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鸢（南风拂鸢落轻羽）》深凉城

3、第一章 少年前尘慎思量

　　是夜。
　　沉渊谷。
　　初春的夜。
　　漫山遍野的梨花，开得绚丽夺目。雪白花瓣柔软的落在地上，沉寂、安详，轻的好像一声呢喃。
　　-
　　后山。
　　一棵洁白如雪的梨花树下，一名小童倚坐在树干旁。
　　小童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还未张开，但已经初见俊了。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冷寂地好像飘落的梨花，却又那样忧伤，那样安静。安静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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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风四起！
　　一棵梧桐树后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静的可以听到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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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童的眸子倏然睁开。
　　那双水晶般剔透清明的眸子里，寒烟四起，染着沧桑、孤寂，甚至，还有一丝的嘲讽、讥笑。
　　-
　　有人低语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夹杂在夜里的蝉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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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浅淡的眼睛眼睛蓦然睁开，瞳色浅淡。那双淡若月华的眸子里俨然多了几丝微不可查颓废。
　　他笑了，笑得很谦卑、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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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光陡然一现，寒气凛然。
　　-
　　回眸之间有多久？
　　花可以落下，叶可以拂起，雾霭可以散去。
　　人，也可以在那一刹那死去。
　　-寒光逼近他单薄的肩头，
　　千钧一发！
　　那剑，
　　在就要贯穿小童单薄的身体的时候，忽然打了个转，朝一旁飞去了。
　　——与其说是飞出去了，不如说是被打出去了。
　　-
　　然后，那黑衣人的身子就像一团毫无生气的破布一样，被小童随手丢了出去。待到那人滚了几丈远而后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
　　一众黑衣人大惊！
　　那样一个荏弱孤寂的孩童，内力竟如此深不可测！
　　-粉白的梨花树下，少年的面色愈发苍白。
　　——他的唇角已有丝丝的血迹。
　　-
　　黑衣人互相对视了急眼、心下会意，齐齐冲出。
　　十几柄熟铁锻造的长剑，一齐出鞘，动作优美的好像月下吟诗的词客，齐齐向那白衣小童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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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寒光。
　　十四个人，只剩下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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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的黑衣人忽然奇怪的“咦”了一声。
　　他已经发现，小童的一双腿软软地歪在一旁，似乎毫不着力。
　　“攻他下盘！”众人之中的头儿嘶喊道。
　　-
　　他的眸子骤然冰冷。
　　-
　　手，
　　一只苍白的手。
　　手很修长，
　　手指很纤细，
　　秀气得像江南烟雨中女孩子的手，
　　却多了几分坚韧和不屈。
　　那双手，
　　像抚云摘星般挥了挥。
　　然后，
　　为首的那人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
　　尘土飞扬。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对岸山头的鹫鸟，
　　霎时间，
　　孤雁哀鸣，
　　鸟雀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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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神之时，
　　离小童十丈远的地方，
　　又是一人，
　　他的心口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把三寸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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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很小，却分毫不差地刚好触及心脏。
　　伤口很深，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
　　苍白，
　　然后是更苍白。
　　他们脸色比孩童更苍白。
　　-
　　他们都是冥殿顶级的刺客。自是清楚，方才那个那一刀，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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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人：
　　其一是皓月溪掌门鹤秋扬；再者，就只有冥殿殿主北宫宸了。
　　但这人定然不是他们的殿主，也不会是他们最忌惮的鹤山人。因为，鹤秋扬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而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小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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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那样的荏弱，那样的惹人疼惜，却又是不容的疼惜的。
　　他明明比谁都脆弱，却一副我比谁都冷漠高傲的样子。在初春疏冷的阳光下，他冷峭的眉宇间染着淡若月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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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人只剩了六个。
　　六柄长剑齐抛上空，
　　五人腾飞，一人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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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童的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忽然阴冷起来。
　　——他记得那种阵法。
　　《北清镇图志》有云：“离者，火也；坎者，水也。下坎上离，火上水下，救火未济。此不顺者也。五人为阵，可破术法；六人为阵，可引人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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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笑了，笑得有些绝望，有些残忍。
　　他笑起来是那样好看，仿佛乌云散尽，烟云飘渺，长空万里。他笑起来比那满树梨花还要璀璨，艳丽的惊人，耀眼的好像夜里最明亮的月光，却又皎洁得令人惊讶。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颓废、绝望、不甘、嘲讽，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沧桑，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沧桑——那时只有经历尽了风霜的老人才会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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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很特别。
　　不是他生得好看，甚至比许多女孩子都要秀气灵犀些；不是因为他过分苍白的脸色；不是因为他深厚的内力；更不是因为他身有残疾。
　　这个孩子，给他们一种脆弱无依却坚韧高傲的感觉。他们总觉得，这个孩子的眼睛里有睥睨天下的华贵气质。
　　——这令他们非常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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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殿主帝非宸就是一个以气势闻名的人。而这个七八岁的孩童，身上那种华贵的王者气势，丝毫不逊于他。
　　还有一点令他们忌惮畏惧的是——他太过沉着、太过冷静了。他冷静地简直不像个孩子，冷静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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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童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唇角隐隐的有血迹，他的衣衫雪白，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好像绽开的一朵朵红梅。
　　他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面色更加苍白，的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的体力早已经透支，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却还是倔强的支撑着自己，始终不肯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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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对视一眼，露出了残忍阴狠的笑。
　　他们知道，他们的方法有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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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凑近了小童，眼神灰暗地死寂，似乎打算上前结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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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童的眸子幽冷幽冷。
　　他的唇角，忽然有了隐隐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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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着—”
　　一人话音未落，
　　忽逢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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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黑衣人觉得小童的眼神变了，不同于方才的平静如水，不再是冰冷落寞。
　　那双浅淡的瞳仁，忽然变得很得意、很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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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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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小童忽然朝着黑衣人扑了过去，修长而苍白的手直扑黑衣人腰间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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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大惊，连忙后退。
　　慌乱间，他的手不经意抓到了小童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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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童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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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抓准时机，一个后空翻趁机脱身，一脚将小童踹飞十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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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狼狈地跌落在黑衣人头子的身旁。
　　他努力想要爬起来，却发现，
　　他已经没有半分气力。
　　那一瞬间，那个胸口插着一把飞刀的杀手头目忽然拔出胸口的小刀，朝着少年掷了过去。
　　他想要躲，却失了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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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是“噗”的一声，
　　令人牙酸的声音。
　　刀，刺进血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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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狼狈地跌倒在地上，白衣沾染了尘灰。
　　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他的脸色比梨花还要苍白。
　　阳光下，他仿佛流淌着光华的寒冰，美玉无瑕。
　　那样的一个人，却无助地倒在地上，衣衫血染。
　　空气里的腥气呛得他无法呼吸。
　　他绝望的快要崩溃。
　　刀，已经近在眼前。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