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年少的意外》拾星河

8、第 8 章

　　眨眼到了周五，下课后，几个人踩着铃声出了教室，来到体育馆。

　　很多熬红了双眼也学不好的学生，格外羡慕他们这波体育生，只要比赛能拿点成绩，文化课稍微加把劲，能够过线，他们就能被体育大学录取。

　　无奈有体育专长的学生却不多，大多数还是只能走正常路径考大学。

　　被羡慕嫉妒恨的顾城和沈昀宝他们，此刻却有点水深火热。

　　周唐这个人吧，甭管生活中是什么样的，只要上了训练场，对着自己的徒弟们，他永远都是一副鳏夫脸，在场上从来不说话，只咆哮。

　　话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体育届的颜值担当，曾被称为“短道速滑队队草”，帅气浓密的头发，刚毅的脸庞，都曾在女运动员中风靡不已。

　　这几年做教练下来，也不知道队员们对他做了什么，愣是让他在化身卤蛋的这条路上越奔越远。

　　他站在速滑训练场上，刚瞄到顾城几人出现在体育馆大门口的身影，就已经咆哮开了。

　　“快点！一个个新娘上轿子啊？！！慢腾腾的！都给老子滚过来！”

　　“新娘子”们加快了速度跑到赛道边，他又开始咆哮着让人家换上装备。

　　沈昀宝的装备是后面置办的。

　　一中短道速滑这一块并没有出多少成绩，大家的期望值并不高，校体队给这个项目的经费不多，专业的装备耗资不少，那点经费根本不够用。

　　周唐自己掏钱去给沈昀宝置办了最适合他的头盔，护目镜，比赛服，手套，护腿以及比赛要求的冰刀鞋等等。

　　沈昀宝和顾城几人还不知道这回事，他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紧咬牙关，愣是谁都没说，上个月工资还搭进去了，差点要喝西北风。

　　前半段训练中，周唐把四人分成两拨——顾城，张骅和丘实几人已经有了很久的训练基础，只让他们自行在专业的器材上进行专项力量耐力训练，模拟弯道蹬腿训练等等。

　　而沈昀宝则被单独拎到一边，他之前的表现全靠天赋，在村里有天然的环境给他跑，广阔无垠，他也喜欢那种在冰上、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的感觉。

　　但这种没有束缚的跑法，对现在的沈昀宝来说，是最致命的。

　　因为赛场有赛场的规则，场上同时有很多竞争对手，就像他第一次在塞道里跟张骅和丘实比赛那样，要是不遵循规则，很容易就会被判罚下场。

　　所以周唐从头开始，给他制定了专门的基础训练计划，包括原地冰上练习，重心移动练习等等。

　　下半场，沈昀宝被安排去给顾城做陪练。

　　其实沈昀宝这天早上没睡饱，精神状态不大好，蔫蔫儿的。

　　顾城心情也不大好，他这天又碰到了顾恺，并且顾恺强行拉住他，在所有人面前表示顾城很久没回顾家了，两人老爹顾良很希望顾城今天能回去，他们一大家子一起吃个饭，联络下感情。

　　所以，这一整天顾城瞅着谁都是副冷冷的表情。

　　虽然他平常也是这个死样，但一直跟他混久了的张骅和丘实，也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情多糟糕。

　　要是平时，沈昀宝也能发现他不正常，陪练的时候会机灵点，但这天因为他自己也精神不济，愣是没感受到顾城的冷气场。

　　上场后，沈昀宝凭着本能领滑，又凭着本能超越。

　　顾城一身火气，跑地比平常快，像是在发泄什么，沈昀宝一个蹬腿，却没有与跟上来的顾城错开，对方一下子被他绊倒，飞出赛道，撞上了护栏。

　　场上众人惊呼，沈昀宝更是瞬间清醒，他冲过去，跪在仰躺着的顾城身边，也不敢动他，眼眶都急红了。

　　其他人围上来，顾城只一动不动，沈昀宝颤着声音问：“对不起，对不起，伤哪了伤哪了？救护车，救命啊！！”

　　周唐扒开众人，眉头紧皱地蹲下来，转头对助教李祥说：“去叫救护车。”

　　李祥刚转身，一直躺在地上“失去知觉”的顾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下一场秒就手掌撑着地面跳了起来，淡定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若无其事。

　　众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盯着他。

　　周唐一巴掌呼到他脑袋上：“你个死孩子，犯病了吧？犯病了就吃药！干什么装死吓人？”

　　顾城没顶嘴，不知道为什么，幼稚了这么一出，他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他有的是队友和朋友。

　　去他妈的不相干的人！

　　沈昀宝壮着胆子瞪了他一眼，像是在控诉他的恶作剧。

　　顾城看着他气鼓鼓却又很可爱的表情，没忍住，伸出手摸摸他脑袋，说：“晚上吃炸鸡”，沈昀宝又喜笑颜开地上场了。

　　张骅和丘实同时摇摇头，沈昀宝这孩子，真的是一点原则也没有！

　　训练完毕，周唐召集大家总结训练成果，完了给大家语重心长一番：“小同志们，我知道你们平时上课累，训练也辛苦，但你们要明白，你们是没有退路的啊！”

