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游记》紫霄宫的瞌睡虫

654、第 654 章

　　韩信来信，要求代理齐国国王。
　　在这个世界，是因为他得大兴土木，收集那些龙羲需要的东西来填海造陆。大将军没有这种权力，所以为了麻痹龙羲，他才不得不这么做。

　　平行宇宙正史里，韩信这么做的原因，归根结底其实就八个字，他太想要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了。
　　那么多在他看来蠢得跟傻子似的人都能当王，凭什么他韩信这么大的功劳就不能？
　　这年头，可还没有异姓不得封王的规矩，大多数人的思维还停留在战国时代，他刘邦不也是项羽封的么？
　　成为大王，是每一个有志青年，最终极的奋斗目标。
　　他的内心深处，自始至终，就只是那个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报答漂母一饭之恩的少年郎罢了。

　　刘邦气的暴跳如雷，指着使者的鼻子骂了足足半个钟头，最后把人撵了出去。跟正史不同，这次谁也没拦着他，因为现在，汉王拥有对韩信破口大骂的底气。
　　别以为天底下就你韩信一个人会用兵！
　　惹急了老子，老子让乐府令带兵铲平你齐国！

　　月云、萧何还有张良三人对视一眼，时机已至！
　　三人齐齐起身：请汉王允许我等，捉拿韩信回来治罪。
　　刘邦自然很高兴，他以为三个人刚刚的话，仅代表他们个人的想法，只是恰巧一起说了出来。
　　所以他点了个最能打的：哈哈，好！小月，你需要多少人？
　　他对月云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加满意，人家灭了项羽，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就把虎符丢还给自己了，硬塞都不要。哪像韩信那小子，还得他几次三番亲自去偷？

　　月云眉头轻挑，老刘这是，会错意了啊。
　　他给另外两人使个眼色，将错就错：２００人足矣。
　　要不是怕老刘起疑心，他真想一个人去。

　　刘邦大乐：大善！我得乐府令，如长夜得明月！
　　刚刚夸完月云没几天，结果转头他就发现，他的两个肱骨之臣，偷偷跟着月云一起去了齐国，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好悬那两人离开前都有留书，解释自己跟过去不是背叛，而是另有重要的事情，不做的话大家可能都会完蛋，这才没让老刘脑梗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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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临淄，齐王王宫内。
　　汉初三杰与月云同坐一席，气氛略显凝重。
　　韩信双手撑在几案上，表情严肃：我必须亲自去一趟龙羲那里，确认一些东西。
　　萧何摇头：不行，太危险了。既然它没有一直留在人族内部影响我们，那就代表我们一定能伤害到它。否则它躲什么？我还是那个意见，觅地设伏！五千人杀不死它就一万，一万不行就十万！不管多大代价，它终归不是真正的神！对了，它制造的东西不是怕水吗？那它自己会不会也？

　　张良揉揉太阳穴：你是想找机会弄来曳影剑吧？这些日子，我遍查古籍，搜寻了所有跟曳影剑有关的记载，得到的结论……
　　他沉默片刻：……老实说，那玩意儿对它起不起作用，很难说。

　　韩信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信任团体的力量：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天地间最为伟大、最为恐怖的力量，当然还是天地自身。
　　萧何叹息：借天地之力除掉它，是个办法。但问题是，从夏朝开始，它就躲在老窝里面，再也没出来过，我们上哪儿去借……啊！所以你是想……

　　张良也反应过来，深深地看向韩信：所以……非去不可吗。
　　韩信点头微笑：非去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一块电路板似的东西，用交代后事般的语气道：这，就是九鼎的鼎芯，它的作用，我也跟你们说过了。
　　见两人沉默，韩信继续道：我想毁了它。

