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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成为前道侣弟子的第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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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天气格外好,月光如水银般流泻在地。
周琰带着两人往烟霞峰高处走去。
辜珏师叔从雪琴峰带回容怅,让自己收他为徒,虽然没有明说原因,但周琰心中已有想法。
那天红衣女子曾说过跟燕掌门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应当就是容怅。
跟霓裳仙子合籍四百年却一直无子嗣,这件事是燕不渡的心头大患。他得知容怅的存在,自然对这个儿子万分看重。
容怅的拜师大典,正是辜珏在为他未来接掌苍梧铺路。
只是,周琰觑着走在身旁的谢清思,觉得这样对他很不公平。
他可是凭实力当上的弟子。但见他神情平和,步伐轻松,心态看起来还不错。
三人走到烟霞峰的最高处。
跟谢衿上次看到的一样。诺大的殿宇中只亮着一星小小的烛火。看起来就像漆黑天空上掉落的一粒星子,暗淡,危险。简直让人怀疑,殿里到底有没有人?
到殿门口,周琰示意两人后快步离开。
谢衿和容怅一起进殿。
刚走了几步,容怅就压着嗓子怒声提醒,“你走路轻点!惊扰了师祖,我们如何担待得起?”
谢衿感觉自己的脚步并不重,但见容怅神情紧张,落在地上的脚步更是悄无声息,便配合地放轻脚步,开口安慰:“不必担心,祖师是很温和的人。”
容怅:?
祖师很温和?
画阑殿有两进,辜珏住内院。
很神奇,一百年过去,烟霞峰各处都有不少变化,画阑殿却一如从前。甚至连谢衿以前随手画了贴在廊厅里的符纸都还在,只是被岁月的风沙吹刮得破损不堪。
唯一一点不同,不似以前那般欢声笑语,殿里很安静,静得就像没有人,因为没点烛火只放了焕碧珠,光线也显得十分黯淡。
辜珏以前喜欢明亮温暖的烛光。
走到画阑殿的天井中,就看到皎然月色下,祖师正坐在院里的石亭下。
石亭古朴,地上有白瓷的茶壶和茶盏。他盘腿坐于蒲团上,身上是黑色常服,白玉发冠莹润有光,发丝如瀑布般流泻在背。
这道不甚清晰的侧颜,让谢衿有一瞬间的失神。
等容怅伏地跪拜,朗声道:“拜见祖师。”他才后知后觉地回神,赶紧跟随跪下,“拜见师父。”
石亭中没有光,幽暗一片,辜珏坐在亭中,因为心情不是很好,久久没有出声。
两人不敢起身,等了好一会,才听到辜珏开口,“你们两现在已入我烟霞,按照惯例,我要亲自考较你们。”他的声音温润如昨,只是听来有几分倦怠。
容怅高声回答,“弟子准备好了,请祖师考较。”
辜珏问:“一气才动,风雷云雨皆作,禽兽山木俱生。何为一气?”
“世人皆以为一气乃混元一气,实则不然,一气化三清,这一气其实是道。《八段锦》曰:‘天地得此一气,千变万化,人为万物之灵,得此一气,可以感天地、动鬼神,呼吸风云雷雨,无所不至矣……’”
“灵气生于天地间,为何人所享?”
“人能享,兽能享,木石亦能享,是以,人享灵气为仙,兽享灵气为妖,木石享灵气为魍魉。只因人兽有三魂七魄,木石唯一魄耳……”
容怅对答如流,辜珏没有说什么,开口道,“另外那个。”
谢衿赶紧回应,“清思在。”
辜珏直接问,“人享灵气为仙,兽享灵气为妖,金石享灵气为魍魉,你可知天生有灵之物是何?”
一名合格的修士,不仅为了自身发展要不断提升修为灵力,履行维护正道的使命还要学习多种技能,比如轻功身法,拳脚功夫,阵法符箓。
上辈子谢衿是散修,散修就是无门无派的修士。好几百年里,他一个人逍遥天地间,修炼全凭摸索和天赋,没有系统学习过,基础的修道知识难免了解不多。
本以为今天的考较,自己肯定是答不出来的。
没想到辜珏的第一个问题谢衿就恰好知道,兽天生有灵是为灵兽,金石天生有灵是为灵矿,灵兽息石固然可以为我们所用,但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其实跟人也没有差别。
因为,这是上辈子辜珏教他的。
但谢衿没有开口。
今晚的考校,容怅才是主角。自己答得太好,抢了容怅的风头,引起辜珏的关注可怎么办?
他想了想,看着石亭里的身影,认真道:“师父,这道题,弟子不会。”
说完后,谢衿就感觉到容怅的目光猛地刺到自己脸上,偏头就见容怅脸上无比震惊的神情,连瞳孔都在剧烈地震动。
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妥么?
明明就想看谢衿出丑的,但感觉到祖师的火气正在上涌,容怅赶紧开口道:“师祖,谢师叔恐是太紧张了,一时想不起,弟子替他答。兽天生有灵是为灵兽,金石天生有灵是为灵矿,灵兽息矿虽有灵,不过都是修士的驱使之物罢了。”
安静片刻,石亭里再次传来声音,“昔年白帝少昊为何能用神兽做部下?”
怎么搞的?这道题竟然又是上辈子辜珏教过自己的,甚至不用思考,答案已经跳入脑海,“因为少昊虽善御兽,但他不用法力禁锢兽类,而以宽仁之心待之,是以十万神兽甘心为他所用。”
但谢衿还是不答,只平静又坦然地告诉师父,“这道题,弟子也不会。”
空气又安静下来。
谢衿余光扫到旁边的容怅,见他紧紧伏在地上,背脊绷得像一张弓。
谢衿不知这人在紧张什么?
死一般的安静过后,哗啦啦的碎裂声响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被掀到地上。
辜珏冷声道:“滚出去。”
见祖师动了肝火赶两人走,容怅不敢再耽误,赶紧跪拜后向外退去,谢衿也很识相地立马跟上。
还没退出院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辜珏的声音,“等等。”
两人脚步一起停下后,又听到亭下的人说,“容怅,你先出去。”
谢衿:?
那我呢?
容怅既震惊又诧异地扫了谢衿一眼,但不敢多耽误,快步退出。
谢衿站在院子中,看着亭下黯淡光线中辜珏的身影,琢磨他把自己留下是为什么?
对比容怅,谢衿觉得自己今晚的表现可谓糟糕至极。这样的弟子,恐怕师父见了摇头,师母见了落泪。
辜珏留下自己单独谈心,完全不合理啊。
容怅离开后,偏厅里只剩两个人。
安静中,几乎能听到两道交织的呼吸。
自从重生后,谢衿还没怎么见过辜珏。他远远坐在石亭下,好似还跟以前一样,即便只是侧颜也如梦如幻。
谢衿看着,已然没有心思去猜测他接下来要对自己说什么。只是用视线把他一点一点勾勒。
片刻后,终于听到辜珏开口,用稍显疲倦的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衿:?
这男人也太草率了吧!竟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心中无语,他还是摆出一个小弟子该有的卑微态度,低垂视线,恭敬地回答,“弟子名叫谢清思。”
“谢——清思。”辜珏呢喃般重复了一遍,又问:“来自云隐峰?”
“是的,师父。”
“云隐峰不代表什么,即便是散修也可成大器,所以你基础虽不好,亦不用太过灰心,修行一道,自有机缘。”他声音好似比刚刚更倦怠,一段很有深意的话后。
他摆了摆手,衣袖好似拨动月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