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徙尘落》蝎扶肆

2、亲人的回忆

　　徐洛晨赶忙追上她，只看见她立在墙上，双眼失神的样子，眼里蓄满了泪水。

　　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的纸巾递给她，“那个人，你认识?”

　　顾璃夏接过他的纸巾，打开，抽了张出来，分成两半，随意地擦了眼睛，然后扔进垃圾桶，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就走了。

　　下午的时间里，顾璃夏几乎走完了整个医院，都没有在遇见许盛泽，那个病房外早上挤满了的军人们也都不见了。在下班之前她又去了一趟那个位置，没发现人，自嘲般笑，他应该很恨自己吧。

　　回到家后，她站在玄关处换鞋，听到厨房传来的炒菜声和客厅里的电视声，便喊了声：“哥，你回来了？”

　　厨房里的人听见声音，压低了笑意，“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吧。”

　　这房子是医院给他们两兄妹找的，算得上是医院给的福利，算不上大，但两个人生活的话，也足够了，两室一厅，一个书房和厨房，外带有一个公共卫生间，主卧和客卧都带有浴室和洗手间。

　　顾璃夏自从上大学后，对住的地方没什么挑剔的，有睡的地方就行，她这辈子，最难熬的也就大学这几年，找到了工作之后，她和顾延之的压力也才慢慢减轻。

　　顾延之被派去支援北京，2020年的疫情，那个时候的顾璃夏刚毕业，没有什么医学经验，所以她留在了B市国际医院，而顾延之去了武汉，那个很困难的城市。

　　北京前一个月感染了很多人，成了高风险地区，本来外出在北京办事的他，回不来，所幸与当地医生一起，帮助北京度过难关。回来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隔离了十四天，今天下午才回来的。

　　顾延之本来不在B市工作，是在A市附属医院里担任一个小小的职位，后来顾璃夏高考，他建议她考到A市，他好照顾她，那时候的顾璃夏被家人逼得没有地方住，在高考后的一个星期，从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踏上了去往A市的路。

　　她和许盛泽之间的联系，和G市所有人的联系，在这一刻，全部都断了。

　　她上大学期间，一直在帮顾延之减轻负担，有空的时候就到咖啡店里做兼职，周末帮着上家教，家教结束后又继续兼职。

　　可以说她的大学生活很累，但是她从不抱怨，她只在意，不能耽误哥哥的前程。

　　在这艰难的处境当中，顾璃夏也没有忘记学业，顺利保研，读书这几年辛辛苦苦攒的钱，还有学校的奖学金，多多少少也能应付生活中的一些难题。

　　保研的第二年，顾延之被医院提拔，推荐到了B市，医院一直很重视顾延之，也清楚他的难处，所以把他提拔到B市国际医院，对他是有好处的。

　　之后的顾璃夏在哥哥走后，住进了他租的一个小房子，周一到周五的时候在学校里奔波，周末就回到那个小房子里休息。

　　实习的时候，她顺利进入顾延之之前所在的医院，毕业后，递交到B市国际医院的电话打来，说她被录用了。

　　自此顾璃夏和顾延之得以重逢，医院也了解他们家里的情况，给他们找了房子，待遇也很好。

　　顾延之敲了她的碗说：“吃饭干嘛还走神，有心事?”

　　她摇摇头，低头吃自己的饭，顾延之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她看他说：“哥，苏宜人挺好的，人家父母也没嫌弃我们，你们离婚了其实在我这儿，她永远是我嫂子。”

　　顾延之顿了一下，疑惑地问：“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顾璃夏摇摇头：“没有啊，只是你不能辜负人苏医生，她为你放弃了太多，也做了很多，而且你们当初离婚是因为她家里亲戚说我们的坏话吧？”

　　顾延之深深觉得这姑娘脑子今天一定进水了，气不打一处来，拿筷子敲了她的头，“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什么呢，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们离婚是因为感情出现了问题。”

　　说着说着她开始委屈，不自觉地就开始哭，“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会不知道吗？就算你们性子不和，那苏医生这么温柔的人你也舍得伤害？你这样会让我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你不懂这种感觉，要是没有我，你至于会到B市吗？A市离G市很近，有什么小长假想回去就回去了，反正顾家人是认你这个人的，我就不一样了，我被他们赶出来，他们不准我回去，不认我，我都认了，因为我做错了事，就应该要得到惩罚，我回去连看父母一眼都是罪过。”

　　“你明明可以回去看看他们的，而不是在意我的想法，就不回去，顾家老太太又这么疼爱你，你只要回去，她都能把家产给你，你现在在这里，我们两个住着这么个房子，好不容易结婚了现在又离婚了。爸妈生前最担心的就是给你找女朋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会让我很愧疚很愧疚，我欠你的已经很多了，哥。”到最后，她说急眼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顾延之拿了张纸给她，她接过，随后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吃吧。”她碗里的饭还没有吃完，顾璃夏从来都不是个浪费食物的人，她觉得浪费食物可耻，在当年那件事发生以后。