　　闻言，萧何皱眉，张良也是一副可惜的表情，说明了自身立场。
　　大汉初立，有这东西帮助，能省下多少功夫，不言而喻。
　　三人看向月云，貌似从会议开始之后，他就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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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月云也在思考，他在想，既然龙羲也有办法看穿时间长河，那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做了这么多的改变，为何它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不像它的风格。
　　呆了这么久，他应该早已融入这个世界，没道理时间长河之中看不到他。
　　这就好像往河里扔石头，石头越大，造成的涟漪越大。当初弱小时呆个几百年也不一定能影响世界，可现在，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让这世界不再拥有未来。
　　超速思维分析无数种可能之后，月云敲敲几案：毁了干嘛？好歹也是九鼎的一部分。几千年后，说不定都是传说中的东西，能够证明夏朝存在过的文物。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高谈阔论：统治者治理天下，若是仅仅只凭一件能够监察四方的工具就能高枕无忧，那可真是太舒服了。呵呵，果真如此的话，过去的帝王们恐怕都得开心死。夏朝拥有它，周朝拥有它，秦朝还是拥有它，可是这些朝代，如今还在吗？
　　他看看若有所思的三人：说是帝王创立的王朝，其实还是百姓选择的帝王。如果秦朝人，人人都像那位老太史令一样爱国，哪里还有人会造反？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办法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饱穿暖，最好还有学上、有书读，让他们明白道理，学会礼义廉耻，这才是帝王该干的。干好了，我就不信有谁闲的没事会造反？干不好，还有脸继续当帝王？
　　他最后道：你们作为汉初三位最杰出的英才，器量要大一些，不要动不动就拿一件工具撒气。

　　一番话，怼的三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良久之后，三人齐齐大礼拜倒：乐府令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月云摆摆手，示意三人起来：至于龙羲的老巢，我陪你走上一趟便是。唔，你们两个要是想去，也可以一起，放心吧，出不了事。

　　一听这话，大厅的气氛顿时又诡异了起来。
　　月云的身份，其实三人都有暗中调查过，却啥也没有查到。他仿佛好似凭空冒出来的人一般，就连他身边的人也是。古怪的衣着，美味的小食，甚至邽县凭空冒出的粮种，无不在佐证这一点。

　　现在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韩信眼睛一虚，轻咳几声，试探道：月公子可是……可是来自后世？
　　他知道龙羲的详细情况，手中又本就有时间机器，随便说出口的话都能成为至理名言；综合这种种迹象来看，一向不信鬼神的韩信，也只能往这个方向猜了。
　　怪不得他一直说，“果在因前，结局早已注定”呢。
　　韩信假设自己如果没有遇见月云，会拿这事儿怎么办。最后推演一番，也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尝试着杀死龙羲。
　　如若不成，便让自己聪明到不像话的侍女季姜前往后世，趁龙羲还未再次造出时间机器前，在人类科技足够发达时找机会。

　　月云轻笑：后世嘛……也算是吧。
　　他顿了顿，既然都已经插手到了这个地步，那干脆也就不再顾忌：我这里，有汉以后两千多年的史册，你们想看看吗？
　　汉初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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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渤海中的某个小岛上，四人在彭铿的引领下登岛，仿佛饭后散步一般参观龙羲的基地。
　　它早已经等在神殿大门外，神色平静，好像输掉这场战役的不是自己。
　　一直到几人走进跟前，它盯着月云看了几秒，才大礼跪伏在地，找到了真理一般，用古怪的腔调吟诵道：没想到其他宇宙，竟然真的存在神明！
　　汉初三杰：？？？
　　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月云也不管韩信等人，眼神渐渐冰冷，嘴角微微翘起，表情嘲讽，开口就是让三杰更加不可置信的言词：哟，长得还挺像人的嘛。把衣服脱了，爬几圈我看看。
　　汉初三杰：？？？

　　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人家是异类，也用不着这样侮辱吧？跟他们一起来的这人，真的是月云吗？
　　但现场氛围实在太过古怪，三人全都明智的没有吭声。

　　龙羲照做了，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感激涕零的模样。
　　它蛇躯上短小的四肢在地面爬行时非常有帮助，仿佛鳄鱼、蜥蜴逃跑时一般活力四射。也许这个种族天生就是爬着走的，直立行走是它到了地球以后，为了培养直立猿，才不得不学会的技能。
　　它长长脖子上的人脑袋，在三杰看来分外惊悚，如果鬼神的传说……
　　不，神什么的……暂且不论。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八成就是它这个样子了吧？
　　也许它正是鬼怪传说的源头？

