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游记》紫霄宫的瞌睡虫

651、第 651 章

　　明月高悬，直直照在湿润的河床上。河底的鹅卵石在这柔和的月华下，仿佛都变成了世间少有的宝石，让整条河道都熠熠生辉。
　　韩信和一名神情冷漠、面容瘦削的黑衣人立在河边，静默无言。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他的三观都快碎裂成渣。因为面前刚刚还在奔流不息的，名叫寒溪的小河，在这名黑衣人的逆天手段下，转瞬间就成了一条枯水河。

　　他脑子飞速转动，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究竟怎样才能让一条小河在瞬间变得干枯。
　　堤坝？他现在已经是汉军治粟都尉，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修出一道堤坝，而不让他发觉的。
　　自然断流？更不可能，汉中前几日才下了雨。
　　幻觉？他很清楚，眼见的一切都为现实。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让寒溪断流吗……
　　不知什么时候，月云双目如雾，鬼魅似的凑到二人身边，饶有兴趣的感叹：真是神奇的技术。比起我手里的，可要方便太多了。
　　在他眼中，整条寒溪所在的空间，甚至时间，都已经发生了扭曲。
　　面前这条干枯的寒溪，分明是来自半年后的枯水期……

　　两人乍听人声，全被吓了一跳。
　　韩信一脸惊喜道：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等，你是什么时候……
　　黑衣人则厉声道：你是谁？主人没说过，今晚还有多余的人在这里。
　　月云双眸恢复正常，对韩信微微一笑，扭头对黑衣人道：我只是个小小琴师罢了，你家主人不知道我，再正常不过。
　　韩信皱起眉头，这俩人的对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古怪？莫非，月公子已经知道黑衣人就是仲修口中的东海君不成？

　　东海君冷着脸，反复打量月云，似乎是在确认他会不会坏自己主人的事。
　　可他生锈的大脑已经很多年不用，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处理这种超出了主人预料的情况。
　　也许正如眼前之人所言，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琴师罢了，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就像韩信身后的老马一样，根本不值得主人特意浪费口水吧。
　　他最终对韩信道：记住我们的交易！萧何就快来找你了，跟他回去吧。

　　东海君转身离去，韩信递给月云一个“待会儿我们再聊”的眼神，大喊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东海君停住脚步，愣了愣，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我叫彭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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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巨响过后，面前断流的寒溪又恢复成波涛汹涌的小河。前几日，汉中一连下了半月的大雨，所以这条寒溪现在才有如此规模，以至于拦住了韩信的去路。
　　韩信深吸一口气：他，就是东海君了。月公子，亲眼见证“神迹”的感觉，如何？

　　月云表情古怪，他该有什么感觉？
　　这小子一向不信怪力乱神，结果刚刚被东海君用事实啪啪打脸，这会儿三观都碎了，正疯狂地想找个朋友来倾泻压力。
　　马蹄声传来，月云朝远方看去，有一人疾驰而来，应该就是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唔，其实，这并不是神迹……起码对于我来说，不是。

　　韩信闻言瞳孔紧缩，想起他刚刚的话来。
　　……神奇的技术。比起我手里的，可要方便太多了……
　　他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你也能让寒溪断流？
　　这个世界怎么了？
　　是他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吗？

　　月云微微一笑，邀请道：夜色正好，又有两位天下间最顶尖的人杰作陪，不如我们就在这月光下边饮边谈，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彭铿？
　　韩信皱眉，他又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萧何跳下马背，疯了似的冲过来，抓起韩信的胳膊就是一阵数落。虽然语气不善，但萧何眼中的关心和着急却是做不了假的，他是真的看重他。

　　韩信无奈摇头，三言两语把月云介绍给萧何，最后叹息一声：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把这种秘密分享给不知情的人……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他。
　　月云眼神灼灼：相信我，一人计短，而两人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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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华马车里，韩信和萧何都在愣神。
　　经过韩信讲述，萧何也知晓了东海君的故事。
　　月云则虚构自己来自一个世代研究龙羲，并已经追踪了它几百年的秘密家族，还将画着龙羲人首蛇身，及其飞船的“古卷”展示出来，带给两人无尽震撼。
　　接下来的事情，便变得顺理成章。
　　根据三人手头上的线索，再加上他在一旁推波助澜，给二人科普时空、星球的概念，顺带“无意中联想到”各种神话传说，三人连蒙带猜，终于得出一个让人恐惧的推论。
　　东海君的主人，一旦完成了填海造岛的工程，再逆转时间让飞船有地方降落，现有的人类文明，将不复存在。

