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完结）》文澜

20、二十

　　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过，掩盖了ks服饰公司门口的一片喧闹，十分钟，就已到达了启政医院。然而唐铭却觉得熬过这十分钟就像等待十年那么长,眼睁睁地看着任悠脸上的血色在一丝丝地消退，却除了握着她的手什么也做不了，这一次，他真的无能为力了，或许在他三十年的生命中，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束手无策过。老天，如果之前对任悠的折磨有一半可以归咎于自己，那么此时，为什么还要把无穷无尽的痛苦加到这个他深爱的善良的女孩身上呢？

　　迟诚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此刻他真是后悔，后悔没有能够叫住她，或许再快一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嘈杂纷乱的脚步一一而过，医生护士们将任悠的担架送进了手术室，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门口鲜红的手术灯宣告了此地的神圣与不可侵犯，就像无情的一双眼睛审视着人们的焦躁与不安。

　　唐铭与迟诚的衣服上都沾上了任悠的鲜血，或许两人都没想到，会与对方在这样的情形下再一次相见。

　　闻讯而来的简叔和林泽目瞪口呆，林泽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车祸？”
　　他看见他的上司已经眼眶深陷，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怕的神情。上帝保佑，林泽在心里叫道：任悠，你一定要醒过来啊！他无法想象，如果任悠醒不过来，唐铭会怎么样？

　　“查一查那个司机，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唐铭一字一句地说。
　　“我马上去查。”林泽担心地看了一眼简叔，简叔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他这才走了出去。
　　简叔将手放在唐铭的肩上：“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她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手术室前三个人的身形开始有了影子，这影子被慢慢地拉长，而后渐渐地缩小，到最后，一动不动地投影在医院走廊的墙面上。这一幕，唐铭似曾相识，而这一次，他的身边已没有了那个温柔解语的人儿。

　　终于，红色的手术灯暗了，三人“豁”地站起，一个年近五十的医生首先走了出来；“我们已经尽了力了。”

　　唐铭的脑子“轰”的一下，身子晃了晃，抓住了医生的手。
　　迟诚也上前一步：“到底她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出血过多，处于昏迷期，恐怕不是一时之间醒的过来的，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以后几天要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如果五天以后她都醒不过来，那么……”医生顿了顿，似乎在小心地考虑怎样的措辞才能减少一点家属们的痛苦，“希望就渺茫了。”医生低下头，抽出自己的手走了出去。

　　接着是其他医生和护士们陆续走了出去，最后是任悠，她紧闭着双眼，好象沉沉睡去了一般。

　　“她会醒过来的，她还有很多牵挂，不是吗？”简叔轻声说道。
　　唐铭握紧了任悠的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在喊：“告诉我，任悠，你的牵挂里，有我吗？”

　　迟诚看着他，默默地走了出去。

　　三天后，唐铭牵着小正的手走进了医院。小正抬头用他那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着唐铭，一边走一边说：“原来姐姐病了才这么多天没来看我呢？哥哥你放心，姐姐最疼我了，只要她听见我说话，知道我很想她，马上就醒过来了。”

　　唐铭俯下身去：“小正，你一定要帮哥哥，叫姐姐醒过来。”
　　“恩，没问题。”小正拍拍胸脯。唐铭揉了揉他的头，两人向前走去。

　　手机铃声打断了唐铭的脚步，电话那头是林泽的声音：
　　“唐铭，你别激动，听我说，撞任悠的那个司机是江心玫指使的。”

　　江心玫，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唐铭略一思索，便想起是那个抄袭了任悠作品的人。
　　他简直有扔掉手机的冲动。
　　“你放心，她绝不会好过，我不会让她好过的。”林泽赶紧说道，他怕手机那头的唐铭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林泽想起在监狱里江心玫像个疯子一样地喊：“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为什么她什么都好？随便画画就是好作品！她已经是有钱人的太太了！她不做太太为什么要跟我抢？她哪里好？我要撞死她！我要撞死她！

　　这个世界的有些人，为什么从来不找找自己的原因，而就这样无情地将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呢？唐老先生是这样，明存辉是这样，江心玫也是这样？人哪！
　　林泽放下电话，长叹一声。

　　而这边的唐铭没有做声，他当然不会放过江心玫，只不过现在他只希望任悠能够醒过来。

　　他来到任悠房间门口，门翕开着，露出一条微微的缝隙，唐铭刚要推门而入，里面传出的声音将他惊在了那里，手停在了半空中。
　　“任悠，你醒醒。”

　　小正抬头疑惑地望着他的唐哥哥，唐铭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乖巧的小正闭上了嘴巴，也侧耳听起来。
　　里面的迟诚浑然不知外面已有人。

　　他轻轻地抚摩着任悠的头发；“陆坤跟我说了，我知道你才是任悠，我知道为什么你的神情里总有那么一丝忧伤，我知道为什么你明明热爱服装设计，却只肯兼职。我也知道现在你的母亲正在加拿大等着你，就算她醒不过来了也会一直等着你。

　　任悠，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明若曦？为什么会甘愿成了唐铭的太太？但是不要紧，有我在。只要你醒过来，你根本不用做你不喜欢的事。我们走，我们去加拿大，你们的婚姻根本就不能算数。

　　你知道吗，你的一幅作品我已经送去了巴黎，你得奖了，我还替你申请了服装学院的奖学金，你可以快快乐乐地做回你自己，做回你开心的事。醒过来吧，任悠，醒过来啊，任悠！”

　　迟诚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响，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唐铭的手一片冰凉，任由小正轻轻地摇晃，他就像一座冰封的雕塑冻结在了地上……

　　不知又过了多久，房内的声音越来越轻，终于了无声息。唐铭听到迟诚的脚步声一步步地传了过来。他俯身抱起了小正，悄悄闪过墙后。接着迟诚伤心的身影，从走廊踱了出去。

　　唐铭木然地放下小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哥哥，我认识他哦！”小正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会认识他？”
　　“上一次，姐姐陪我在儿童公园玩，这位叔叔也来了，还陪我玩呢！我知道，他喜欢姐姐是不是？可是，我喜欢哥哥你啊，我去叫醒姐姐。”
　　小正天真地说道。“姐姐，姐姐……”一路叫着，跑进了房内。

　　而唐铭，他没有迈动脚步，在这一刻，他似乎都不敢跨出那一步，跨进任悠的病房去。曾经温暖过他生命的晨曦，将要被别人采撷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