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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成周看着杨选丽离开的落寞背影,到底是结婚多年,有些不忍心,“嘉运,她到底是你亲姨,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大的怨气也该消了……”
冯嘉运扭头看着冯成周,心想,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怎么有资格教他怎么做人呢。
时间是疗伤的神药,却并不是抹掉记忆的良药。
住院的冯成周发型没打理,穿着条纹的病号服,人看着衰老憔悴不少,鬓角的白发显露出来。人上了年龄,稍不注意就会显露老态,可冯嘉运还年轻,他正是朝气蓬勃的年龄,是让冯成周羡慕又害怕的年龄。
随着年龄越大,冯成周越容易想起来冯嘉运孩童时候,就是杨选柔去世之前,冯嘉运从小聪明机智,冯成周遇到重要场合就会带着他,一方面是想让他提前见世面开阔眼界,另一方面是忍不住的想要带出去炫耀,让别人都见识下他儿子有多好。
可自从杨选柔去世,冯嘉运再不肯和他好好相处,别说是叫爸,在一张桌上安生吃完一顿饭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见同龄人已经开始含饴弄孙,冯成周不是不羡慕的,奈何冯嘉运一点回来继承家业的想法都没有。
刚有转机,别把关系再弄僵硬了。
冯成周弱弱地住嘴,问他,“你是不是有话说?”
“你和尤华振认识?或者你们有过过节?”尤华振知道冯嘉运是冯成周的儿子时的态度和语气,不可能是和冯成周没有关系的。
冯成周拉了拉被子,“怎么想起来问起他了?”
“在T市见到个熟人,像他,和他打了招呼,没认出我。”冯嘉运编了理由。
“只带你见过他一次,没想到你还记得。”冯成周说,“以前有点小矛盾,闹了点不愉快。”
“什么矛盾?”冯嘉运追问。
冯成周不愿意说了,“你这孩子,我们坐下聊天就不能说点别的,总提这个外人做什么。”
冯嘉运作势站起来,“那没什么聊的了。”
“再坐会儿。”冯成周拉住冯嘉运的衣袖,就像曾经冯嘉运曾经拽住他的衣服一样,语气哀求,“我和他没有私交,还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本来说有个合作,他那边磨磨唧唧没个结果,后来知道是他找好了别人合作,瞧不上我的小额资金。后来瞧上同一块石头,他不懂装懂胡乱给价,惹恼了买主就卖给了我,那块石头……你记得你妈有个戒指吗?用的就是那块石头里最好的一块。”
冯嘉运记得,一块价值连城的石头,让冯成周彻底翻身,从小福贵变成了大富大贵。
“成周国际在打尤家小洋楼的主意?”冯成周说,“A市有价值的土地不止那一块,你何必非要盯着那一块势在必得。”
“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冯成周转念一想,往后一靠,又乐出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公司的事情了?是不是打算回来帮我管公司,你要是回来,我就退休,把公司全交给你。”
冯嘉运态度一向坚决,“我不会进公司。”
冯成周恼恨地瞪着他,却无计可施。经济制裁、威胁、引诱,好话坏话说完了,冯嘉运就是不肯回来继承家业,这成了冯成周的心病。
杨选丽在外面转了两圈,听到病房里没有谈话声,她推门进来,看父子俩对峙地坐着,可能是又谈崩了。
冯成周恨声说,“走走赶紧走,看到你就来气。”
冯嘉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选丽看眼冯嘉运离开的方向,心里莫名地一乐,奇怪的情绪很快消失,她帮冯成周顺气,劝慰他,“怎么又吵起来了,嘉运听说你生病就连夜赶回来,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爸爸的。”
“活着时候不在跟前孝顺,等我死了回来奔丧,我要他这个儿子有什么用。”冯成周用力捶了下床铺,“我这么辛苦经营,不都是为了他,这混账怎么没一点狼性。”
“你别这样说,丹丹给我说,嘉运现在做的工作前景很好,这才多长时间,又升职又加薪的。”杨选丽叹着气说,“丹丹再有一年多就毕业了,你要实在累,到时候让她回来帮你。”
“再说吧。”冯成周心烦气躁,不愿搭腔。
杨选丽手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嘉运不是谈了女朋友吗?以后有女朋友帮着劝劝,嘉运总会愿意回来工作的。”
“我忘记这茬事儿。”冯成周又来了精神,“你找丹丹打听下,嘉运谈的女朋友是谁家的闺女?说不定是熟人家的孩子,有她拴着,就不信这孩子还能飞上天。”
“对,你说的都对。”杨选丽想起冯丹杨提起冯嘉运女朋友时候的神态,大概是不怎么满意的,估计是家庭条件不行。
从冯成周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冯嘉运请朋友吃饭。
对方姗姗来迟,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到了就打哈哈,“对不起真对不起,真的是临时有事儿,说改到明天约,你还不乐意。”
“明天我就回T市。”江一帆,就是和冯嘉运通过电话的A市朋友。
江一帆家比着冯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俩人上高中时候是同学,冯嘉运三天两头不回家,后来更是在外面买了房子,王一帆总是过去住。冯成周想知道冯嘉运的情况,就要通过江一帆,后来,江家拿了冯家一个业务的代理,度过了最难时期,冯嘉运的表姐嫁给了江一帆的堂哥。
“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江一帆捏着桌上的水果吃,“你爸怎么样?我爸还说去医院看看呢。”
“这两天就能出院。”冯嘉运不想回A市很大的原因是,这里他认识的人,或多或少和冯成周有关系,他不想生活在冯成周的影响力下。
“你爸没出院你就走啊。”江一帆咂舌,“你难得回来一趟,说多叫几个朋友,大家聚一下。”
“下次吧。”意思是,以后再说。
冯嘉运问他,“我让你帮忙的事情怎么样了?”
