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卡瑞洛

1、池中鱼

　　记忆中，母亲总是在寻览，幻象着爱情、浪漫、美好，以及一切不切实际的虚妄。严重的妄想令她太过乐观，以至于当虚掩的无奈婚姻终于划下休止符时，无法接受的她选择了崩溃疯狂。
　　可悲的母亲按下了游戏的“begin”，却忘了“stop”的位置。孱弱的心灵，被游戏吞噬，而后不可自拔——那天屋前的一方池水淡蓝晶莹，池水无波，平静似镜，清楚地映着天的灰郁和……母亲死灰的面孔。母亲没有闭眼，昔日晶莹的眸无神地凝视着灰蓝的天空，似乎并不甘心自己青春的年华就这样逝去。池镜敛粼，衬得母亲苍白的脸庞艳丽非常，妖娆亦诡异。
　　我蹲在一旁，看着池水倒映的我，风瞬间撩起，池镜被搅乱，镜中的天空让多得数不清的人影葬掩，母亲的身体被捞了起来，然后我听到：“把孩子带走，她才7岁！”
　　一双臂膀用力箍着我的腰，几乎令我吐出肺中的氧气。我不停地蹬着腿，双手四处乱抓，依稀抓到了热乎乎的物体，却被大吼的人们扳开，指甲缝里红红的，似乎还再往外涌。
　　时间不再受世俗控制，钟表滴答……滴答……滴答……年龄七岁……十岁……二十岁，乱蹬的腿终于碰到了池水，扰得池镜再次粉碎，母亲的脸也裂成片片，无法拼凑。
　　我望着，有些怔忡。艳丽的母亲在微笑，我无动于衷。
　　“孩子……我的孩子……”
　　“喂……小姐！”略敛的镜纹又复涟漪，裂纹下钻出一个俊秀的男孩。“你很喜欢踢水吗？这里的水很深，很危险。”
　　他很白，似乎很少晒太阳，水珠顺着他的轮廓流向结实的胸膛，我看到他胸上的那道伤痕，有点刺眼。
　　“你不怕吗？”我问。
　　“怕什么？我会游泳。”他笑答，象征性的划动双臂向我游过来几米。游水的姿势，似一条戏水的鱼，悠然而又畅快。
　　他没弄懂我的意思。我说的是母亲，自那以后，没人再敢靠近这水池。我看着他，暮然发现那笑容，神似母亲。
　　他游了过来，托住我的足，将之抬到池岸边。
　　肌肤相触间，感觉到他的双手大而微凉，着水后更显得冰滑，让我又想到了鱼。
　　他笑了。“如果我是鱼，那么你就是水。鱼没于水，水护住鱼，就永远分不开了。”
　　我无言闭着眼，感受他规律地运动着古老的韵律。汗水经他滑向我的身，令我又有了那份鱼的滑腻感。鱼水交融，却多了层突兀的阻隔。我磊起薄壁，不让他夺去我的身还连带的侵占我的心，我只是不想做第二个母亲。
　　将我扳到他的身上，他微略喘气，抓着我的手贴在他的胸膛，细细的指尖诡异的与胸口那道小伤痕出奇相符。他勾起唇角：“你欠我一次，我要你拿一辈子来偿还。”
　　定睛凝视他，才发现他几乎是完美的，如果没有胸口那道浅浅的伤痕。
　　我无语，亦对他微笑。
　　我知道鱼和水可以缠绵，但却永远无法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