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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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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老太太慌了,想撒泼。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拍地,就要叫屈。
水县令静静看着她。
那眼神,陌生得令人害怕。
奚老太太从前觉得可以拿捏水县令,这时心里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大郎这是……跟她离心了?
不行。她离不开大郎,她费尽千辛万苦把大郎养大,大郎得孝顺她,给她养老送终。
从前大郎最怕她这样闹,如今回了侯府,当着外人的面,反倒不怕了?
既然拿捏不住大郎,那撒泼有啥用?
奚老太太真是识时务,也不用人劝,自己灰溜溜的站起来了,“大郎,娘一时糊涂,你别和娘一般见识。娘老了,娘老了……”
“俗话说的好,老来从子。”水县令上前扶住她,“娘若是还认我这个儿子,便听我的。”
奚老太太很不习惯。
水闲不听她的也就算了,反正那个丫头从小就不听话。大郎孝顺得很,竟也会变脸?
水县令吩咐婢女,“到二公子房里通报,说我这便陪老太太过去。”
婢女虽摸不着头脑,但三公子有令,她自然听从,忙行礼答应,急急去了。
越沧渊毛遂自荐,“世叔,我陪您一起吧。”
温澄江忙拉了他一把,小声提醒,“这是水家的家务事,你瞎掺和什么?”
越沧渊失望,“我不能掺和啊?哦,我知道了。”
温澄江又有点嫌弃,又有点无奈,“你总是这么笨,愁死人了。”
越沧渊表功,“虽然我笨,可我对你好啊。昨天我就是担心你,才出去寻你的。”
“提起这个我就生气。”温澄江瞪眼睛,“若不是你,世妹早把断十三抓住了。”
越沧渊沮丧低头,一步一步挪到墙角,蹲了下来。
温澄江见不得他这可怜模样,叹口气,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往后别再乱说话了。”
越沧渊转忧为喜,“一定一定,你只管放心。”
水县令已扶着奚老太太走远了。
不久,有婢女拿着灯笼过来,不无歉意的传话,“三公子吩咐,说今天劳烦两位公子了。六姑娘那里自有使唤的人,两位公子请回。”
主人下了逐客令,温澄江和越沧渊不便再留,只好回去和水闲告辞。
水闲正在沉思,闻言头也不抬,挥了挥手,“多谢,慢走。”
余霞有眼色,“国公爷,越公子,这边请。”前边带路,把温澄江和越沧渊送出逸翠园。
温澄江惆怅回头,“世妹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越沧渊嘿嘿笑了好几声,“六姑娘跟我说了好些话,比跟你说过的话都多。”
“呸。”温澄江没好气,“你当世妹是对你另眼相看么?她那是怀疑你,在查你。”
“怀疑我也行啊。”越沧渊乐颠颠的,“她怀疑我,查我,询问我,总胜过她眼里没我,无视我。”
“你个傻子。”温澄江简直不想理他这个表哥了。
世妹在和他温澄江议亲事啊,表哥瞎想什么?
配吗?
可能吗?
回府的路上,温澄江策马疾驰,远远的把越沧渊甩在身后。
越沧渊反正也是追不上,索性从容些,慢悠悠的,骑马比骑驴都慢。
温澄江已经沐浴安歇了,越沧渊都还没回府。
……
水巽公务繁忙,天黑透了,才回到侯府。
才进大门,早有小厮一脸焦急的等着了,见水巽回来,忙上前行礼,凑到近前,小声禀报,“……三公子和老太太走得慢,但也快到了。”
水巽面沉似水。
悦之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么,悦之只是侯府义子,那奚老太太便还是悦之的娘,自然还归悦之奉养。
水巽大踏步向前,“请三公子去书房。”
他的书房地方幽静,四周都有人把守,最安全,最清静。
水巽赶到的时候,水县令独自一人站在书房门前。
“悦之。”水巽热情洋溢的拱手,“对不住对不住,愚兄回来得晚了,让你久等了。”
水县令淡笑,“我等再久也没什么,老太太脾气急,这会可能已经团团转了。”
水巽语塞。
之前水县令一直温文尔雅,没想到也会露出锋芒。
水县令语气平静:“她虽然没有养育过你,却怀胎十月生了你,无论如何,你总得和她见上一面吧?或许还应该留她住上几天,让她享受几天母子亲情。”
水巽脸上发热,“好。”
他没办法拒绝。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说他一点也不想见到亲生母亲,更不想奉养亲生母亲,一天也不想。
水县令转身要走,水巽脑子一热拦住他,“悦之,咱们不是说好了……”
