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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归来 ...

  •   姜玉淑自从醒来之后,便静养在别苑,这几天连日来下了几场雨,天气阴冷,太阳已多日不见。王嬷嬷看她大病刚好,身体孱弱,便在房间里放了个火炉子。姜玉淑便在屋内守着炉子,看着之前托管家给自己带过来的那些书度日。

      姜玉淑心里对周公子那天说的话还是有些踌躇,她闲来无事,书看累了,就起身在院中闲逛,权当是打发时间。

      这一整天,天气都阴沉沉的,雨欲落未落。院中的草木经过了几场雨水长得更加郁郁葱葱,她正放眼环顾一圈看园中景色,又见到一抹青色伫立在翠竹掩映间。看不真切,她又向前走了几步。

      许是对方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神来,从另一端的小道走出。

      姜玉淑只见来人衣着一身青色,头戴一顶箬笠,仿若烟雨画卷中人,穿过了竹丛的枝繁叶茂,双足踩踏着落叶和石板洼地积聚出来的雨水,大步朝这边走来。

      男子身量修长,箬笠之下掩去了一双眉目,只能见其肤白俊朗,生得坚毅的下颚轮廓,还有轻闭的唇,乍一看,便如一名外出趁雨归来的青年书生。

      他踏过台阶,停在院中回廊的廊檐下。

      草木带落的雨水沿着箬笠的边缘,滴滴答答,不住地下坠,落在他的脚下,而细看他的青衫一角也有被水珠洇湿的印记。

      姜玉淑认出了来人,就是前几日为她诊病的周公子。

      他摘下箬笠,随手靠在回廊的柱脚上,一道目光转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停在这边看着自己的姜玉淑,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道:“见过夫人。”

      姜玉淑闻言点点头回礼,“周公子。”

      “辛苦周公子为我治病,近日都未曾见到你,也未正式答谢过,玉淑深谢周公子救命之恩。”说着她微倾身子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看着对方的动作,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夫人客气。”

      姜玉淑摇摇头,眼角带笑,“若不是周公子,我可能早已作鬼。”虽然是昏迷不醒,后来她也仔细听王嬷嬷和花灵对她说起自己的病如何严重,她在醒之前也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濒临绝望的处境。

      虽然他是薛寔胤派来的人,但始终救了自己一命,姜玉淑心中对他也十分感谢。“若是日后周公子有何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若能帮上定义无反顾。”

      “夫人言重了,我只是尽了自己的责任。”周济柏说道,“虽是侯爷派我前来,然还有一事可能夫人不知。”

      “数年前,家父曾为梁国公先夫人诊治,当时夫人还未出生。家父曾力保先夫人平安生产,也对梁国公许下诺言,若有意外定保住先夫人。可当日先夫人生产时意外发生,家父明知夫人是子痫发作,情况已经十分凶险,但还是心软,想都保住大人和孩子。”

      “时间危急,产婆刚刚接出孩子,先夫人就开始血崩。家父愧对梁国公和先夫人,曾与我说起此事。此番为夫人诊病,只是替家父还情,夫人不必再谢我。”

      姜玉淑呆呆愣住,半晌无言,心下惊涛骇浪翻涌。

      她从未听说过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去世的。她自幼长在祖母身边,父亲基本从不露面,家中下人身边乳母也从不提先夫人之事。昔日她年幼时受了委屈,也曾想念自己的母亲,好奇自己为何有母亲,她问祖母,祖母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在她很小时不幸去了。

      她虽然伤心难过了好一阵,也羡慕别人有自己的母亲,但祖母对她关怀备至,时间一长也就慢慢好了。梁国公府从来没有人和她提起过母亲竟是为了她才去世,姜玉淑一直以为就是祖母说的那样。

      姜玉淑想不到,竟然在一个外人口中偶然得知了自己母亲去世的真正原因,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她回过神来,看着还在廊檐下的人,虚弱地笑笑道别,无心再闲逛,便转身回去了。

      到了傍晚,外头又下起了雨。

      但这和姜玉淑没有什么关系,她今天中午回来之后,就再没出过房间。

      她已经冥思苦想了一个下午,想梁国公府的一切还有自幼便对她如陌生人般的父亲,一直没有结果。于是上床去睡了。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依然是各种她在梁国公府生活时的画面和片段。

      迷迷糊糊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廊檐滴水声,姜玉淑毫无睡意,整个人忽然起身,靠坐在床沿上。她反复回想着白日里周公子说的话,眼睛出神地看着床帘随着吹进来的风微微浮动。

      正双目放空时,她忽然听到前庭院门方向传来一阵马车声响。别苑地处偏僻,四周非常安静,只有轻微的淅沥夜雨声。突然传来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

      有人来了。

      ……

      住这里这么久,就只有管家白日会来。这么晚了,天气又不好,谁还会过来?