　　她刚走到房间门口，顾延之叫住她：“璃夏，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就算那个人是顾家，是顾家老太太，是我们的奶奶，他们将你赶出来，就是把我给赶出来，不回去就不回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尽管爸妈还在那里，但是你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会回去的。”

　　顾璃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高三那年的场景，那个原是期望，快乐，幸福的家庭，在一场车祸里消失，也是顾璃夏噩梦的开始。

　　从此以后，她被顾家人针对，说她是扫把星，如果不是她的父母去接她，也不会在路上与一辆大货车相撞，顾家老太太更是执意将她赶出顾家。

　　顾延之处理完父母的丧事，拿走了父母留下的所有的财产，在她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给她办理了退寝申请，又请了搬家公司，将她和家里所有东西搬到那个小出租屋里。

　　那是顾延之才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工资对于他来说，是绰绰有余，可现在不同了，他们没有了父母，妹妹顾璃夏人生最关键的时刻，最需要钱。

　　高考后的一个星期，顾璃夏回到家，发现家里面有关她的和父母的，都扔了出来，顾老太太早就知道她今天会回来，请了人将她打了一顿，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在那天，被人折下了翅膀。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走到公交车站，上车后，她再也忍不住抱着父母的遗物无声地哭起来。旁边的人看她这幅样子，还拿纸给她擦，问：“小姑娘，你怎么了？”

　　顾璃夏摇摇头，一直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爸妈了，我没有家了。”那人听到后，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脱了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你无法感同身受那种痛苦，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一场变故，所有人离她很远，视她如鬼。

　　回到出租屋后，她没想到的是哥哥在家，顾延之看到她一身狼狈，心里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那是第一次顾璃夏听到哥哥爆.粗.口，也是第一次哥哥抱着她哭。

　　之后的顾璃夏发了很久的烧，她坚持不去医院，退烧贴用了好几块，才慢慢不烧了，但是感冒很严重，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哥哥去了顾家，正式断绝与顾家的联系。

　　高考分数下来，是顾璃夏考得最好的一次，过了一本线二十四分，平常她的分数顶多就是二本线出头。

　　她放弃了和许盛泽的约定，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带着愧疚和赎罪，做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事情：学医。

　　她在大二的时候成功转了专业，学临床医学，尽管自己的理科知识很薄弱，但是她还是啃下了这难啃的骨头，这几年的痛，她一直默默受着始终不会说一句累。

　　后来工作稳定，才慢慢放轻松，也发现这几年自己长高了，也瘦了很多。

　　一觉醒来，顾璃夏觉得自己头很痛，昏昏沉沉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吞了口水辣乎乎地疼，才发现自己感冒了，她想应该是前天晚上值班不小心着凉了。还暗自懊恼，下次不能这么大意了。

　　起床后，她去客厅找到体温计，量了下自己的温度，没发烧，又拿了几颗感冒药吃了，顾延之今天就要去医院交接工作，看她吃药，问：“感冒了？”

　　她点头，没说话。

　　顾延之：“那你吃早餐没有，你空腹吃药待会会不舒服。”

　　她好像忘了吃早餐这件事，只觉得自己很难受，要把药吃了。她眨眨眼，顾延之无奈，从她房间里拿了件外套，时间也不早了，就拉着她出门买了粥给她喝。

　　今天早上的顾璃夏还算比较轻松，也没有出现难受的症状，到了中午，去医院食堂打饭，恰好遇到苏宜，苏宜挨着她，说：“昨天可真是感谢你啊，家里出了点事，先着急回去了。”

　　顾璃夏笑笑，说：“没事，应该的。”她的声音很沙哑，说话的时候鼻子堵着气。

　　苏宜：“小顾医生，你感冒了？”

　　顾璃夏：“小事，过几天就会好的。”说完带着口罩转头咳起来，咳得人喉咙发痒。

　　苏宜担忧地给她顺着气，“你要不还是去看看吧，这疫情刚过，还是注意些好。”

　　顾璃夏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就端着盘子独自一人吃饭。苏宜走到她面前，开玩笑地生气说：“你怎么不等我?不想和我一起吃?。”
　　顾璃夏忙摇手说：“没有没有，我感冒了，你还是坐离我远点吧，我怕我传染给你。”

　　苏宜不在意地笑笑，她很照顾顾璃夏，也了解顾璃夏的情况，把她当自己妹妹一样的关心和照顾，也不在意她刚才没有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