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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想离开前道侣的第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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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没有去看,谢衿也已感觉到所有弟子落在自己背脊上的目光,有如实质。
两人穿过夜风,很快已到烟霞。
辜珏准确落在长生阁谢衿的那间屋子前。
在陈家村的树根牢笼中,谢衿一直看不清,此刻月光皎洁,他忍不住抬起头,仔细看辜珏。
男人微抿着唇,虽然没有在看自己,但褐色的眼眸却如同醇香的葡萄酒般,在月色中晃动着涟漪。
好似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谢衿心中松了口气,听到辜珏开口道:“进去休息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谢衿目送白色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刚要进屋休息,转头就看到容怅站在不远处,他藏在桑树阴影中沉甸甸的眼神,掠过刚刚辜珏离开的那片云层,最后又转回谢衿身上。
“容师侄。”谢衿喊他。
容怅走过来,盯着谢衿生气地问:“你怎么会跟师祖一起回来?”
谢衿有几分纠结,自己明明在众弟子面前说了不去,偏偏又跟辜珏一起回来,只能反问:“难道我不能跟师父一起回来?”
容怅:……
倒确实是他师父。
容怅噎了一下,恼恨地看着谢清思,“偷偷跟着师祖,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他神色愈发锐利,略微压低的声音,“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博取师祖的好感,成为烟霞峰的师尊?”
师祖的道侣,众弟子会称尊一声师尊。
上辈子谢衿就是谢师尊,容怅这个问题瞬间让他心有点慌,立刻否认,“我怎么可能成烟霞峰的师尊。”
“若不是妄想成为烟霞峰的师尊,为何与师祖如此亲近?”见谢衿说不出来,他又继续道:“你也不必否认,大家都看在眼中,谢清思,我错看你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谢衿住的小院。
谢衿向自己屋子走去,被被容怅这句“大家都看在眼中”勾起了最近桩桩件件的画面。
——你若是害怕,倒也不必等为师。
——你若是害怕,倒也不必跟着为师。
谢衿发现,自己明明想要跟辜珏保持距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越走越近。抓獓因时,他替自己疗伤;在陈家村,他又相护于自己。
上一世,正是拜他为师后,在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下,自己才慢慢喜欢上他。
谢衿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第二天,去行风堂上课时,众弟子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陈家村的林鸱鸟和妖兽缚地。
“林鸱鸟果然邪性,竟能吸人的灵力。”
“听说林鸱鸟要寄生妖兽身上才能存活。”
“昨天似乎没有见到妖兽啊?”
“我听师父说,那些巨大的树根就是妖兽,被师祖收了。”
“怎么会有长成那样的妖兽呢?”
“我也不知道。”
谢衿走进去的时候,堂中所有声音在一瞬间湮灭,所有目光同时转向这边。
这是什么情况?
谢衿隔壁坐的是一名叫元墨森的弟子。
之前,元墨森总是跟在叶归屁股后面,与他形影不离,可见感情甚笃。于是,大弟子叶归被辜珏处罚后,谢衿每日来行风堂上课总会有惊喜发现。
或是课桌出现垃圾异物,或是丢失打坐的蒲团。
但今天格外平静,桌面干净,蒲团也整齐地摆放在地。
不止这样,元墨森似乎想换个人“感情甚笃”,今天不管谢衿要做什么,都有元墨森主动帮忙。
学习符箓时,元师侄主动走近,双手捧着黄色的符纸,恭敬笑道:“谢师叔,您等会要用符纸,师侄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打坐时,元师侄主动奉上茶水,“谢师叔,累的时候您润润口。”
谢衿深深感觉到,不过是跟师祖有了一点正常互动,自己就不在是之前的“那位师叔”了。
下午是学剑法,众弟子正在行风堂的演练场中跟随周琰练习,辜珏突然飘然而来,落在旁边的屋脊之上。
他今天着黑色道服,被风吹动的衣摆上有织金暗纹,在阳光下恰似一团凝结不动的火焰,容颜清隽俊美。
众弟子俯首行礼,“拜见师祖。”
他视线随意掠过场中,摆手道:“继续吧。”
大家随即继续进行练习剑法。
烟霞峰弟子的修行教导一向都交给周琰,师祖平时从不管这些。今天突然到来,想到他平时的严苛程度,众弟子都不禁有些紧张。
战战兢兢地练了一个时辰,终于听到屋脊上传来声音,“容怅。”
“师祖,弟子在。”
“你过来。”他说着话,人已飘然落下,立在旁边郁郁葱葱的树冠下。
“遵命。”
在众弟子面前被师祖单独召唤,容怅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神情傲然,微抬着下巴,走向树下。
辜珏没找自己,谢衿心中松了口气。
周围窸窣响起讨论。
有弟子羡慕道:“容师弟又得师祖亲自指点,实在令人羡慕。”
另一个人开口:“我听说容师弟已经在学沾衣剑法了。”
那人显然万分惊诧,“沾衣剑法?!可是师祖亲创的那套?”
回答者言语间难掩骄傲,“天下间只有一个瑶玉祖师,也只有一套沾衣剑法。”
“容师弟天赋卓绝,自该有此殊荣。哎,我这辈子若是能学得沾衣剑法的一招半式,此生无憾。”
话题一转,突然来到谢衿身上,“话说,师祖为何不指点谢师叔?”
“或许是谢师叔学习的进度不及容师弟?”