　　三人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看月云，生怕他忽然抽风，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反正他们宁愿死，也绝不愿意承受这种侮辱。
　　望着自家主人那除了头部，跟人类没有一丝相似，巨蟒般的躯体在地面上毫无尊严的蠕动爬行，彭铿崩溃了……
　　他一边流泪，一边大笑着跳入茫茫渤海，了断了自己漫长的一生。

　　月云轻啐一口，杀机收敛，不太满意。
　　这家伙，果然如同他所料想的那般，为了活下去，或者说，为了自己的族群能够延续下去，可以丢掉任何尊严。
　　同时，也让他没了出手的借口。
　　别忘了，人教三代弟子月云，对伤害过、或者试图伤害人类的异类的态度，一向是斩尽！杀绝！

　　很久很久以后，三杰才想明白，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龙羲不是有办法能看穿时间长河，如果它在面对月云无礼的挑衅时，稍微有那么一丁点想要对抗的意图……
　　那么这个族群，注定是要消亡在时间长河里了。

　　什么？掌乐仙君杀个人还用得着找借口？
　　诚然，祂诛杀大多数的普通人，都不需要任何理由。可是这个世界里，龙羲，毕竟对人族有着大恩德！它还有另一个名字——伏羲。
　　有这种大恩德兜底，只要它还没有真正对人类动手，月云就不能动它。

　　所以才有了登岛之后，两人那种种怪异的举动……
　　两个能够看穿时间长河的存在，隔着千山万水、无尽时空，已经交手过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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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拍韩信后腰，吓的三人一激灵，月云恢复来时风轻云淡的模样：走了，想什么呢，我们进去参观参观。
　　三人对视一眼，依言跟上。
　　不管怎么样，月云还把他们当朋友就好。

　　神殿内空气燥热，虽然到处都是他看不出用途的仪器，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豪华。看来这龙羲忙着回家，对生活环境倒是没有太高要求，抑或着，按它们的审美，就是喜欢这种环境也不一定。
　　一条熔岩铺就的火焰之河从地下流出，缓缓环绕殿内一圈，带动那些不知名仪器运转，为它们供能，不久又没入远方的黑暗。
　　墙壁上，到处都是八卦以及衍生卦象的符号，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星球环境，才能让它们天生对推演未来，或者是，时间，敏感无比。
　　这个种族将火焰的用法，开发到了极致。

　　萧何等人经受过两千多年后的见闻洗礼，现在倒是没有丢面儿，反而艾迪连连感慨：先生，在我们面前的，又是一棵完整的，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科技树。
　　月云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之前为了孤独堡垒里的科技资料，他甚至犯了“贪婪”的原罪，让他后悔不已。没想到这个世界无心插柳，却又送他一份大礼。
　　唉，无穷世界，这无尽的可能，有时候真的能让人疯狂。

　　想到克拉克，月云眼神开始变得柔和：说说吧，你的打算。
　　匍匐在地跟进来的龙羲，闻言微微抬起脑袋，依旧是那副古怪的腔调：伟大的异世界神祇，我于时间长河之中，看到了无数我们交战后的场景，看到了您的无边伟力——星球被摧毁，恒星被熄灭，连星系都不复存在，那真是……
　　眼见月云皱眉，它连忙换上务实的口吻：一旦我们发生冲突，我族将没有丝毫未来可言，在所有时间线里，我们都是被灭绝的一方，无一例外。
　　汉初三杰：…………

　　看看众人的表情，龙羲继续小心翼翼道：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祈祷您降下仁慈之心，祈求您能让我们在这宇宙之中，有一方小小的生存之地。
　　也就在这时，艾迪电子音响起：先生，已解析得到该生物母星坐标。
　　月云冷哼一声：你也不用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我没来之前，你可也是这世界的“远古神祇”呢。
　　龙羲连忙收声，将脑门紧紧贴在地面，生怕一不小心触怒月云，给自己的族群带来灭顶之灾。
　　装神弄鬼跟真正的仙神，那完全就不是一码事。