水巽到底没脸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惭愧低头。
“我唯有闲闲一个宝贝女儿,爱逾性命。”水县令并不看他,“老太太不喜欢闲闲,经常刁难闲闲,闲闲从小,便要和老太太斗智斗勇。”
“从前我忍了。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忍。”
“我女儿已经很委屈,不能再受令堂的气。”
“水指挥使,请你劝劝令堂。”
不等水巽答话,水县令已抽身离去。
水巽郁闷之极。
好嘛,原来是老太太为难了水闲,水县令忍不了,才会专程把老太太送来给他。
看这意思,如果他劝不好老太太,水县令是不会再接收了。
他怎地如此命苦,遇到老太太这般愚蠢的亲娘。
你都不是人家的亲娘了,也不是水闲的亲祖母了,你还不知道收敛一些啊。
水巽大步流星进了上房。
太师椅上坐了个面生的老太太,见到他进来,赶忙站起身,不安的、讨好的,又想往后躲,又想亲近他。
水巽哼了一声,大马金马的坐下,冷眼看着这个老太太。
老太太被他看得膝盖发软,差点跪下来,“孩儿啊,娘没想连累你……娘只想让你过日子……只要你过得好,娘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那你就别给我找麻烦!”水巽低吼。
……
水县令回来,只告诉水闲,“老太太会到别处住几天。”别的没有多说。
水闲也没有多问。
水闲终于把画像画出来了,连夜命人送往大理寺。
成绮进来禀报,“二公子差了碧莲过来求见。奴婢说了,天色已晚,请她明日再来,她一定不依,说她回去没法交差。”
水县令道:“见见无妨。”命成绮把人带进来了。
叫碧莲的丫环是小白花的长相,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不过愁眉苦脸的,有点苦相,进来便拜倒在地,抹起眼泪,“老太太吵着闹着要三公子,二公子劝了半晌也是无用,无可奈何,只好命婢子来请……”
水闲惊讶,跟师兄小声嘀咕,“原来爹爹把老太太送给水指挥使了?爹爹怎么想开了?”
师兄道:“伯伯这是忍无可忍了。那老太婆……那老太太真的烦死人了。”
水闲眼尖,见水县令站起来了,知道水县令这是要跟着碧莲走,水闲立即仰起小脸,要哭不哭,“爹爹,她欺负我……爹爹你别走,我不许你走……”
水闲眼圈开始发红,下一步便要掉金豆子了。
水县令心疼得不行,“我儿莫哭,爹爹不走。”
水县令哄着女儿,告诉碧莲,他爱莫能助,去不了。
碧莲一双含情妙目,似乎会说话一样,“三公子,奴婢若这般回去,会被二公子打死的……”
水闲扫了她一眼,“我爹爹心肠好,当然不会就让你这样回去啊。爹爹,你写封信,说明苦衷,水指挥使何许人也?他不会强人所难的。”
水县令欣然同意,“我儿所言甚是,为父这便亲笔写下书信。”
水闲在旁出主意,“十月怀胎,这怎么也算是对水指挥使有恩吧?他至少至少,也得奉养老太太十个月对不对?”
水闲双手托腮,晶莹剔透的小脸蛋上满是憧憬,“他奉养老太太十个月,我便可以清净十个月,这样的好日子,我做梦都不敢想……”
水县令鼻子一酸,“这有何难?为父定让闲闲美梦成真。”
情真意切写了封信,交给碧莲,“水指挥使不可能为难你,只管放心回去。”
碧莲不服,还想使些手段出来,无奈水闲捧着头说好像有点头疼,水县令担心女儿是不是被风吹着了,还是今日累着了,要亲自去请大夫,哪里还有心思看她一眼?
成绮把碧莲请出去了,“三公子有亲笔书信,你回去可以交差了。”
碧莲在逸翠园外站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出去请大夫,知道水闲是有意装病,恨得牙痒痒。
怪道人都说六姑娘刁钻古怪,委实是太不讨人喜欢了!
碧莲无功而返。
到了书房门前,徘徊犹豫,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硬着头皮进去,呈上书信。
云夫人这些天都不肯见水巽,水巽心情欠佳,深夜饮酒,水媖在旁劝解。
见碧莲回来,水媖面有喜色,但听说水县令不肯来,只有书信一封,水媖脸色又冷下来了,“三叔架子可真大。”
水巽拆开书信看过,气得一把扯了个粉碎。
“他写的什么啊?”水媖忙问道。
水巽拍案,“之前他说的是几天,这下子变十个月了!真真气煞人也!”
水媖呆若木鸡。
十个月?这个讨人嫌的老太太,要在二房住十个月?
水巽烦恼,“媖儿,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要不是水媖给他出谋划策,他也不能派碧莲去逸翠园;他要是不派碧莲去逸翠园,也不能从几天变成十个月。
水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会这样?老太太说过,三叔是很孝顺的……”
水巽冷笑,“你听她的,一定抓瞎。哼,从前人家以为她是亲娘,当然肯孝顺。现如今人家什么都知道了,她还要摆亲娘的谱!”