“兄弟,你和我说实话,你最近怎么对尤华振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他欠你家钱了?”
“不是。”
“要是真欠你家钱了,有什么值钱的就赶紧拿吧。尤华振现在名下的公司,对外是正常营业,其实已经是半停业的状态,是尤喜振在对外糊弄假象,闻到信儿的,已经中止合作,没有订单没有资金,是要彻底停业了。你不是让我打听尤华振嘛,我托人打听到了,他们夫妻俩不是卷钱跑路了,是被追债追得在A市混不下去了,改名换姓在别的地方开了家小的货运公司,新疆西藏全国各处跑,当老板也当司机,一共就几个人。尤华振他老婆,听说在工地门口卖炒粉盒饭,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还有什么?”
“尤华振前几年的确赚了钱,在A市露了脸,可他也是真的嚣张和挥霍,出门三辆车坐中间那辆,派头比市领导都大,五星级酒店整层一包就是一个月,说挥金如土一点都不过分。前些年计算机行业不是刚起来吗?你说他一个暴发户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不知道怎么发昏了脑袋要进军新兴产业,比如一款APP,被一个皮包公司忽悠着前前后后骗了五千万的开发费用,后来使用过程中不断爆出BUG,不能退出、不能退款、信息泄露……下载量是预估的零头,打官司、赔偿、人工各方面七七八八费了不少钱,本来想做个爆款,没想到是个哑炮。他投厂,别人也投厂,差不多的款式、差不多的面料,他原料价格愣是贵了一块钱,成本在那里放着销量路子打不开……反正那几年,尤老板是投什么赔什么,他不服输,房子车子都抵押了,外面还借了不少外债。现在仅剩值钱的,就是他家的房子和一个半倒闭的厂子。听说尤华振夫妻俩这些年不敢回来,是怕人找上门要债。又怕要债的真为难他女儿,不敢真的欠钱不还,赚了钱十万八万地填窟窿,精卫填海呢。”
“他们欠多少?”
江一帆吸了嘴唇,发出啾的一声,“打听的朋友说,尤华振是不是被人洗脑了,高利贷他都敢借。这几年利滚利,有两三个亿了,就靠他现在每个月那点进账,什么时候才能还完,说不定哪天就横死街头,被讨债的砍死了。”
这笔钱,不是冯嘉运能填平的窟窿,远超他的能力范围。
江一帆夹菜,观察着冯嘉运的表情,“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八卦尤华振,关心的是和尤华振有关的人吧。”他撸了把头发,笑嘻嘻地说,“说真的,你还能帮到尤华振。”
冯嘉运看着江一帆,等他的下文。
江一帆说,“这点钱对别人来说是天文数字,对你爸来说就是松松手漏下的金碎屑吧。你爸不是一直想让你回成周国际吗?要我说你会回去,随便拿点,这窟窿就填了。”
冯嘉运有点出神,问题从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循环。
话说了,江一帆又往回收,“你可别听我胡说八道,我爸知道了估计得敲断我的腿。你家就算有钱,干嘛拿出来帮尤华振呢,非亲非故的。”
周五,冯嘉运回T市,下午到的。
去公司销假,对接了这几天的工作,没什么事儿他就离开了公司。
开车,先去T大门前转了一圈,犹豫了半晌,还是没给尤晓晓打电话。
冯嘉运心里清楚尤晓晓和裴星宇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后续进展,可他气恼的是,尤晓晓为了不见他朋友,竟然用裴星宇做借口。甚至有些后怕不已,还好当初回来得及时,还好裴星宇对尤晓晓是另有所图,不然哪里有他和尤晓晓的故事发展。
虽然尤晓晓现在最喜欢他,可是捡漏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非让尤晓晓见他朋友,这件事情上冯嘉运承认自己钻牛角尖了,怎么就非要用这样幼稚的方式证明一下,尤晓晓是在乎他的呢。
人犯蠢起来,是真的蠢。
冯嘉运十分想立刻见到尤晓晓。
可见到她,他该如何开口说她父母的事情。
是委婉地提醒她,多观察一下她父母的处境和家里公司的状况。
还是直接告诉她:你爸破产了。
这些事情,连冯嘉运都消化不了,他在想怎么以温和的方式告诉尤晓晓。
回到住处,门很轻易就打开了,厨房有光。
冯嘉运换了鞋,走向厨房,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忙活的身影。
尤晓晓转身的间隙,看到了他,抿着嘴甜笑,伸着手撒娇,“冯嘉运,你抱抱我吧。”
“过来。”冯嘉运说着,他卸下疲惫,张开手臂等着他可爱的小姑娘。
尤晓晓立刻放下碗筷,筷子掉在地上她顾不着去看,朝着冯嘉运飞奔过去,一个用力跳到他身上,用力抱住他。
他回来了!
冯嘉运被她撞得疼了一下,还好稳稳地托住她的屯,“看来是真的想我了。”他低头,用力地吻尤晓晓的唇,“我一样。”
尤晓晓扒着他的肩膀,像条灵活的鱼一样,“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朋友?”
“你想见他们?”冯嘉运抱着她,先关了火又去客厅的沙发,“是我犯糊涂了,不想见就不见他们。”
尤晓晓圈着他的脖颈,柔声说,“可是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冯嘉运解释,“我爸病了临时通知我,我临时赶回去的……”
“以前不想陪你去见你朋友,是觉得,他们可能会不喜欢我……”尤晓晓笑嘻嘻地说,“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我不管别人什么态度,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尤晓晓咬着下唇,一双小鹿眼睛怯怯地看着冯嘉运,大声宣布,“比喜欢更多一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