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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苏醒 ...

  •   漂浮在雾中是什么滋味?想象一下,假如一个人不再拥有真实的形体,只是一团不着边际的思维意识,被困在黑暗中。更糟的是,黑暗中还有别的东西。
      藏在雾中的东西。
      我对时间流逝失去了概念。当然,或许只是因为时间单纯地停摆了,或许只是因为我正度过所谓的永恒的一秒,就这么简单。活该受诅咒的操蛋玩意儿。我勉强记得自己在寻找一个词,一个能解释我所处状况的词。那个词和其余的世界一起藏在迷雾中,不肯显露真面目。但迷雾终究还是散去了。于是疼痛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狠狠攫住了我。
      钝痛,就像有人正用生锈的锯子在我的头盖骨上四处开洞,而我却怎么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疼。倒不是说这疼痛难以忍受。事实上,与我曾经受过的比起来,这种折磨还算不了什么。然而疼痛并不像那片弥漫在黑暗中的迷雾。疼痛始终没有散去,只是以残忍而又缓慢的速度逐渐变得鲜明,就像涨潮。
      与之一起露出水面的,还有其余整个世界。
      渐渐地,我开始能分辨出充斥在鼻腔中的刺鼻的酒精味和药味,也能听到附近机器运作时的嗡嗡声。我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上,手臂和大腿都沉甸甸地压着褥子。即便这种感觉如此清晰,想要移动身体仍旧很难,就像让小孩举起一辆99式主战坦克一样难。
      于是我退而求其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眼睛给睁开了。立刻,刺眼的灯光就占据了整个视野,炸成一片亮白色的烟花,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事实上,我眯起的只是左眼。我的整个右半边脸都像是水泥做的一样,毫无知觉。
      当我适应灯光之后,我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视野由模糊到清晰,过了一会儿,我甚至能够看清上面的细纹和裂痕。差点晃瞎我的灯光并非来自吊在那上面的裸露的灯泡,而是从右边的一盏动物台灯照射出来的。我想要转头,不过这个动作可比转动眼珠费劲多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我的头固定在枕头上了。
      我听到右手边传来清脆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好吧,就像迈克尔·杰克逊唱的那样:你并不孤单!我闭上眼睛,默数五下积攒力气,然后重新睁开眼睛。这一次,世界在我眼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实。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医疗室。我能看到对面靠墙而立的柜子,也能看到被推到一旁的孔式手术灯。当然,酒精味和药味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此外,一些细长的管子扎进我的太阳穴、胸口、手背上,还有些连在其他的倒霉地方。我的太阳穴被某种冰冷的刺痛感包裹着,仿佛那里终年潮湿阴雨。
      病房里很安静,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我动了动手指,发现右手要比左手更好控制。我又握起拳头,然后再张开,感觉力量逐渐重新充满整个手臂,然后再从手臂涌到全身上下。好极了,打盹的两条腿也快睡醒了,就是这样。
      没错,我又重返游戏了,那些找我麻烦的混蛋都等着受死吧。
      就在这时,翻动纸张的声音忽然停下了,有人站起身,衣裙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我上方。
      一个女人,戴着浆洗干净的护士帽,脸上抹了厚厚的增白霜,在台灯的光照下看起来犹如索命女鬼。她伸出手把我左眼的眼皮往上翻,用一个小手电筒照了照,动作自如地就好像已经这样重复了不下几百遍。我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
      “嗨,医生。”她毫无兴致地从我身旁走开,用对讲机和某个人说话,“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但他又睁开眼睛了。不,我不觉得这和之前几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没有意识,都是老样子。”
      嗯哼,你最好再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判断力,年轻女士。
      “好,好的,我今晚一直这儿。”护士说完之后又坐了回去,重新开始翻看她那本小说或者杂志,看起来完全把我抛到了脑后。
      我再次闭上眼睛。别担心,宝贝儿。现在我的感觉几乎已经算是正常了,只除了浑身无力、头痛欲裂,仿佛一口气注入了过量的麻醉剂。他妈的,我究竟昏迷了多久?这里又是什么该死的鬼地方?
