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蜜糖》莳酉

4、第 4 章

　　唐眯一时哑言。
　　毕竟她和顾起只算萍水相逢，够不上“走后门”。可是吧，想要办事顺利，这趟贿赂是必需的。

　　“那个……”她调整坐姿，微垂着头，“这样理解也可以。”

　　顾起拿起包装完整的手机盒，翻看起来：“倒是和我的手机一模一样呢。”

　　“是啊是啊，”唐眯献殷勤般向他凑近一点，“我就说和您的一样啦。”

　　“不过，唐小姐的手机肯定比我的好用。”

　　“？？？？”唐眯不明就理。

　　“还没打开，我就感受到了它强大的功能。”顾起悠闲地翻看着手机包装盒，“昨晚是赔礼，现在是……贿赂。”
　　“真是功能齐全啊！”

　　“啊哈哈哈哈……”唐眯尬笑着，心想你自己知道就好啦，何必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尴尬呢。

　　来之前她就做足心理准备，必须把宛如二十多年没洗脸皮的精神拿出来！
　　她说：“要不，您用用试试？”

　　“唐小姐，”顾起放下手机，没头尾来一句，“我还没三十岁呢！”

　　“？？？？”所以？又如何？

　　“不要用‘您’。”

　　来了来了，拍马屁时间又双叕到了！！
　　“顾先生救了我一命，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如果再给我拉开一点点后门，您还是我的大贵人。您的大恩大德，区区一个‘您’也不足以表达我对您的尊重！”

　　“这样啊，”顾起把尾音拉长，抱臂看着她，“我不开后门呢？”
　　“唐小姐是不是还是会对我竖中指？”

　　唐眯怔住，随后猛摇头：“不会不会，昨晚回家后我就后悔了。”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恩人。”

　　“唐小姐真通情达理，”顾起促狭道，“我想我不开后门唐小姐也会理解的吧。”

　　“……”

　　“唐小姐还是请回吧，”顾起站了起来，指了指茶几上的手机，“记得带上它。”

　　唐眯拿起手机，也站了起来：“顾先生，怎么说我们也算认识，你就当给个情面。”
　　她左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右手把手机递到他跟前：“留个眼也可以。”

　　头顶的白炽灯明亮，两人都沿着茶几边站着，距离很近。顾起嘴角轻抿，就这样低头看着她。

　　明明是不带压迫感的俯视，可唐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身高差带来的压力，总觉得前面那堵墙很难攻破。

　　最后，她选择低头，改为双手捧着手机，微微向上抬。要是跪下，就是一副朝贡的姿势。

　　僵持了一会。
　　上方传来一阵低笑，随后唐眯的手上一轻。

　　顾起！收！礼！了！

　　唐眯仰起头，满眼希冀。

　　“好啊，这个礼我收了。”顾起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唐小姐的诚意我算是感受到了，我不收也太不近人情了。”

　　唐眯双手合十放唇边：“那就拜托顾先生了！”

　　顾起轻轻嗯了一声。

　　“那不打扰顾先生了。”

　　唐眯才转过身，顾起忽然说：“啊，我差点忘了。”

　　唐眯不解地看向他。

　　“杂志方规定了，选拔作品不能显示屋主信息的。”他好看的双眼皮下，星眸弯弯，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也就是说，我不知道哪个家才是你的啊。”

　　*

　　唐眯离开了好一会，郭樽拿着IPAD进了顾起的休息室。
　　他把IPAD递到顾起面前：“顾先生，这是所有选拔的场地的照片。”

　　“谢谢。”顾起接过IPAD，刚好停在一张照片上，选景是客厅一隅，简单的装横，却有琳琅的墙画，米色沙发，色彩鲜明的方形抱枕，看似不经意摆设的绿植和花材，让千篇一律的空间饱满起来。
　　只消一眼就感觉到春意凛然。

　　“这是我学妹的家。”郭樽不确定两人的关系是好是坏，为了做好推荐，只好往自己身上揽点关系。
　　他指着唐眯家的照片，顺着话题说下去：“她是‘颜热’家居版的常客了，家里每年都会根据不同季节和不同主流更换软装，品位和美感都不错的。”

　　视线不过停留几秒，顾起又把后面的图片一并看完，归还IPAD，同时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
　　“我都看过了，晚点给你答复。”

　　顾起走到门后，停下来，转身问郭樽：“你的学妹，叫什么名字？”

　　“唐眯。”

　　顾起微笑着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酒店，顾起步行来到悦榆阁，环顾四周，林晟在其中一个座位上向他挥了挥手。

　　他踱步走近，林晟就调侃起来：“顾大模特是通告不断啊，才回国就忙到电话都没空接了，需要助理来沟通？”