　　“不是我说话扎心，你说说你们几个，这渣一样的成绩，靠文化课考试，你们上得了大学吗？上不了大学，你们咋办呢，跟着昀宝一起回乡种地养猪？”

　　沈昀宝跟小学生一样，认真举起手：“教练，我不会种地，也不会养猪。”

　　周唐一口气没上来，再次当场去世。

　　能不能看眼色开口？能不能不要随便拆台？你是拆台小分队队员吗？！

　　他咆哮道：“老子知道你不会种地养猪，你爹都说了，你五谷不分！这个是夸张的表达手法，为了体现语言的力量，懂吗？！懂吗？！！不会种地，那你们就集体去讨饭吧！我给你们赞助作案工具，每人一个破碗！”

　　沈昀宝抹掉脸上被溅的唾沫星子，缩着脖子点头：“懂。”

　　周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到主题：“大学是要读的，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大学的教育都会印在你骨子里，会让你终身受益。”

　　“但更重要的，是那口气！你们被人家嘲笑，被人家轻视，被人家放弃的时候，不会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好意思么？丑不丑？丢不丢人？”

　　“一个个看起来年轻气盛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你们就能咽下这口窝囊气呢？”

　　“还不好好训练，下次比赛又是去丢人的，脸皮这么厚，怪不得青春痘都没办法冒出来，长得这么好看有个屁用啊？”

　　以顾城为首的几人，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再顶嘴。

　　以周唐这尿性，这时候要顶嘴，他再滔滔不绝喷你两个小时没问题。

　　几人从体育馆出来，都不约而同地先去洗手池洗了个脸，清洁下饱受摧残的小脸蛋。

　　丘实深深吐口气：“确实，本来就被别的项目队员看不起，比赛要是还拿不到成绩，又要被嘲笑了，哥也不想天天受那些鸟气，有什么意思？”

　　顾城看着远处，道：“那就努力。”

　　张骅转过头：“你明明有希望进大赛决赛，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再参加比赛？天天来训练，不参赛有什么意思？”

　　顾城摇摇头，没回答，手插在口袋里，以标志性的懒洋洋的步伐带头往宿舍走去。

　　晚上，他兑现了给沈昀宝的承诺，点了很多一份足量的炸鸡套餐。

　　其实对于他们这样的运动员来说，饮食是被严格控制的，炸鸡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吃一次，就会在身体里产生很多废物。

　　无奈沈昀宝这小孩儿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钟。

　　丘实嗜辣，点餐的时候，还特地备注“多放辣，超级辣”。

　　但这种汉堡快餐，再辣也就是那样，于是他们收到外卖的时候，店家贴心地准备了一大包辣椒酱，除此之外，还细心地回了一份用餐指引——

　　“亲爱的顾客，请把辣椒酱抹在汉堡上，或者把炸鸡倒入此包辣椒酱中搅拌，包辣！不辣退钱！温馨提示：吃太多辣椒，会辣□□哦！”

　　众人：“……”

　　这年头做生意也不容易，店主这样的人才，想不发财都不行。

　　沈玉宝双手捧着个汉堡，认真地啃。

　　他眼睛里看不到别的，也听不到别的，背对着大家，头一会儿低下去，一会儿抬起来，肩膀时不时还耸一下，吃地专心致志。

　　他吃一点，还犹犹豫豫地藏一点，这么好吃，留着晚上做夜宵？

　　沈昀宝虽然没吃过多少苦，但家里穷也是真的，有点好东西，总想藏着慢慢品尝。

　　他想的是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带他爹来城里，这些好东西，一定要给他爹也吃上。

　　想到他爹，又想着暂时没钱寄回家，顿时相当气馁。

　　还好之前跟张骅和丘实打听了下，他可以做点零散的兼职，赚一点是一点，毕竟他现在的生活费都要靠周唐赞助一部分。

　　从此之后，他要学会自力更生，从沈小宝变成沈大宝，做一个大人！

　　立下决心，下一步就要采取行动。

　　周末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因为顾城、张骅和丘实都是本地学生，放假一般不会待在学校。

　　因为课业不多，他独自一人跑到学校对面的小街上，去接了个发传单的活，随后以极大的热忱投入了工作。

　　正当沈昀宝发传单发地热火朝天时，顾城却有点百无聊赖。

　　他一个人待在公寓，放假时也不喜欢呼朋唤友，一到周末就是空巢少年。

　　这天大概是无聊透顶了，晃晃悠悠地出了公寓，一个人溜达到街上，却在街口拐角的地方，碰上了正沉浸在劳动快乐中的沈昀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