      不管这里是哪儿,我都不准备继续接受免费治疗。我可不记得自己付过账单,而且也不相信免费的午餐。搞不好这里是九头蛇的某个兽窟,或者更糟。谁知道呢。
      我转动眼珠瞥了那个护士一眼。她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顺便一提,她手里的是杂志,不是小说。她也许是好人,也许不是,但无论怎样我都得离开这里。唯一的问题是我想不出什么锦囊妙计,因为我的大脑还是一团该死的浆糊。
      但我不想继续等下去了,所以就这么着吧。
      我抬起右手,这个动作比起之前可轻松了不是一星半点。一旦我开始恢复,恢复速度就以几何级指数增长。不管这句话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刺啦”一声,那些连在我太阳穴上的电极被我一把拽了下来,原本微弱但却持续的疼痛顿时一次性爆发出来。我从喉咙里挤出沉闷的吼声,在机器警报声中摇摇晃晃地坐起身,宛如宿醉的酒鬼。
      护士像猫一样惊叫了起来,杂志“哗啦”一声跌在地板上。她跳起来,飞快地伸手去抓对讲机。然而我抢先一步伸长胳膊抓住那个小东西,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捏。对讲机“咔嚓”一声在我手中变成碎片。紧接着,我用不那么灵活的左手扯下身上乱七八糟的管子,然后摆腿下地,头晕目眩地站直身体。
      这个身材娇小的护士显然无意和我正面冲突。她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尖叫。我往前走了两步,在跌跌撞撞中找到平衡,跟在她身后冲出了病房。
      “来人啊!”她逐渐远去的惊呼声仍回荡在走廊中,仿佛我是什么变态连环杀人犯似的,“救命!”
      我靠在门框上喘息着,然后甩甩头,大步朝着反方向走去。这里灯光昏暗、走廊狭窄,看上去简直像是上个世纪的闹鬼医院。走廊两侧的墙面恐怕在六十年代就已经是那副坑坑洼洼的倒霉相了,下半部分剥落的绿漆所剩无几,却没人费心补上。我一边拼命思索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一边加快脚下的速度逃离这里。
      然而只是几步路的工夫,身后就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拐过一个弯,注意到这里没有摄像头,角落里堆放的各种过时设备活像是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如果不是我进行了一场时间旅行,这地方可真是有些年头了。
      问题是,谁把我安置在这个老掉牙的破地方的?
      前方是一条更长的拱形走廊,灯泡镶嵌在粗糙的天花板上,隔着生锈的铁栅网洒下黄色的光。空气阴冷潮湿,消毒水的味道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霉味,仿佛这里深埋地下,多年不见天日。
      体力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摆动胳膊大步跑了起来。身后的追兵听起来已经近在咫尺,并且我很快就看到,前方走廊也有人朝这里赶来。那些人全副武装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普通的医院保安。
      考虑到这条走廊两边都没有窗户,所有防盗门也都是锁死的,一场恶战显然在所难免。于是我干脆一个急刹车,猛地转身给追到我身后的那个家伙一个惊喜。
      第一脚踹在打头先锋的膝盖上,即使我没穿靴子,这一脚也结结实实地让他惨叫着跪倒在地。我侧身躲过另一个人劈头盖脸砸过来的电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向下一拧,关节脱臼的声音闷在他厚厚的作战服里。紧跟着,我抡起肘部狠撞他戴着面具的脸。“咔嚓”一声,碎掉的面具后面立刻传来他的惨叫。我拽着他的领子使劲一推,这个倒霉家伙就到翻着跟头撞上了另外两个冲上前来的彪形大汉身上。
      反正来的又不是复仇者,管你们是哪路神仙,他妈的打了再说。
      身后突然传来“嗤”的一声,眨眼间,泰|瑟|枪的电极就钩进了我的左肩。电流沿着绝缘铜线瞬间在我全身上下疯狂跳起踢踏舞。我咬紧牙关反手扯下电极,回身朝开枪的家伙猛地甩了回去。那大块头立刻惨叫着倒在地上痉挛不止。我顺势回肘撞向身后偷袭我的家伙,然后矮身抓住他的脚踝使劲把人往前扔了出去。顿时,面前几个朝我冲过来的家伙被撞得七零八落、摔作一团。我趁机加速前冲,从地上那些倒霉鬼身上一跃而过,朝着走廊尽头冲去。
      警铃声响彻走廊。
      不给人喘息的时间,更多的人朝我冲了过来。我的身体也逐渐在热身活动中恢复了灵活性,速度和力量正在稳步增长。这地方绝对是在地下,没有窗户,只有安装在头顶的通风口。我毫无目的地沿着走廊横冲直撞,谁要拦着我那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几十秒过后,我兜了个圈子冲进大厅。如果我当时跟着那个吓破胆的护士走,也许要不了几步就能到达这里。这里,干净的白瓷砖取代了花纹难看的地砖,头顶洒下来的灯光也更加明亮。几条通道口还摆放着半人高的白瓷花瓶。我看到了两部电梯,也看到了不起眼的楼梯间。电梯显示正在下行,然后“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嘭!”两个试图阻拦我的家伙被我一脚一个踢飞了出去,其中一个打着滑正好撞向从电梯里大步走出来的那个人,让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我的动作猛地一顿,连那个狠狠用电棍砸我脖子的家伙也没多加理会。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困惑,带着些许喘息。
      “凯茜?”
      从电梯里出来的那个人,是医生。

  • 作者有话要说:  U didn't see this 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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