　　萧何捏着一片玉片似的东西——那是东海君刚刚送给韩信的九鼎鼎芯——满脸苦笑：始皇帝最后竟是因为丢了它，才会那么疯狂……
　　他长叹一声：你们……真的不该让我知道这种事情……九鼎现在，就在汉中。
　　话虽然这么说，但看他那幅激动到颤抖的样子，这种拯救全人类的挑战，显然比建立一个国家更要让他感到兴奋。
　　韩信默然无语，这一夜他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得好好消化一下。

　　萧何看看依旧淡然无比，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月云，继续说完没说出口的话：华夏肯定是要统一的，否则我们更加无力对抗那龙羲。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它最后，就一定会对汉王下手！而且这事儿，我们谁都阻拦不了。
　　他绝不会背叛汉王，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肯定能理解他的意思。
　　退一万步讲，就算让韩信坐上皇帝宝座，谁又能保证，他的后代就不会被龙羲所诱惑？

　　韩信眼神坚定：不能拖！没有帝王能够抵挡长生的诱惑，必须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除掉这个隐患！
　　萧何愁的直挠头：可是，怎么除？如果它连时间都能扭曲……
　　月云敲敲酒盅：我猜，它控制时间的能力，也不是绝对的。否则我们还能坐在这商量怎么对付它，那东海君还能给韩信鼎芯？
　　韩信点头：没错！无论如何，必须先拿下关中再说。
　　月云轻笑：至于怎么除……萧丞相，张良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萧何还没吭声，韩信就眼睛一亮：你是说……曳影剑？

　　在这个世界里，张良在博浪沙刺杀始皇帝时，传闻都说他带了两位大力士，负责扔那重达６０公斤的大铁锤。
　　然而萧何刚刚却透露，张良是一个人刺的秦。他所使用的武器，就是那传说中的曳影剑。

　　萧何苦笑着点点头：看来，我们这个“拯救组织”，又得扩充人数了。
　　这种要命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月云本就有让汉初三杰全都参与进来的打算，再说比起萧何，韩信显然更加信任张良，自是不会反对。

　　萧何原本把这事当成张良讲的玩笑话来听，毕竟他一直也没个正形。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龙羲是外星人推论的基础上，“曳影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就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据萧何回忆，张良说他隔着十多里地都能轰炸秦始皇的车架，那这种武器，八成也能给那位龙羲带来麻烦。
　　就算不能，韩信也要想办法让它能！

　　天光大亮，三人默契的住嘴，举起酒杯碰了碰。
　　也许这个世界里，人类生死存亡的命运，就系在马车上的三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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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回韩信后，萧何被刘邦臭骂一顿。但看在萧何和横尘剑的份上，刘邦还是捏着鼻子同意拜韩信为大将军。
　　这种事情的离谱程度，到底有多离谱呢？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国总统，仅仅靠着国务卿和幕僚长的推荐，就在战时，将一个从敌国叛逃过来的，没有指挥过任何一场战役的警卫兵，提拔成了陆海空三军总司令。
　　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提拔！
　　整个中华文明，乃至全世界的文明，拢共也就出现过这一次特例！

　　月云甚至没忍住，去读了读刘邦的心思，莫非所有人都小瞧他的魄力了？
　　结果发现，他纯粹就是东出无望之下，选则赌一把而已。赢了当皇帝，输了，大不了就困死在汉中，反正情况也不能再坏了。
　　嗯，的确符合刘邦的人设。

　　萧何顺手给月云举荐了个乐府令的职位，主要负责收集民间音乐加以加工，掌管宫廷俗乐，训练乐工等等。
　　通常来说，这个职位可以一直跟着刘邦。萧何跟韩信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月云又不肯帮忙，只能让他去看住刘邦，免得那龙羲在关键时刻作妖。

　　这活儿月云熟啊，不就是陪吃陪喝，陪玩陪乐嘛，多简单。
　　两天时间不到，他已经能跟刘邦勾肩搭背，随意进出王宫。搞得萧何被吓出一身冷汗，差点以为自己给汉王举荐了个天生奸佞。好在月云也没太过分，每天都是在刘邦处理完公务后，才进宫陪他玩上一个时辰。
　　慢慢地，萧何也看出这种劳逸结合对汉王的好处，他处理政务都积极了许多，身体也一日强过一日，也就默许了月云的作为。