      姜玉淑立刻停了下来,趴在床被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马车声音停了下来,门似乎被打开。接着很快,没有半点停顿,一阵窸窸窣窣踩着雨水石板快步走近而后又拾级而上的脚步声就传到了姜玉淑耳朵里。

      “砰砰。”

      她房间的门随之被扣响。

      姜玉淑仿佛听出了点隐忍的不耐,心里忽然隐隐地猜到了,匆忙把床上的小毯披上了肩膀。

      “姜玉淑,开门。”

      这是那个令她熟悉又陌生,等了很久的男人声音隔着门传了过来。

      薛寔胤来了。

      姜玉淑低头扫了自己此时的穿着,还是下床在外套了件浅色素锦的外裙,过去打开了门捎,打开了半尺大小的门缝,透过缝隙看了出去。

      门外果然站着薛寔胤。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半年多时间过去了。

      他身形挺直,没换外套,身上穿了间朝服,两边肩膀到前襟处有一些被雨水刚刚淋湿后晕开的痕迹,脚上的官靴被雨水打湿。就连额发也淋到了一些雨水,有几缕发丝垂到了眉下。薛寔胤一身冷气,冒雨而来,外面乌黑的夜色越发衬得他双目更加发乌沉沉,就这样看着露在门缝里的姜玉淑。

      姜玉淑慢慢打开了门,他也没有立刻进来。她隐约闻到一丝酒气从外飘散入内。

      两人就这样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里。

      “这么晚了,侯爷突然过来是有何事?”姜玉淑刚从床上下来,虽然穿了件外裙,还是感觉到外面袭来的冷意。姜玉淑双手抱胸,紧了紧手中的袖口,问道。

      薛寔胤走了进来,打量了一番屋内的陈设,最后停在内屋的桌前,从袖口拿出一封叠好的纸页,丢在了桌上。

      “自己看。”他的声音有些冷。

      那纸张被丢到了姜玉淑的前方。姜玉淑莫名其妙,伸手从桌上拿起纸展开,发现是一张诉状纸。纸上写着一段排列工整的毛笔字:南平侯因其夫人,滥用私刑,伤害平民百姓,草菅人命,丧尽天良,而今人证物证具在,奏请陛下查察。临了落款和印章是当朝大理寺卿何文。

      姜玉淑看完,一怔,抬眼见薛寔胤依旧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她张了张嘴。

      “你令我深感意外啊,我的夫人。”薛寔胤忽然打断了她。

      “为了压住你这桩见不得人的破事,大理寺卿竟然亲自上呈诉状到皇帝面前参我一本。皇帝顾念南平侯和梁国公两家的颜面,便压下这张诉状纸等我今日回朝述职时亲自给我,得知南平侯夫人前几日生病,还让我好生照看你。”

      姜玉淑再次愣住。

      “我竟然不知道你如此愚笨,出入勾栏教坊也不知收敛隐藏,以至于经常在那里暗中监察官员的密探也将你认出,大理寺和皇帝如今都知道了这桩丑事。作为你的丈夫,头一次因你被大理寺状告还被皇帝保住,我是不是该为此感到荣幸?”

      他的语调依然平缓,脸色冷硬,说到最后的话中,那种讥讽之意完全呼之欲出。

      她站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鼻尖若有似无地嗅到了一丝丝酒气,他喝了酒。姜玉淑还有一种感觉,薛寔胤其实已经非常愤怒了。他的脸上不知是因为酒还是怒气微微染上红意,否则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连夜赶到了这,就为了让自己瞧瞧这张诉状纸。

      “我……”姜玉淑顿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当初她出入教坊勾栏也只是无聊解闷,又因担忧那些地方达官显贵云集,少不了有以权财仗势怀有不轨之心的人,她便没有故意装作寻常人家的女子。只是出入和坐的位置都十分谨慎,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

      “对不住。”姜玉淑头一次正式的对薛寔胤道歉,不是因为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他们本来就只有名无实。她只是出于愧疚,他因为自己的事而被朝臣羞辱或攻击。姜玉淑从来都只是想离开这个实际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却没想到他因着自己的作为而受到这些。

      她原本对他心存感激,因着他派来的人救了自己一命,也想过再次见面时会改变一下态度。不再把薛寔胤当做敌人或是怨恨的对象,试着当做与自己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薛寔胤恍若未闻,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良久。

      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够忍下外人得知自己妻子红杏出墙的传闻或是猜测,更别说是朝堂上被拿来当做羞辱打压他的工具。

      他只是在压制着而已。

      薛寔胤回想起白日种种,眼中不禁升起滔天怒气,他强忍着闭上了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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