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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情感线 慎点 异性恋 ...

  •   《当哥哥真的成为哥哥》/情感版

      这辈子做不了的事,便留给下辈子吧。我看到他身子一歪,整个人便消失在了窗口,心里默默想到。

      2004年,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我的哥哥,出生在2003年。令人惊异的在于我们兄妹二人生日都是同一天,4月1日,愚人节。

      周围的亲戚朋友都觉得不可思议,认为我们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但我们自己清楚,所谓兄妹之情,不过是小学时,他总是背着我上下学;初中时,每天乘坐同一辆班车;高中时,向同学介绍一下对方的身份。

      毕竟我们都清楚,灵魂深处的我们,都是对方的陌生人。

      怎么说呢,他不过是披着哥哥的外衣,却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

      这件事是我偶然发现的,现在想来,其实他刚刚来到第二世时伪装能力还很差。

      我12岁那年除夕,晚上熬夜看书,大约凌晨三点时候,我感觉阳台上有亮光在晃动,因为好奇,便悄悄摸黑找到门把手,对上一个刚刚好的角度,我发现那是一根烟,拿烟的正是他。

      也许是因为我怕被父母发现,把灯抱紧了被子,他才没有注意到门后的我。

      感情再生疏,我们身上也都流着一样的血。所以面对眼前这一幕,我不能假装没有看到,满心都是哥哥抽烟,得戒。

      正欲上前掐掉他的烟头,就听见他自言自语,什么为何上天要让他再来一次,为何还要给他换一个身份……

      他说了很久,我也听了很久,直到他已离开,我还没能回过神来

      我当然没能掐掉他的烟头,却明白了所谓至亲兄妹之间关系生疏的原因。

      {———————————————————}

      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想他是谁。

      总是感觉那个答案似乎近在眼前,可就是抓不到。其实现在回想,从头至尾他都表现地十分明显,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风韵,眼波流转时的灵动,甚至夹烟的动作,都充满了他上一世的影子。

      后来我想,他也许曾学会千种姿态,但他就是他,灵魂是不会被任何东西遮盖的,加之血缘的牵连,只要他有什么想法,我瞬间就会感受到他的不对劲。

      重新回到12岁那年。我想起最后是在荧幕上,才捕捉到那个答案的。

      由于家庭经济,不允许我们两个一起过生日,所以就养成了轮流过的习惯。那一年刚好轮到我,于是我叫了两个要好的女同学,还有一个他比较熟的男同学,几个人一起去影院看《霸王别姬》。

      在去的路上我记得他有些紧张,整个人好像软软的倚在椅背上,眼睛飞向窗外的花花草草,看似慵懒,却又令人感到压抑。

      有时候我常想,要是当初不看《霸王别姬》,不要发现那个秘密,一切就会好很多。但时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在影片整个放映过程中,他依旧是紧绷的,但电影放完后,他又出奇的平静,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回去的公车上,我的一位同学跟我耳语,她说:“你哥哥莫名很像张国荣唉。”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我那时面上带着笑,心里却觉得冰凉,我回想一直以来他的行为举止,父母笑他厌世,也总听他同学叫他“忧郁boy”。从前只觉得好笑,眼下想来,它们把那几天发生的各种事情串成了一串项链,

      我的身体也绷紧了,如果这个答案是正确的,我想我不一定会顺利接受。

      那时的我,对抑郁症一知半解,面对重度抑郁症,甚至还带有一些畏惧心理。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推开了他房间的门。他蹲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红红的,床边的抽屉被拉开,里面大约有二十几个烟头。

      而这一幕却使我平静下来,真相不会阻隔什么,至少,他还是我哥。

      我默默做到床边:“不管你是谁,这一次,你都是我哥哥。”

      他没有理我,只是把眼睛合上了,我们都沉默了很久。

      他终归是说了一句话:“我不过是占了你哥哥的皮囊。”

      听到这句话,我没有多想就说:“既然你是被妈妈用十个月的艰难换来的,你就应该清楚,你已经不是张国荣了。”

      我看到他的嘴张了一下,也许是惊讶我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个名字。

      把目光放到窗外,我尝试把声音放缓,“你要不要睁开眼睛重新看看这个世界,嗯?你会发现,它变了,变了好多,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它呢?”

