的男人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你，知道替身吗？”我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眼，而吉良吉影神情毫无波动，我甚至召唤出希望之花在他身边走了一圈，他的视线也没有半分移动，这说明他真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甚至是连替身也没有的普通人。
而这个普通人问的话也老实极了：“替身？听都没听过啊，那是什么？”
“超能力吧，对你而言可能只是中二病的幻想吧。”我遗憾的摇了摇头，已经在心里把一丝关于吉良吉影就是船医的可能性划去了，而他又低头看腕表了，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腕表上的时间呢？
——原来已经到17：50了，太好了，这一个小时终于要结束了！
吉良吉影欣喜若狂，但面上还是一副沉稳不露声色的模样，到了这个已经安全规避所有不利选项和致命危险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想到在这一天里轮回了24次，四舍五入就是一天的时间，他几乎快要吐出来。
那时险些被希望之花杀死的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只有活下去，而箭给了他新的力量，这个被他称作第三炸弹败者食尘（Bite The Dust）的能力，竟然是可以让时光倒流一个小时的无敌能力！
你以为吉良吉影就要立于不败之地了吗？
不，并不是，相反还更可怕，他被困在这个无限循环的囹圄困境里了，因为败者食尘的发动条件实在是过于苛刻了，竟然是要他被人杀死才能重置时间，在24次轮回里他已经体验过了各种花式死法，并且连自杀也不被允许，你问他为什么有这么强的能力还会死这么多次？那当然是，在败者食尘发动的这一个小时里，他身上没有杀手皇后！
极端绝望的情绪，被人杀死、没有杀手皇后的一个小时，这就是败者食尘发动的条件。
吉良吉影甚至当场就想骂出声了。
这24次重置轮回，四舍五入就是一整天的时间里，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原本以为杀死虹村磨里就能结束这场噩梦，为此百般努力，甚至24次里有22次都是为此而死，他知道在没有替身的情况下想要杀死虹村磨里毫无可能，更别说对付超模的希望之花，这两次的胜利都是照片老爹用箭制造替身使者给他争取来的机会，而且赢得还相当惨烈，可是你以为杀了她之后，事情就能如他所想般结束了吗？
虹村形兆早就在不远处的房子拿着望远镜暗中观察了，上个轮回的胜利他是死在对方的替身下的，真的是太遗憾了，明明只差一点，而除此之外，就是希望之花实际上是个能临死反击的替身，如同杀死该隐必遭七倍报一样，这个替身是直接现场就报了。
他忘了不了自己浑身中弹，还要被希望之花嘲讽一句——
“什么嘛，我射的还蛮准的。”
既然强杀行不通了，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我，吉良吉影……
“梦的本质是潜意识愿望的曲折表达，是被压抑的潜意识欲望伪装的、象征性的满足，而弗洛伊德把梦分为显梦和隐梦两部分，你有了解过这个说法吗？”
显梦是指人们真正体验到的梦，隐梦则指梦的真正含义。
在听到我对船医的描述后，虽然心里相当不以为然，但面上还是温和有礼的吉良吉影不经意间提起了梦的解析，他大概是很想劝我认清梦境和现实，并且以此委婉的提醒我吧。
竟然连重一点的话都不忍心说，他是一个何等善良的好人啊。
弗洛伊德的梦境理论我当然知道，甚至还认真看完了相关有用的，实际上在梦到这个毫不中断，有始有终的梦境之后，我就始终在思考一件事了。
我所梦到的世界，到底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也许真有一个和杜王町同名的独立地方，有因为地震塌陷而隆起的壁之眼，也有被船医告诫的不要轻意踏入的勒索之路，没有什么热心市民的冷漠杜王町，虽然这些在杜王町都找不到，但是有一点，我始终相信着。
1998年的夏季，我在撒丁岛解决完暗杀目标后，偶然在街上碰到的一个年轻占卜师，哪怕不收钱都要拉住我，仿佛顶礼膜拜一般，对我喃喃自语说出了我自此以后都无法忘记的话。
“你是拥有星星和皇后牌的人啊。”
“你的一生将会充满希望，并且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所想的一切，毫无疑问都是真实的。”
那个莫约年纪也不大的占卜师，用着敬畏的语气，看着我抽到的塔罗牌，虽然也有用塔罗牌能占卜出命运的说法，但一次性抽两张牌的，这我真没见过。
塔罗牌序列17的正位星星（(The Star)，以及一张莫名贴在它背后的红桃Q。
星星和皇后。
不过按理来说皇后对应的就该是塔罗牌的皇后（The Empress）啊！
在占卜师再三表示他真没用胶水外，我们两人也确实无法将这两张牌分开，因此我不由的神情有些动摇，再一听他占卜不要钱，我已经当场信了七八分。
“你就是看他不要钱才信的吧！”
听的已经忍无可忍的吉良吉影，终于喊了出来，他真的是恨死占卜师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星星和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