　　月云负手而立，一个种族的存亡，就在祂一念之间。
　　三杰从龙羲的只言片语中，大概也猜到了月云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静默立在一旁，不敢有丝毫打扰。这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儿。
　　良久之后，祂终于作出决定：按我平常的脾气，你敢有篡改人族文明进程存在的念头，就足够给我横跨星际，诛灭你们一族的理由。
　　祂看向依旧趴伏不起的龙羲：可是……这一界人族文明的种子，也的确是你一手种下。你也只不过是，想回家罢了。

　　祂取出时间机器“玉稚”，随意抛起又接住，抛着玩儿：虽然蠢了点儿。
　　在三杰不解的眼神中，月云解释道：如果你不是想填海造陆，而是想办法在海中写上你们一族特有的文字，或者紧急信号，“不要降落，这里危险”什么的，让飞船不再降落，或者换个地方降落……
　　三杰呼吸猛的停滞，大哥，要不要这么搞啊，你这是在诱惑它犯罪啊！

　　龙羲距离月云如此之近，近到随时可以暴起抢夺过时间机器，然后随便找个地方一猫，按月云的办法去办，那人类文明岂不是……
　　但它仍旧将头死死低下，没有半点逾矩之举。

　　月云扯了扯嘴角，心里冷哼，还真是没种：渚薰！
　　自由使者应召出现，刹那间完成情报交换。
　　祂不耐烦的打开空间虫洞，直通荥阳：送它回去！把它们的科技树带回来。
　　渚薰：是，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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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荥阳，刘邦面对四人，脸色黑的能比锅底。
　　尤其是月云，本以为他是最可靠的那个，没想到他才最不靠谱。
　　月云懒得解释，把给三人的资料也给刘邦复制一份，留他们自己开会，开始忙活自己的事儿。

　　他放龙羲回家，自然不是没有代价。
　　他必须得在地球上留下一道后手，万一以后地球遭到龙羲一族入侵，便可以随时越界支援过来。
　　但他估计，只要他留下了后手，那十成十是不用再回来了。

　　等他忙活完一看，中原大地已经统一，汉朝正式建立，定都长安城，韩信等几个人都被封了国公。
　　刘邦不是傻子，得到资料后他就意识到，如果他想建立一个如后世一般长久存在的、超越以往任何时代的强盛国家，那光凭他自己，肯定是玩不转的。
　　再者说，这天下大得很，大到他打一辈子的仗，可能都打不下来。
　　所以他干脆把后世对开国功臣的奖赏给照搬了，在王侯将相中间，又插了一档国公。
　　好悬大汉还没有正式开始论功行赏，也好悬没有真给韩信封齐王。
　　在外人看来，月云他们是的的确确，到齐国把韩信给抓了回来。但汉王——不，现在已经是皇帝——皇帝陛下既往不咎，对他宽容以待，许以楚国公之位。
　　千百年后，成就了君臣千古佳话，世人皆颂高祖雅量。

　　月云对他们更加放心，这个世界的韩信，聪明到连龙羲都能坑上一把，更何况其他？仨人早在之前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所以韩信才无所畏惧的跟进了传送门。
　　至于吕雉，她更加无所畏惧。
　　根据小道消息，连仙神都站在刘盈这边，甚至不惜早早就亲自教导，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脸都差点笑肿。
　　这也是刘邦从资料上得知吕雉在他死后所为后，没有任何动作的主要原因。
　　世界已经改变，那些东西就只是个参考而已。

　　月云离开前，教了刘盈最后一课：攒满一百颗巧克力，也许会得到出乎意料的惊喜。
　　年轻的皇帝兴奋异常，这还是老师忙完自己的事情后，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授课。他自是毫不犹豫的照办。
　　但当他捧着果盘去寻老师，发现除了满满一柜子的巧克力外，他本人早已离去多时。
　　这最后一课，便叫做“失望”。
　　一位成熟的帝王，必须得能承受得住失望，学会如何面对现实。
　　这个世界的刘盈，有些太过顺利，顺利到一切躺赢。
　　这是老师额外给他的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