      “有些东西,它是不会变的。”

      “比如,再来一世,我还是张国荣。”

      “哥,”我回头看他,他对我这个称呼十分愕然,“03年的4月1日以前,是他的人生,以后,是你的人生。”

      “那里发生的一切,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既然决定了,就是认定自己不会反悔,就是想要一个新的开始。那是张国荣的命,于你,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要的,我们给不了,也不应该是我们去给,他需要自己救赎自己。”

      我默默沉了沉气,“你,不是张国荣。”

      ——————————————————————

      他终于愿意抬头看我,用那种望不到底的眼神,像一潭幽水,容易让人沉沦,让人迷惑。

      这是他演戏时的目光。

      我们就这么注视着对方,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但他的眼神变了,从前,把我当陌生人,而今,他把我当朋友。

      也许,帮助到了他吧。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盯着阳台,没有亮光。

      时光荏苒,这件事之后,我们依旧像原先那样,什么都淡淡的。唯一一点不同,是在上高中时。

      两个人先后都考到了省城,只是不在同一个学校。

      当初他中考结束后,破天荒的对我笑了一下,他说,原来感觉还不错。我想他是在说学生党的生活,估计他做演员的时候,并没有在这方面有所体验吧。不过他这一世学习一直都不错,想来是有天赋的。

      在省城读书时,父母为方便买了一套房。我每天从校门口骑车到一个连锁超市门口,这被我们称为“老地方”—这是我自生下一来,听他说过的第一句俏皮话。

      时间到了,我就可以看到已经等在那里的哥哥,他们学校的校服样式是棒球服,蓝白色,他身材好,就算是宽大的校服,也能撑起来。

      但他眉眼却越来越像曾经的模样,我无法否认他的气质,但也觉得这似乎很不妥,一位已逝之人的容貌在十几年后重新出现在某位小年轻脸上,无论如何都是很玄妙的,两个人甚至还没有血缘关系。

      他似乎也这么觉得,总是带着一个黑帽子,随身携带口罩,每到人多的地方,总会麻利地戴上。因为每天都能见到,我对他也产生了许多亲切感,时不时也敢嘲笑他“容貌不精羞于见人”,他会在口罩下笑,或者威胁的看我一眼。我心里开心,但总觉得没有亲情的味道。

      我高中生活的第一年,两个人还都相对清闲,常常一同去商场购物,有了货架的客观对比,我知道他在疯狂发育,他用一年时间,窜到了一米八五。我在他面前唯一骄傲的事,只剩下了拥抱这个时代的能力

      有次叫了几个共同的朋友玩卡牌游戏,后来大家都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他运气不好,第一个挨罚,因为对游戏十分生疏,他选择了真心话。

      朋友们推举我进行提问,我大着胆子问:“哥,你比以前高很多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相信他会听懂我的意思。但几个朋友都说我这是包庇,闹着要作废。

      他果然挪了挪身子,好像思考了什么,才笑着说:“是啊,变了很多。”没有带口罩,更帅了,我想。也是,那个年代港星的脸,那个不是数一数二的。

      虽然确实越长越周正,我还是感觉到,他不过是把那些情绪关起来了而已,因为我看到他眼里分明有无奈与挣扎。

      ——————————————————————

      在那之后,他就升上了高三,除了上下学的陪伴外与每日正常的生活外,我只能通过傍晚他房间里的灯火来确认他的存在。

      其实,我有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谁。可一看到那片灯光,我便更加确定,他已不是那个银幕上的陈蝶衣、宁采臣,他就是他,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他愿意成为谁,就成为谁。

      高考很顺利,他报了某济大学。原因是他很喜欢上海,我想这应该是他在上一世里除了香港外最有情结的城市。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尝试活成另一个人,但我觉得大可不必。

      他应该还是喜欢做“张国荣”的时光的,他总说自己已经戒了烟,但我总不相信。因为我忽视不了深夜里窜进鼻中的香烟味,因为他在努力留下曾经的自己,这件事他自己不清楚,我却看得明明白白。他对自己的上一世,终归是向往的。

      现在他愿意面对上海,说明他愿意去面对一些东西了。这是他心里真正想要得到的,他开始争取了,这个变化让我为他感到高兴。

      他赴往上海,我赴往战场。高三生活注定是紧锣密鼓的,你就像一块海绵,吸入大量的水,再拼命拧干,吸入更多的水,再次拧干,如此往复。每当凌晨到来,我总习惯把头探向窗外,注视那间黑漆漆的房间,那个时候,我的心里会异常平静。