新插进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你们真是目光短浅!谢师叔是师祖的唯一亲传弟子,沾衣剑法想必早已单独教过师叔了!”
谢衿:……
这道声音,今日一直出现在谢衿耳畔,他虽然没回头,也能听出是元墨森。
谢衿内心很是无语,这人讲话也太不负责任了。
当下便走到对方面前,“元师侄好。”
元墨森脸上立时浮现出恭敬笑意,弯腰行礼,“谢师叔好。”
谢衿沉思道,“我觉得陈师侄刚才所说有失偏颇。”
元墨森十分谦虚,“请师叔指教。”
“容师侄灵根卓绝,天资聪颖,是我烟霞未来的希望,师父自然应该竭尽心力教导他,至于我,能拜入师父门下已是莫大机缘,绝不能再让师父费心,什么单独指点剑法,真的不曾有过。”
元墨森愣了愣,赶紧附和,“是是是,师叔说没有自然就是没有。”
谢衿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周琰先一步走到两人面前,喊他,“谢师兄。”
谢衿:“阿琰师弟?”
“师叔想让你过去,单独指点你的剑法。”
正午时分的风,有阳光和草木的味道,懒洋洋地吹过地面,拨动谢衿的衣袖。
谢衿觉得脑袋有点痛,转身往辜珏那边走时,听到元墨森嘹亮的鼓励,“谢师叔,加油!”
谢衿:……
巨大树冠下,辜珏正在指点容怅练剑,容怅摆出一式“雨碎轻烟”,因为剑尖角度不对,他握住容怅持剑的手,替他摆正。
叶隙间的点点金色洒落在他黑色的道袍,于这片斑驳光影中,勾勒出一道清雅风调。
见谢清思走近,两人停下来。
谢衿轻声喊他,“师父。”
辜珏眸光幽深,开口问:“你好点没有?”
“昨晚打坐调息,已经好很多了。”谢衿垂着视线不看他。
“嗯,我教了容怅一套剑法,名沾衣,这套剑法是我亲创,算是我这数百年练剑的心得。”
沾衣剑法确实是辜珏剑法的精粹,正是这套剑法给谢衿的惊艳,他才来到烟霞峰,拜入辜珏门下。
又迟疑片刻,辜珏才继续道:“你是为师唯一的弟子,若是想学,为师自然也是可以教你的。”
话音刚落,谢衿视线的余光就看到,他身后一直安静等待的容怅脸色蓦然一变。
但他比容怅还紧张,想起刚刚辜珏教导容怅的模样,谢衿知道,这剑,学不得。
谢衿沉思片刻,抬头凝注辜珏坦然道:“师父,弟子觉得这套剑法太过精妙,弟子恐怕学不会。”
辜珏:?
谢衿见他眼里有迷惑神色,只得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清楚些,“师父,弟子不想学。”
辜珏觉得自己不光是脸颊,连头顶都热了。
谢清思你!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容怅也很想知道,谢清思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安静中,谢衿本以为要听到一句,“不学就滚”,没想到辜珏说:“容怅,你先回去。”
容怅微微一愣,看了谢衿一眼,才不甘地告退。
下午的课已经结束。
所有弟子都已离开,此刻,这块空旷的演练场里,只有辜珏师徒二人。
安静了一会,谢衿听到辜珏开口:“若是担心剑法复杂,为师先给你示范,你看清楚。”
他说着,焚光已化出掌心,开始演示沾衣剑法。
夕阳西斜,天光柔和,澄清又缥缈。
长剑悠然划过,树冠间有烂漫的碎叶飘然而下。
“沾衣剑法,第一式傍篱见山,剑从侧面刺入,随即转上……”
他身上浸染了淡薄暮色,剑峰映照落日,每一个动作都像飞翔的鸟儿扇动翅膀般,自然而迅捷。
谢衿脑中,两人在小潺溪畔相遇的画面,如同星尘闪烁的微光般流转不定。
慢慢地,他已看不到剑招,只看得到使剑招的人。
剑气渐收,剑光散尽。辜珏完成了全部沾衣剑法的演示。
“看清楚了么?”
“师父,我……”谢衿本来还想拒绝。
辜珏摊开掌心,九光便听话地倏忽间从谢衿身上掠出,悬浮在跟前。
谢衿:?
这剑的思想问题可太严重了。
九关剑身光亮,刃如秋霜,隐隐可见剑气在剑身上盘旋。
这已是一柄极品的法剑。
辜珏没想到,九关真的重生了。
是因为斩杀妖邪?还是因为谢清思这个人。
“练吧。”师父已经下了命令,谢衿只好勉为其难地拿起九关。
沾衣剑法他本是万分熟悉的。
练了几招,有了感觉,竟不知不觉地继续下去。
树冠随风摇动,暮色拢在他清瘦的身形上,像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等使出最后一招“落霞孤鹜”时,谢衿才收剑回神。
看到旁边,辜珏的眼神里隐隐有震惊,谢衿慌了。
辜珏没想到,也没见过,有人看一次便能记住沾衣剑法。他的天赋竟似不在容怅之下!
所以,他从苍梧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并非是之前所以为的全靠运气。
回想起以前对他甚少关注,辜珏心中竟隐有几分愧疚。
暮色下,凉风吹来,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头对自己的唯一弟子道:“你做得很好,为师以后会竭尽所能地教导你。”
谢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