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游记》紫霄宫的瞌睡虫

515、第 515 章

　　茫茫雪原之上，漫天白色飞絮，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除了飞雪，就是积雪，连地平线仿佛也被纯白的绒被合拢在一起。
　　汉克失魂落魄的走在风雪里，这里是他的梦境世界。这场游戏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参与，对老玩家来说十分罕见，但现在的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
　　回归的城堡在他背后隐约可见，这次游戏破天荒格外照顾他，他降临的地方离城堡近如咫尺。但汉克，却没有回头的打算。
　　他一步步走入纯白的天地，一件件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从棕色大衣再到里衬，最后全身赤％裸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狂暴的风雪里。
　　许普诺斯游戏，绝望的游戏，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继续玩下去的勇气，汉克真的累了。现实世界，非洲大地，一个熟睡中的男子忽然全身结冰，诡异的冻死在睡梦中。

　　汉克的结局并不突兀，月云在之前的片段里早有暗示，无论是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神态，都充斥着满满的消极感，阿里的表演也将这种气氛表达的清楚明白。所以此时放映厅里，并无过多惊讶，只是出现了一阵阵理解的叹息声。
　　观众们不自觉的代入自己，如果是我被卷入这种看不见希望的游戏，是否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月云朝左手边的赫沙拉－阿里看去，他似乎也有些伤感，但肯定不是为了角色。月云拿起手机，一个大大的红包发过去，换来阿里夸张的无声大笑，做着口型：下次再有这种戏，一定还要留给我！
　　这当然是开玩笑，就算是为了剧情服务，也没有人喜欢被写死。哪怕不得不死，起码也得像个英雄那样牺牲啊，谁会愿意在大银幕上表演像个懦夫一样的自杀来着？特别还是阿里这种小有名气的黑人演员。
　　月云的大红包算是摆平了他心里的小小疙瘩。

　　与此同时，游戏似乎并不想让维罗妮卡一行有太久的准备时间，就在苏臣抵达洛杉矶的当晚，仅剩的四个玩家被征召入梦。
　　又是电影一开始那淡淡的邪绿光芒，以及幽暗深邃的密闭走廊，这一次，是维罗妮卡的主场。
　　维罗妮卡，苏臣，维克多三人连忙互相确认状态，他们好运的降临在一起。不幸的是，女杀手就在他们不远处，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臣暗骂一声该死，下意识的就想拉上两人逃跑，然而维罗妮卡那难看的面色告诉他，回归点在女杀手身后。
　　他们必须放手一搏！

　　女杀手邪恶一笑，不紧不慢的朝几人逼近，近到一定距离，猛的小跑起来。苏臣见此，只能摆开拳击的架势，硬着头皮迎上去。没想到女杀手使出格雷西格斗术里的凌空绞杀，只用了一招，双腿锁住苏臣颈部，利用惯性将其摔倒。紧接着迅速坐上苏臣右臂，在反关节处猛的一掰，生生折断了他的手臂。
　　苏臣的惨叫回荡在走廊，维罗妮卡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双方见面没超过二十秒，苏臣就丧失了战斗力，女杀手的冷酷无情与强大实力展露的淋漓尽致。

　　观众席上，人们惊叹于女杀手的强大与邪恶，唯独王扬虚着眼低声吐槽：这一招，很眼熟啊……
　　月云无所谓的耸耸肩：没错，以后斯嘉丽－约翰逊可得重新想个花样了。再说了，你老婆可是亲自上阵，力求完美的。
　　王扬看了看得意的杰西卡，心里轻轻一叹。哪怕有M系统帮助，要做出这种高难度动作也绝非易事，要不是月云能……他一定不会同意妻子尝试。
　　妮娜甚至忘记自己还穿着礼服，兴奋的手舞足蹈，想象自己做出这个动作的场景：太酷了！我也一定能做到！
　　拍摄时她就在边上，以她仙灵之躯的强度，确实不难做到，但是碍于外人在场，才把自己也试试的想法给按捺住。后来时间一长，就将之抛在脑后，直到今天看见才又想起。月云会心一笑，妮娜就是这么个三分钟热度的性格，但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银幕上，苏臣被女杀手骑在身下，挣扎着抬起青筋暴起，冷汗直流的头，用仅存的意志提醒二人：跑！快跑！
　　维克多反应迅速，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试图抓住苏臣争取的这点时间突围过去。但维罗妮卡却并不想眼睁睁看着苏臣被杀，赶在女杀手折断他另一条手臂前大喊：住手！停下来！你杀了他，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回去的门！
　　女杀手在维克多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站起身，一记鞭腿，将维克多抽的飞出去，伏在地板上生死不知：可惜……我并不想知道……