　　顾起坐下来，把没开封的手机放在桌上：“昨晚手机摔坏了，没来得及换新的。”

　　“难怪啊，”林晟问，“今天的首秀还顺利吗？”

　　顾起笑笑：“不错，还有意外收获呢。”

　　林晟来了兴致：“什么收获？”

　　这时后座响起了一把清脆的声音。
　　“小线，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气，好说歹说，终于肯收了我的手机，最后居然说‘啊我差点忘了，杂志方不透露屋主信息，我不知道哪个才是你的家啊’。这个顾起就是存心报复我的！”

　　顾起所坐的位置和后座只是隔了一排植物，植物养得很茂盛，成了桌与桌之间的隔断，离得近，声音的主人又因愤怒而拔高了声线，因此听得异常清晰。

　　林晟瞪大眼看着顾起，指指桌上的新手机，用唇语示意：“顾起、手机，是你吧？”

　　顾起把食指放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在休息室里，唐眯说着夸张成份居多的话，而此刻那把声音，带着愤怒和不甘，顾起却觉得，比在休息室听到的顺耳多了。

　　唐眯从休息室出来，才发现郭樽发来的信息，说不让透露屋主信息的，让她自个拿照片在顾起面前刷下存在感。

　　她当时在顾起口中听到不透露屋主信息时，整个人懵了，接着怒气从脚底升起。
　　她并不是痛心手机，而是他可以以接受赔偿为由接受她的手机的。可他却以这样的方式，接受她的贿赂后，很无奈地说帮不上忙。

　　由此可知，他的操作不就是，让！她！不！痛！快！吗！！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男人！”齐小线问，“那你没再得罪他吧？”

　　“他暂时是我的衣食父母，哪敢得罪啊？”唐眯心里堵得厉害，夹起一块芋头饼，咬了一小口，素然无味，噘了噘嘴就放下了。

　　“别气别气，”齐小线给她杯子续了茶，“喝口茶顺顺气。”

　　唐眯才端起杯子，手边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惊叫一声：“呀！我居然忘了唐誉要来接我呢。”
　　临出门前唐誉就给电话说一起吃晚饭，当时忙着收拾东西，胡乱应了，去了酒店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她接了电话，和那头的人说了她所在的地址，挂了电话，便问齐小线：“你这么急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齐小线从包里拿出一张券：“呐，给你券，我今晚去不了住了。”
　　这是齐小线去年公司尾牙抽到了莱斯卡酒店的一个总统套房的券，明晚就最后一晚了。前几天她和唐眯商量着两人去住了一晚嗨皮一下，就预定了明晚的房间。

　　“啊？为什么啊？”

　　“我下午接了个任务去海市，估计要三天才回来。”齐小线一脸惋惜，“我住不了了。”

　　唐眯皱眉：“我自己一个去住怪怪的，不如卖了它。”

　　“你处理吧，住也行，卖也行，卖了钱归你。”

　　唐眯收下券，时间逼近，卖得出去的机会渺茫，不过也可以试试。

　　*

　　唐眯走后，齐小线起身去洗手间，走出身后的绿植，脚步顿住了。

　　顾，顾起？

　　不会吧？她们说的话，他全听到了？
　　她们应该没说他什么坏话吧！！

　　怔愣一会，齐小线便低下头，脚步匆匆离开了。

　　顾起垂眸把玩着新手机，若有所思地问林晟：“接受贿赂，又不做事的人，你觉得是什么？”

　　“虽然你的外表和气质都不符合，但我还是要说，”林晟上下打量着好友，“是渣男！！”

　　“……”

　　*

　　唐眯在悦榆阁外面等了一会，唐誉的车才出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唐眯笑眯眯地说：“老侄子，好久不见，想小姑了没？”

　　唐誉不给面子地瞪了她一眼：“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侄子，老侄子更加不行，也不要自称姑。”

　　唐眯歪着头：“可我就是你小姑，你就是我侄子啊。”

　　“我比你大六岁呢，”唐誉咬牙，“正常点叫名字不行吗？”

　　唐眯摇头否定：“叫名字别人还以人我们关系不好呢，辈分称呼更亲切啊。”

　　“……”
　　从唐眯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唐誉的人生中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当年6岁的他被拉到医院，妈妈让他坐在一张凳子上，他看着自己的小短腿摇来摇去，时不时看一眼爷爷。

　　爷爷伫立在产房前，看着鲜红色的字，一动都不动。直到那扇门打开，护士抱出一团会哭的东西，爷爷双手接过，马上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然后坐在他身边，把襁褓里皱巴巴的婴儿递到他跟前。

　　“小誉，她是你爸爸的妹妹，叫一声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