      黑色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颜色,它带给你恐惧,也带给你安宁。

      ——————————————————————

      2022年的暑假,为了庆祝我的超常发挥,父母允许我们兄妹俩进行一次放飞旅游。是去香港的机票,我回头询问似的看了他几眼,他没有表示,但也没有反对。

      结果刚到酒店,他就说要自己出去散心。我没有阻止他,这种结,得他自己解。

      我在电脑上看剧,一口气等他到凌晨一点,才等来一个电话,酒保告诉我,他完全醉了。

      我穿上衣服,在这座拥挤的城市里穿梭。来不及欣赏什么夜景,在酒吧又是胡乱忙活了一阵,几个酒保才帮我把他抬进车里。

      我把葡萄糖送到他嘴边,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原本迷蒙的眼睛有一瞬间变得清亮,他看了我一会,有垂下眼睛,拿另一只手慢慢抽走我的手,自己矮下身子,坐在车座上,把右胳膊支在腿上,一口气喝完了全部。然后的路程上,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看着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

      “去星光大道。”他突然说。

      我惊讶于他做了将近五十年香港人,再次来这里竟然是去星光大道。

      他估计看出来了我的疑惑,把身子立起来,头完完全全靠在窗玻璃上,我疑心是因为那里冰凉的触感有助他清醒,便摇下我这边的窗子。

      带着湿气的夜风从外面一股脑的灌进车里,我又怕他不适,只听他说:“那里有我的名字。”

      那声音很轻,很快就随着风离去,唯独留下了它内心的惆怅。

      那天晚上我们都坐在星光大道的台阶上,他只是夹着一支烟自己去到处走了走。我没有拦他,不过他回来时眼睛没有红。我猜某个垃圾桶里应该堆满了他那天晚上贡献的烟头。

      后来我们放平车座,从后备箱扯了两张薄毯。我几乎是一沾车座有瞌睡了,背过身去用不了两分钟,就陷入了梦乡。好在第二天起来车里除了闷没有我想象中的烟味,他有这样的觉悟,倒叫我满意了好几天。

      香港之旅很快就结束了,他的心情至少表露出来的,没有过于大的波动。我想试探一下他,怕他依然存在抑郁倾向,但我清楚,希望似乎是渺茫的。

      *—————————————————————*

      生活还在继续。这段时光在我的印象里唯一留下的痕迹便是自己人生的初恋。那段时间的快乐我无法否认,但他的病情却开始冒头,他自己在大四时偷偷去找过心理医生。不巧的是,那位医生认识他的教授,一发现他患有重度抑郁,就马上通过他老师告诉了家属。

      父母知道后很担心,我劝他们先不要让他知道家里人已经了解的事实。

      他不想让我们知道,我心里坚定的认为。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

      #

      故事的最后是在我的婚礼上。

      我已穿戴好首饰坐在梳妆台前,内心愉悦,但对着镜子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出来了,我觉得有些事情错了,至于是那些事情,那时的我暂时还不清楚。

      这时他走进来了,先笑着夸我很漂亮,接着坐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我的心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加速。

      他说:“我想来想去,还是错的。”

      我开始仔细地观察他,想要从哪里搜罗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笑了,第一次笑得这么张扬,我喜欢他这么笑。这个想法一冒尖就被我打了回去,但其实我那时并没有成功。

      “一切都是错的。你,我,还有这个世界。”

      “我受不了了。所以今天来跟你道个别。”他慢慢坐到窗沿上,我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却往窗户上一靠。看着我,继续说:“这辈子做不了的事,便留给下辈子吧。”

      我无语凝噎,眼看他就要松手,我忙说:“还在老地方,好吗?”

      他对我点头。

      泪流到嘴角,有种淡淡的咸味。

      他还是做了相同的选择,我坐在那把椅子上,听见楼下人群的尖叫与陆续赶来的警笛声……

      当天的婚礼被延后,那晚,我还睡在陪伴自己高中三年的床上。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闹钟叫醒的,但前一天晚上明明没有设闹钟,我还记得当时满心都想着他临别的一举一动,凌晨才昏昏睡去,哪有时间设什么闹钟。

      按闹钟时习惯性地看屏保上的时间——2022年7月28日。

      太不可思议了,我坐在公车上,听到机械女音播报着一站又一站熟悉的地名。

      我知道,命运再一次眷顾了他,希望这一次,是对的。

      下车后,我看到那扇贴满促销海报的大门旁边,他正向我招手,用他应有的模样,笑得灿烂。

      “你是谁?”

      “张国荣,很高兴认识你。”

      我与他四目相对,我知道,我赌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望天国安好
    来世依旧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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