　　这期间，月云无意中问起，刘邦为啥不派人把老婆孩子接过来。
　　毕竟一旦汉军东出，到时候可谓举世皆敌，他的家人一定会被扣下来要挟。不如趁着现在诸侯王表面上还维持着和平，赶紧先将人接回来再说，反倒可以表明他自己绝无争霸天下的野心。
　　刘邦一拍脑门：我……孤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来人，给项王去信，请求他派人护送吕雉来汉中。
　　然后转头踢他的足球去了。

　　月云先是一愣，而后秒懂。
　　满打满算，刘邦大军进入汉中才三个多月。时间太短，这帮腹黑狗，从根本上都互相防着对方呢，所以刘邦派人去接老婆根本不现实。
　　倒是他的话让刘邦想起来，还可以玩这么一出，用来麻痹项羽。
　　月云摇头苦笑，他怎么还越活越天真了呢，一定是在电影世界呆太久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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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二，陈仓道。
　　韩信勒马站在道旁，注视着他所统率的这支大军急速从陈仓道通过，整个人遍体生寒。
　　在他得知龙羲的伟力后，有时候真的宁可自己一辈子困在汉中，也不想全人类要面对这种非人的怪物。
　　明明之前这条古道，已经荒废多时，古木参天，榛莽遍地，荒无人烟了呀！
　　然而就在昨天，探马回报，这条道路忽然间畅通无阻。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恐惧？还是兴奋？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月云的豪华马车缓缓跟上来，他从窗户探出脑袋：大将军，上来一起啊？
　　韩信摇摇头：多谢乐府令，信，骑马就好。
　　接二连三被越级提拔，甚至被拜为大将军，让军中一部分人，不，应该说是所有人，都大为不满。
　　他不会，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还贪图享受。
　　月云缩回脑袋，由得他去。回身取出八龙吟，奏响一曲高山流水，舒缓军卒们的疲惫。

　　本来刘邦是不想放他出来的，毕竟打仗的事儿，关你一个乐官什么事？
　　老刘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精通吃喝玩乐的玩伴，还弹的一手好琴，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还能在语言上驳倒萧丞相，让他能同意给汉王拨出专门用来娱乐的时间。
　　这种人才，他肯放出去才怪！万一不小心折在战场上，他老刘哭都没地儿哭去。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他，加之月云向他许诺，一定把他老婆孩子给救出来，刘邦才一步三回头的送他离开。

　　出了陈仓道，便是散关。
　　章邯的重兵全都屯在褒斜道口，做梦也没料到汉军能从陈仓古道出来。他又不傻，自是早早探查过陈仓这条通道，知道那里现在也没有一条像样的道路。
　　结果就是没有多少守军的散关和陈仓城，被韩信轻易拿下。
　　他要以逸待劳，等着章邯来攻。

　　明月高悬，城东北的陈仓祠外，月云负手而立。
　　等韩信结束跟指挥官们的小小聚会，来到祠堂门口时，发现他已经久候多时。
　　韩信忍不住摇摇头：果然，你也发现了……
　　月云笑了笑，伸出手掌，掌中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浑圆洁白的玉石：应该就是这玩意儿了……龙羲，或者东海君用来操纵时间的机器。

　　韩信接过玉石，把玩一阵：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轻易遗失在此？
　　月云指了指祠堂内，墙上狩猎的壁画和太祝丞的话佐证了一切：确切的说，是遗失在百多年前，秦文公的时代。我猜，逆转一条溪流的时空所耗费的能量，恐怕要远远小于逆转一条大山中通道的时空，并维持它一个月所耗费的能量。它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落在了遥远的过去，可能东海君忙昏了头了吧。结果被秦文公找到，当成雉神来供奉，一直到今天。
　　韩信深深吐出一口气：文公的时代吗……果然正是陈仓道畅通无阻的时期呢……

　　月云点头：目前来看，龙羲没有想象中难缠……
　　韩信露出笑容：……因为这东西，到了我们手里。
　　果在因前，龙羲的败亡已经注定。

　　月云忽然又道：这东西先借我玩上三天，三天后再还你。
　　韩信挑挑眉，嘴角翘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但却是毫不犹豫的将玉石丢还给月云：三天？三天够吗？不够的话，此物大可由你保管，反正我也用不上。
　　月云有些无奈，有时候，朋友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足够了。我手中的技术，其实也是利用引力，只不过远没有这东西精巧方便。三天时间，足够搞清它的原理，将它复制出来了。
　　韩信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看来，是我有用到它的时候喽？

　　月云几乎要掩面而逃，这个妖孽，恐怕已经把他的来历推断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时间线这东西，最怕有能力的人干扰：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等搞定这东西，我就动身去救吕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