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岂非命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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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昌顺九年岁次乙卯三月庚辰既望，皇帝制曰：朕惟太祖皇帝之制，封建诸王必选贤女为之配。朕子瑞王，年已长成，尔辛氏乃布衣之女，今特授以金册，立为瑞王妃。尔尚谨遵妇道，内助家邦。敬哉。”
给瑞王妃的封册与废除太子的圣旨一同走下御阶，鎏金的封册将奔袭向城外，明黄的圣旨会广布于天下。这天离何京墨离开养心殿回东宫思过，过去了十日。
京城的流言，在经历了前期的猛然跃升，在后几日快要熄灭之际，又一次反扑，形成了席卷整座城的熊熊烈火。都问世间情为何物，都笑深山夕照深秋雨。
周帝特批何京墨与辛氏在京城完婚后便可回封地，虽已被降为瑞王，规格礼制却是以太子迎娶太子妃之礼安排。
下达封册之日，何京墨依礼让使者站在东宫次门外的路右边，宫人在使者西南后方。待邓公公宣时刻已到，何京墨便将封册与王妃之玺绶与副使。主使同副使都身着朝服，主使持桉，副使者托着封册，带着卫帅布下的浩荡仪仗，向城外走去。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茶摊边的老者锊着胡子，想起上回如此浩荡的求亲队伍，应该是三十多年前尚为皇子的当今陛下，去崔宰相家求取何京墨母亲崔婉吧。
第二日，“临轩醮戒”。尚食官在皇宫中备好酒食，尚食官于太极殿主持仪式，分绶百官酒食。何京墨着朝服，周帝着通天冠、绛纱袍，在尚食官主持下，何京墨入殿。之后周帝对何京墨训话，向其告诫，何京墨期间三拜，方才礼毕。
第三日，何京墨亲自骑马带着迎亲队伍前往城外辛氏家中迎娶。红妆十里铺得一路都被染成了朱红。京城中处处都溢满鞭炮气味和唢呐的吹奏声，街上的摊贩都被清走，沿途百姓皆来张望，抢抢迎亲队发的喜钱。
到辛氏大门前,何京墨手持火烛，下马走到大门前。王妃父母兄长早已立于门口等候，何京墨与他们互相参拜后，按俗礼几经推辞，辛家父母才先于何京墨走入大门。辛氏家中已设好宴席迎接，王妃着褕翟、花钗，团扇遮面，在簇拥下与何京墨一同回京。
回京拜过周帝后，再前往皇家家庙参拜。之后回何京墨暂居的东宫行同牢礼。何京墨与王妃面对面跪座进食饮酒，取同甘共苦之意，愿生能同衾，死亦同穴。三日之后辛王妃回家省亲，回到东宫后，这场撼动整座京城和半个天下的大婚便算是到了终点。
省亲后第二日，何京墨与王妃便去了封地。一路没有什么人相送，像是所有祝福与嘱托都言尽于婚宴觥筹交错见，又像是要另择良主的信号。
京城外的马车里，冷素馨轻纱遮面，掀开车帘，最后回望了一眼京城，又立马放下了，看向何京墨：“殿下真的要走吗？”
何京墨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温声说到：“我这一生都被父皇寄予厚望，因我是嫡子，他又深爱我母亲，我从不敢做任何违逆之事。但我心里又清楚，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我们去东海封地，倒是落了个清闲自在，我以后也能好好补偿你了。”
冷素馨的眼睛又噙上了泪：“这本就不是殿下的错。”
“但我也有责任。我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在那乞丐巷前多停留一会儿，这样我们就能早些遇上。反倒是百搭了这些年的功夫。”何京墨此时闭着眼睛，背靠马车壁，感受着车马轻摇，“以后还请瑞王妃心安理得地让我补偿。”
冷素馨的记忆又一次奔涌而来，却没有了以往钻心的疼痛。她想起在她豆蔻之际，家中虽不富裕，但也算和美。可有一日官府突然来要求他们离开家，因为此处要为半年后及冠的何京墨修一座别苑。那时何京墨是太子嫡子，是平头百姓难以企及的皇族子弟。她与爹娘被赶出家后，父亲因为反抗官兵征地，在争执中被打断了腿。没有钱找大夫，她的娘亲只能被爹卖去青楼，拿了银子去治病，止住了疼却走不了路。她与爹住在乞丐巷里，那年除夕，她以为他们将要被饿死时，巷子口却有了吃的，她冲上去与其他乞儿缠打，终于抢到了食物。她带回去给爹吃了，爹坚持了两日，最终还是离去了，但还好爹在死前终于吃到了两天饱饭。后来她在街上乞讨，遇见了青楼中的娘亲，娘亲将她带回，让她虽然每天在后厨做工都被老鸨呵斥但勉强能有饭吃有屋住。娘亲每日被客人欺负的场景让她对那些人恨之入骨，但娘亲却教导她要一心向善。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因与何京墨生母崔婉长得像，被段青合带走，被何北落处心积虑地让她以崔婉替身的身份进宫。
“你不是我母亲的替身，是承蒙上天眷顾，赐予我的。”这是何京墨带她离开皇宫那日对她说的，烙印在她记忆的每一处。
“殿下，何京墨和冷素馨已经出城。”段青合禀告正在奏笛的何北落。
何北落放下了横笛，笛穗上有个小小的玛瑙，不停前后摆动着：“你说她如此背叛我，我让他们二人就这样走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属下，属下不知。”段青合也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结果。
“我拿不准我大哥是不是真动了感情，但冷素馨还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何北落说完又从胸腔中发出了声笑，拿起横笛继续吹奏着。小玛瑙的晃动幅度慢慢减缓，到最后一曲终了，才最终停止了下来。
已是初夏，前面的小池塘中已有了卷着叶的小荷叶。以往每年夏日，塘中的亭子都会有个人，那时候那个人离何北落很远，而如今那个人远在匈奴，却离何北落很近，比这颗那人送的玛瑙珠子都近。
笛声再幽远都渡不过玉门关，但关外却有惊雷的雷霆声轰鸣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岂非命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