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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一片芒心千万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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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教我,开始其实并不十分用心,毕竟时代背景搁在哪儿,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却十分的上心,每每央先生多教,师傅便也多教一些。堪堪学完大半国风,按师傅的话进境已经十分惊人了,但是实际上在我看来,整天除了吃饭睡觉,时间真的是很多的,用心的话一天背熟写好一首两首诗的实在比不上我高三一天N张卷子的用脑量。
一天我试探性的问起四书五经的问题,奇怪的是先生并不以为意,除去我是个女孩子以外,这个世界竟然是没有科举存在的,要知道中国科举制可是历史悠久自隋唐就开始的,至于四书五经,先生也说是极好的,但是我看的出来,儒家学说虽然占统治地位,但却没达到垄断的地步。看来这个世界和古代的重合至少在隋唐以前,这样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我到这里却没有遭受缠足的命运,因为女子缠足一般认为是从南唐开始的。
除了读书,爹爹还为我请了专门的师傅教授琴棋书画等技艺,其中古琴是我前生就非常喜爱的,也曾经学过基本的指法,虽然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荒废,但是在乐器中仍是最心水之物,不似二胡的如泣如诉,却比之委婉缠绵,不如古筝的响亮欢快,却比之平和沉稳,不像琵琶的锋芒毕露,却细腻含蓄,有一种往心里去的吟哦。嵇叔夜曰:众器之中,琴德最优。诚非虚言。
安邦侯府果然气度非常,当我看到一把专属我的华丽丽的桐木面板的连珠断纹琴时简直是双眼发光,琴纹非百年不断,这琴怕是有些年头了呢。遂用《诗经•大雅》里“凤栖于梧”的典故,为我我宝贝琴取名“凤栖”。
至于其它三样,本着全面发展的宗旨,我也学的十分用心,艺术毕竟有其相通之处,因此用心学下来进境也颇快,很让爹爹满意。
沉浸在学习新知识之中,真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所居的可园位于整个安邦侯府的东侧,安宁幽雅,我那个姨娘,(后来我知道还可以称她红姨娘)也很少过来,虽然我知道这多半和我的人品没什么联系,不过是有强大的靠山让她不敢动我罢了。
从穿到这个时代起就常常有梦魇跟随,有时候是以前的人和事,更多的时候是一片模糊的混沌世界,在逼仄的空间里奋力挣扎不得解脱,当几乎筋疲力尽要放弃时,又会有一个白色的声影一闪即过,把我带出那个空间,最后来至一个群星笼罩的夜幕之下,每次我都想问他为什么,好多的为什么,然而每次喉咙里只有呜咽,发不出声音……
每次从这个梦魇醒来,总是不知不觉汗湿枕巾,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深想下去就觉得身上冷的厉害,我终究还是害怕那些我不能掌握的命运,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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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朱红呕出,淤积在胸口的赤炎之气随之逼出。
身后的少年依然丝毫不敢大意,收聚心神,右手法印凝结,竟是五气朝元的不传密术,只见他一声低呼,五气游走筋脉,面前的人脸上也随真气运转逐渐现出了红润。
收掌回功,少年薄薄的朱唇溢出一声叹息,还是心有余悸吧,最近因为一直留神那个丫头的关系才滞留京师,若非川枫身上有他以防万一设下的术法,一经触发就可感应,只怕自己从小到大唯一的好友性命休矣。饶是如此,千里施展缩地之术,再加上五气朝元,耗损的法力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
眼见面前好友缓缓转醒,惯常轻笑的唇瓣轻挑,话语中却丝毫不带笑意。
“好友这番可算是大展神威,独身力斗幽燕十三阵,啧啧,果然是好胆色好气魄,只可惜脑筋不太聪明。”少年仍然轻阖着眼,手中一把纯白色折扇却不偏不倚指向一旁蹲着的年幼少女,“你要逞英雄却也可以,只可惜这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娃儿跟错了师傅,不知稚子何辜,竟要遭此灾劫……真真可惜。”
“你还能这么多话,想必以你的能为救我一命还是轻松的。”身为枫之谷谷主,一手川枫剑法名动江湖的他,面对这位少年的讥诮,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回话。
“唉呀呀,涉足江湖短短半年就成为枫之谷谷主,我以为你脾气总会变得好一些,却不料……”少年折扇扶额,无奈的摇了摇头,“身上的寒气还是会冻死人。怪不得得了个冷川冰枫的称号,这样下去只怕你不被砍死也会面瘫而死。”
枫冷脸以对,感觉四肢百骸里溃散的真气在导引下逐渐聚集起来,京师距离此地千里之遥,他竟也能及时出现相救,想来是终是不放心自己,下了什么暗桩的结果。苦笑一声,像他这样的人,眉眼间也有难掩的疲累,只怕这次又是大费真元了吧。
男人之间的情义,不是一个谢字说的清的,可以豁出性命,水里来火里去的相待。再见面时,也只有淡淡言笑,心照不宣。
一旁侍立的幼女始终不发一言,素色的小裙子点染上了朵朵血花,远望去似朵朵大大小小的碎花盛开一般,两条麻花小辫下端半散,小脸蛋有些灰扑扑的,只有一对大眼睛灿若繁星,亮的惊人,灼灼望着打坐的枫。怀里紧紧抱着一把剑,那把剑没有剑鞘,被一层粗布紧紧包裹着,只在顶端露出黑的发亮的剑柄,和女孩一样的貌不惊人,却有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力量。
少年看着那小女孩戒备的神色,不觉好笑,一伸手:“喂,你师父死不了啦,小丫头。”
女孩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少年敏锐的注意到,那包剑的粗布上的血迹竟比别处来的鲜艳。
下一秒钟,女孩的手臂已被少年扣住,臂弯处,擦伤的地方还在流血,伤口虽说不大,也有三四分深。少年眼光一敛,一道符咒乍现,瞬时止住伤口。
即使被扣住手臂,另一只手,仍然把那把剑护在胸口。对于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疲惫的身体,这重量已是很难承受,然而,女孩还是没有说话。
“你这丫头,受了伤为什么不说?”
