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卡瑞洛

5、水与火

　　净洁的水极易受染。纯水变污易，污水化纯难。因此，圣经中代表纯的圣物不是水，而遥指了那妖娆的火。
　　火红的礼服适宜的贴在身躯四周，与过于白皙的肌肤相映，有些刺目。
　　明知红并不适合我，却仍然丢弃了纯洁的白，只因莲站在我身边，让我相形见拙。莲帮我化着淡妆，粉色的口红渲开了我的唇间。
　　“没想过第一个步进礼堂的人竟是你。”莲笑，无了往日真纯。
　　“很奇怪吗？”我漠然，莲在笑，可眸却是无神的，这样的黯淡不波，似曾在哪见过。
　　“有点惊异而已。”
　　粉淡淡的，缀上亮粉，又形成一片晶莹。看着镜中映出的莲，这粉，应是她的色彩。
　　“为什么穿上这么低沉的颜色？”我问，指着她身上深蓝的套装。蓝，一点也不适合她。
　　又是那种眼神。“她喜欢。”我见过的，在哪里？
　　将手中的捧花递给她，细看她的眸。眸中，似愁似恨，如怨如痴，还有更多的爱恋以及……疯狂。一样的，这两种眼神。“据说接到新娘的捧花便可以得到幸福，如果真有此事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她笑得淡了。“得走了，她还在等我。”
　　莲的背影很孱弱，像支被风拧折的柳枝，被沉沉的深色笼罩，无法挣扎。捧花，被孤单的遗弃在窗台上。花瓣被风托起，缠绕在发间、裙间、心间。红的瓣状，像血又似泪。
　　她没有拿，我给她垂手可得的幸福，为了残月，她放弃了。残月似一条坚韧的枷锁，紧紧地与莲缚在一起。挣不开，逃不掉，在缚束的迫力下逐渐化为一个团体。
　　这便是“恋”吗？
　　我停下脚步，静看她们渐行渐远，任由那股强烈将其湮灭，只因坚信她们会快乐。如今发现虚梦一场，因举步追去吗？
　　心中的火花到底为何物？悔？怨？还是……兴奋？
　　仍是自私的，这样的我，与母亲越来越相近了。
　　火红的礼服下摆被海边的银沙覆掩，如蒙了灰尘的红宝石，花瓣在银白的沙滩翻搅，似成一条艳红的长龙。
　　海边的小屋中，莲与残月紧拥着，如上天赐下的两个半圆。半圆虽吻合，却仍有裂痕，裂纹越裂越大，最终圆镜重破。
　　手中，有着莲所给的备用钥匙，钥匙被插入锁孔，然后，扳断。
　　火，腾起，吻添易燃的木屋。暗与明，水与火，一切只在一线之间。
　　烈焰被迫呜鸣，与海风一道旋与周边。空中肆掠着刺鼻的焦烧味和无形的刺叫声，尖细刺耳，似圆镜被狠摔在坚硬石面上的惊锐声。镜子跌得粉碎，映出残月与莲的脸。
　　她们，会痛吗？
　　狂烧裂焚，在燃尽一切后，又飞灰烟灭……
　　红艳的礼服也沾上狂妄的火焰，试图展现自己最终的毁灭，我呆呆地看着，叹息的地狱红莲……
　　一股猛力暮然将我扑倒，腥咸的海水涌入我的口鼻，在下一刻，又被甜美的空气所填满，海水浸湿了礼服，也浸湿了我。
　　“她们还在里面。”他看我，一动不动，水珠从他的脸侧滑下，不知是海还是泪。
　　我笑，无语。看不见四周旁人的惊恐，只看到他。
　　“一切都是骗局，我以为我能留住你，然是水无法静止，我待在你的源头，而她们却是往大海边的，不论如何，她们永远可以再等到你。”眸中亮光一闪，他突然仰望天，不低首也不看我。
　　凝视他，许久，我微笑。一直以为我瞒得很好，原来他早就看透了我的所有，母亲、莲、残月，还有另一个莲。或许，他真正骗的，是他自己。
　　将双手贴上他的胸膛，我寻览着那道浅浅的旧痕，无语。
　　不知不觉中，水缓缓流淌，鱼儿还是那只鱼，而水，已不是昔日的水了。
　　其实，无论哪样的水，鱼都能适应，而水，没了鱼，便失去了本质，最后干涸。
　　我一直知道的，只是悟的晚了点。
　　温热的胸膛化成坚硬冰冷，警车一路呼啸，冷冷的铁栏外，我罔顾一双又一双难以置信的双眸，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筑物掠过眼睑。最后的，是那一方池水。
　　池水透亮如常，一方映出母亲默视我的脸。石岸一角微塌，清水缓缓流下，蜿蜒漫爬，如母亲向我探来的双手。终于忆起，莲的眸神似什么，而我，仍无法避免成为第二个母亲。
　　水，汇积淤泥，逐渐渗入土内，然后污秽不堪。
　　池底，群魔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