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弹指千年》矽絪

3、梦却伤

　　传说，天之涯，海之角，有城穹州，浮立于世，乃众神所居之地。
　　穹州城中，一素衣女子若风而立，青丝拂动，衣袂飘飘，正透过云层，痴痴地望着脚下那片大陆，名曰“苍嶷”。眼神中隐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悲哀。
　　回首已是三生，弹指间，几千年的锋回路转，这片大陆历经劫难。多少次的风起云涌，多少次的悲欢离合，而个中又是怎样的辛酸苦楚。连她，这个守望了千年的女神也从未曾参透。
　　忽然，一束强烈的光芒自云层下照射过来。那是怎样强烈的光芒，不顾一切地冲向九天，连穹州城上的女神都不由为之一震，急忙抬手将其遮住。不过，转瞬之间，她便明白了那光芒的来处。不禁一怔，有些失神地说道：“岍沉塔的天窗开了。”
　　虽然她的语气那般轻柔，轻得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得到。然而，还是引来了另外一声叹息：“袭月，算了吧！有些事情是我们管不了的。你也不必难以释怀，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不是吗？”
　　被称作袭月的女子闻声回眸，见方才说话的正是与她共同守望这片大陆上千年的碧顷。不可否认，她说的一点不错，只是，自己还是放不下罢了。
　　又有什么办法呢，袭月只得苦笑：“是啊，神已无能为力。”
　　苍穹之下，一缕柔和的光芒弥漫在帝都上空，仿佛一层若有若无的清纱遮住月色的清冷。岍沉塔的天窗前，立着一位白衣的少女，清丽的容颜上略带一丝愁容，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净瓶，璨若星辰的眸子专注地望向上空。
　　仿佛是泼了墨一般，悠远深邃的夜空又暗淡了几许。只有一轮孤月独自挂在天际，隐约闪现着凌厉的光芒。而它的周围，亦有光芒闪动。那是六颗璀璨的星辰，分位于皓月的东南、西南、正东、正西、东北、西北方，赫然构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没错，那不是流星，却拥有着流星转瞬即逝的光芒和划破天宇的气魄，以近似于静止的速度，向同一点聚焦。
　　望着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星象奇景，白衣少女却没有显出半分雀跃，脸色反而更加苍白，全身禁不住颤栗起来。手上一滑，原本握得紧紧的净瓶也落在了地上，水溅湿了裙摆，可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尽量稳住摇晃的身躯，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六星，就要交错了。”
　　六星交错，这四个字犹如魔咒一般在大殿里久久回荡，原本静心打坐的神抵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明白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白衣女子正在静侯守护神们的指示，然而，神殿内却依旧是无边的死寂。她的目光望向远方，悠远而安宁，曾经在古籍中看到的几段话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亿万年前，天地初开，地本为水，有城穹州，浮立于世，与苍穹合二为一。后，经沧海桑田，日月变迁，有环月状大陆渐浮出水面，是为沧海孤岛。
　　七千年前，穹舟城主迷于丹药，不问政事，长子孟还云趁机夺权，以至百姓遭受罹难。其弟孟还清与孟还跃联手发起动乱，欲夺其权柄，不幸被镇压，史称穹州之乱。
　　而后，二人被贬下凡间，曾一同参与动乱的十二星史尾随而至。与那兄弟二人共同翻开了这片大陆的新篇章。
　　天下一统后，此大陆被赐名为苍嶷，由二人共同管辖，史称崆峋王朝与沧浪王朝。政权一分为二，十二星史分居二人帐下。
　　苍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衡，而那些超脱凡人的力量便随着血脉代代传承。
　　直至千年后，崆峋王朝越风帝不顾祖训，率军大肆进攻沧浪王朝，将其六星封印，天下尽归于崆峋王朝，后世称之为洪荒之战。
　　洪荒之战后，苍生失衡，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崆峋王朝六星所对星宿脱离平行轨道，逐步向同一点聚焦。于是，神之预言，
　　“六星交错，苍嶷必灭。”
　　“落琼,”苍老的声音在神殿里回旋,神祗的呼唤唤回了白衣女子的神志。比起方才，她已经冷静了许多，可眼神依旧茫然，甚至有些空洞。就那样静静地立着，等待着神者的命令。然而等到的，却是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言语。
　　“用你的力量去挽救苍生，改变这片大陆的运转轨迹。”

　　屋子里的光线似乎又暗了一些，只有从窗户外面投射进来的几缕微弱的光芒。迎着光亮望去，只见一抹白色的影子正伏在雕花的古木桌上，气息很均匀，似乎睡得很熟。
　　“不要，”一声叫喊过后，那熟睡的人猛然起身，额头上竟还淌着冷汗，显得有些憔悴。
　　落琼苦笑，这便是宿命吗，连做梦都摆脱不掉呢！是啊，她是守护神女，有责任维护苍生。因为神祗只能守护，却无法插手凡间之事，所以才于十八年前，将落琼接入神殿，亲自传授各种法术，想来就是为了这一天吧！可是又有谁问过她的感受呢？她不愿意啊，真的不愿意。
　　正想着，只听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然而却很轻，带有着习武者的特质。正款款走来的那女子一身水蓝色的衣衫，一摇一摆间，裙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乌黑的发丝长及腰间，无风自动。再看那面容，不施粉黛，却别带一种天然之美。仿佛是空谷中的一枝幽兰，韵味独存。
　　“柔絮师姐。”落琼唤道。
　　蓝衣女子应了一声，顺势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柔声说道：“喝杯参茶暖暖身子吧。”
　　落琼闻言,轻轻泯了一口，果然觉得身上暖了许多。
　　“你在雪谷呆了有段日子了吧，还不回去？”
　　“怎么，师姐要赶我走？”落琼玩笑道。
　　“当然不是，只是你的身份已不同于往日，你乃一国之母，做事必须得有分寸。上次血洒婚典现场之事恐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你又是以沧海一族长公主的身份嫁过去的，未免会遭人猜忌。偏偏你却又选择在这时候消失，你道世人会怎么想。”
　　“你说的我都明白，以我现在的立场，即便是世人都怀疑我以身做饵，导演了这场刺杀，也在常理之内。不过，清者自清，我自会有办法处理好一切。”落琼淡淡地解释着，语气中却有难以掩饰的疲惫。这次，算是她替慕容孤晨白白担了个罪名。然而，孤晨，事情也已经超出了你的控制了吧！你也并不是掌握了所有的底牌啊！
　　听她如此说，柔絮也放心了些，虽知有些事落琼并不想提，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以后呢？”
　　“什么以后？”落琼显然不解其意。
　　索性，柔絮也将话说明了：“苍生失衡，六星交错的那一天，便是这片大陆的消亡之日，你准备怎么办。”
　　落琼的嘴角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眸中光华闪现，一字字道：“既然一切都是力量失衡引起的，我让它平衡了便是。”
　　“你的意思是”，这次却是轮到柔絮皱眉。
　　“封印慕容孤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