“没有时间。”少女翻了翻白眼“师傅伤的很重。”
少年轻笑,斜眼闲闲“看”向枫,“你倒是很疼你师父。呼呼,枫,看来你收了个好徒弟。”
“不是的。”少女轻轻的,语调平静:“我的伤死不了,师傅死了,我就不能活着出去。”
枫不置可否。
少年拿扇子敲击着自己的手心,又点点自己的额。“我有没有听错?果然是什么样的师傅带出什么样的弟子,你们两个倒是一对儿的怪胎。”缓缓走向幼女,低下头,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说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萧曲。”女孩仰头,灼灼目光对上少年。
“好,恩,萧曲小姑娘,你先休息一下,再睁开眼睛,就到家了。”
萧曲想说,她没有家。可是没等她说话,少年修长的手指一点,人就软软的歪倒了,最后一个清醒的意识还是要保住手中的剑。
那是一把黑剑,对的,就叫黑剑,很多剑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比如大师兄的艾华剑。三师兄的三分剑,小师妹的青岚剑。只有她的剑是那样格格不入,连名字也是粗糙的顾名思义,甚至,它连一个剑鞘都没有。但是,她也只有它而已。
少年把软倒的萧曲放在石头上安置好,整个人一瞬间变的犀利起来,仿佛一把随时可能出鞘的利剑。
“这个丫头,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少年已回到枫的身边坐下。身形挺拔,不再是一贯的戏谑模样。
“山上采蘑菇的小姑娘,被我捡回来的。”枫默默看着好友的变化,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既可以是黑暗中翱翔的毒辣苍鹫,也可以是阳光下光耀夺目的凤凰。
“捡回来的?只怕,我们的谷主大人是强抢民女呢。”
“你不信?”枫眉头打结。
“不,若是命数使然,开头并不重要。”
“你认为她是?”
“又有些不像。”少年苦笑,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自语。“她何尝也不是不像。”
“你也看到了,小小年纪,根骨难得,定力更难得。”枫的眼中有一丝狂热。
“是。”少年苦笑更深一层,早知如此结果,执着是苦,枫对于武学顶峰的追求有多狂热,没有人比他更懂了。“难怪你连殁尘也肯给了她,不过再好的资质,终是年幼,你不怕她无法驾驭此剑?”
“如果她不是,我会收回,如果她是,她就是殁尘最好的主人。”
“殁剑藏锋,万物皆尘。这是一把杀戮之剑,除非剑的主人够强才能发挥其威能,枫,你这个险冒的大了。”少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我主意已定。”
“固执,是你的坏脾气。”
“哈,你的双眼,还是不能视物么?”
“转移话题,”少年口里嘟囔着,“有与没有,也没什么差别,你也知道。我的灵识可以为我辨别周遭所有事物,我不必看,也都感觉的到。”
“你才是转移话题。”枫不赞同的盯着少年。
“呼呼,好啦好啦,讲一句真话,枫,谁不想拥有完全的五感,只是天机一时未到,我的封印一刻也不能解开。”少年神色回复了惯常的懒散,唇角高扬,“我们的谷主大人啊,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你功力高深不会饿,我这个小老百姓可要撑不住了,不如我们先回枫之谷,吃饱了再来聊天,走啦走啦。”
“缩地之术?我决不许你再用。”枫的声音里有怒气。
“可惜呢,你说迟了。”少年开心的笑,仿佛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枫扭曲了表情,和萧曲两人站立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法阵。“刚刚给你疗伤的时候,顺便就布下了。”
“你!”枫气结。怪不得他如此疲累,原来……。
片刻过后,枫和萧曲直接被传送到了枫之谷,法阵中传出少年的声音:“我突然想到,对着你这样一位黑面神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所以,呵呵,我就先回去了。”
枫再也忍耐不住,对着法阵怒吼着少年的名字:
“师!少!!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