碧莲没办好差使,本来是不敢说话的,这时忍不住告状,“三公子本来都要答应了,六姑娘从中作梗,三公子才改主意的。”
水媖咬牙,“我就知道是她!”跟水巽撒娇不依,“爹爹,您替我教训教训六丫头。”
水巽狐疑,“为何要为父出手?难不成,你还对付不了她?”
水媖心中暗恨,低头不语。
她当然不愿意承认,她竟然会不如水闲。可她擅长的那些,在水闲面前真的是铺排不开,水闲根本不在乎。
水巽嘿嘿两声,“嘿嘿,从小到大,为父给你请了多少名师,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没想到你连一个穷乡僻野长大的小丫头也不如。”
水巽一肚子邪火,都发到碧莲身上,狠狠踹了一脚,“给老子滚出去!”
碧莲疼得厉害,也不敢哭叫,忍气吞声的退出来。
碧荷在外烹茶,见了她抿嘴笑,“你当这是什么好事呢?还上赶着自己开口讨的差事。”
碧莲不答话,低着头,一瘸一拐,到墙角坐下。
“你那点儿心思,谁还猜不到。”碧荷讥笑,“不过是想着云夫人美貌,待在二房也没有机会,三公子还没有娶妻,若去了三房,得了三公子青目,你便是姨娘了,上头还没有三夫人管束。你想得倒美。”
碧莲被踹得不轻,身上疼,没力气拌嘴,闭目不语。
一滴眼泪,缓缓落下。
她原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后来被人贩子拐了,辗转卖到定襄侯府。
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自己不为自己打算,难道一辈子当丫头不成?
她在三公子面前也并非一无所获,三公子看样子已经心动了,若不是六姑娘又是装哭又是装病,三公子肯定跟着她过来了。
三公子心动了便好,她还是有希望的……
……
水闲当然没有真生病,安睡一晚,第二天醒来,容光焕发。
“师兄,咱俩出门逛逛如何?”用过早膳,她兴致勃勃和师兄商量。
师兄也是第一回来京城,“天子脚下,风光人物定然和别处不同,是要见识一下。”
他兄妹二人主意已定,余霞知道劝不了,便命人套了车,让成绮看家,她陪着水闲和师兄一起出门。
水闲穿了师兄的旧衣服,打扮成男孩子模样。
“掩耳盗铃。”师兄笑话她,“世上根本不可能有这般美丽的小少年。”
一看就是个小姑娘,穿啥男装。
水闲笑嘻嘻,“男装方便嘛。”到底还是没换。
师兄抱刀,她拿把扇子,一文一武。
两人出去逛街买东西,都是余霞会钞。
“这也太贵了。”水闲虽然知道京城物价会贵,但没想到会这么贵,“余霞,咱带的钱不够用了吧?”
“够用的。”余霞忙表示,“姑娘放心,我带够钱了。”
虽然如此,水闲心里算了算账,发现不对劲。
那一百两银子,她已经交给世子夫人了。
世子夫人告诉她,这一百两银子可是笔大钱,够逸翠园上上下下花用很久。
世子夫人肯定是骗她的,别说逸翠园上上下下了,单单她和师兄两个人,逛了这么小半天,已经花了好几两银子。
水闲和师兄小声商量过后,改道去了北大街。
“姑娘,北大街不好逛。”余霞介绍,“要说吃喝玩乐,还属东大街西大街。”
水闲一笑,“我去北大街,是想到大理寺看看。”
“大理寺有什么好看的?”余霞纳闷,“那不就是一个官署么?”
余霞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理正舟轻飏,皇室贵胄,人物出众,爱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
姑娘想到大理寺,不会是为了大理正吧?
这可不成。
夫人若是知道了,那还得了?
余霞又想阻拦,又不敢出声,一路煎熬,到了大理寺。
水闲和师兄下了车,在门前观望。
“这衙门很气派。”两人一致认为,“这可比咱怀县县衙强太多了。”
“闲人莫近。”士兵手握刀柄,高声呼喝。
水闲不服气,“我是闲人怎么了?我是闲人,我也能靠近。”
士兵正要上来驱赶,有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策马前来,冲水闲笑道:“姑娘怎地改了男装?”
水闲认得这人是大理寺的司直李拭,热情拱手,“李司直,别来无恙。”
李拭下马,和水闲、师兄见礼,水闲趁机问道:“我画的画像,不知有没有派上用场?”
“那可太有用了。”李拭竖大拇指,“托姑娘的福,疑犯已经抓到了。”
水闲满怀希望的笑。
这疑犯都抓着了,画师的报酬,应该从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