　　短短的瞬间，两人斗了无数心眼。
　　维罗妮卡被恐惧主宰，走投无路之下，试图误导女杀手回归点在走廊上无穷多的大门之后。可惜他们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反而冲向女杀手，暴露了回归点就在女杀手身后走廊的事实。而女杀手这边，压根儿不用知道回归点在哪里，她只需要以强大的实力强行结束梦境就行。
　　女杀手一脚接一脚的踩在只剩一只手臂，却还紧紧抱住她，试图给维罗妮卡争取时间的苏臣脑袋上，让他脸上鲜血直流，一边还做着战斗祷言，场面惨不忍睹：荣耀！归于！哈卡莱！
　　维罗妮卡全身颤抖，在苏臣绝望的呐喊声中冲向女杀手，她之前从未如此厌恶憎恨过一个人，面前这人却让她生出恨意。但她却并不是冲过去与其搏斗，在撞向女杀手的同时，维罗妮卡一把打开了女杀手背后的大门。
　　那是她认得的一扇门！

　　刹时间，那一片深绿光芒溢出，亡灵们的哀嚎响彻影厅。
　　维罗妮卡抱着女杀手，双双坠入亡灵海。时间似乎变慢了，她在空中回过头，对血流满面，挣扎着抬起一只手，试图抓住她的苏臣轻声呢喃：对不起……快跑……
　　女杀手脸上表情错愕不已，她实在没想到有人的梦境会是这般场景，这是什么东西？简直是见鬼了。但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仍旧在空中扭动身体，将维罗妮卡压在身下，以膝盖顶着她的胸脯，将她当成人肉缓冲垫。
　　亡灵海，并非真正的海洋，走廊地板距离房内土地高度大概两层楼高，想要单凭自己上去，基本没有可能。
　　维罗妮卡被摔的耳鼻溢出血液，最要命的是，女杀手在她胸上的压力，全都集中在了膝盖之上，她当场一口鲜血喷出。周围那些咆哮着的亡灵们见到鲜活的肉％体，兴奋的一拥而上，疯狂的撕咬两人。这下子，反而是骑在维罗妮卡身上的女杀手受到的攻击较多。
　　面对数不清的亡灵，女杀手显然也是慌了神，竟然扔下维罗妮卡起身与之搏斗，忽略了脚下的维罗妮卡才是梦境的主人。哪怕在这种绝境里，女杀手的身手依旧让亡灵无法近身！

　　镜头穿过无数亡者，来到走廊上，苏臣踉跄起身，一把擦去脸上血液，含泪看着房间内的亡灵海洋。掉下去的两个人连点水花也没有溅起来，九成九凶多吉少。他瞬间做出了决定，一扭头，抱起昏迷的维克多，奔向回归的车站。
　　镜头再转，女杀手华丽的格斗技术让亡灵们也无可奈何，短短时间她已经冷静下来。梦境再恐怖，也是有主人的。她无需打败这庞大的亡灵海，她只需要杀死一个人，就可以离开这里。
　　女杀手一脚踹碎一具骷髅，捡起它破碎锋利的腿骨，困兽一般走向被摔成重伤的维罗妮卡，她肯定是最后的胜利者，毋庸置疑！
　　挡路的亡灵没有她一合之敌，女杀手摧枯拉朽般靠近维罗妮卡，就要做出最后一击！

　　在维罗妮卡的视角中，锋利的腿骨缓缓落下，她却连抬起手指斗费劲。
　　这样也好……
　　苏臣他们，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维罗妮卡轻轻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苏臣在将维克多送入回归的列车之后，竟又折返了回来，义无反顾的跳入这无尽的亡灵海洋！
　　在最后一刻，他飞身踹倒女杀手，救下了维罗妮卡。
　　那些亡灵们似乎意识到三个人正生死相搏，纷纷停下动作，将三人围起来，打算在几人分出胜负之后再捡便宜，连哀嚎之声都停了下来，只剩隐约的风声回荡。
　　三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女杀手和苏臣的脸颊上都是血与汗的痕迹。那个女疯子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你……竟然没有选择逃跑！哈哈哈哈……呵呵呵呵……真是愚蠢，浪费了她以生命创造的机会……
　　苏臣冷着脸：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但起码，你也赢不了……
　　两人在说话的功夫恢复了部分体力，不约而同的动起来，女杀手直扑维罗妮卡，而苏臣则因为受伤太严重反应稍慢，一个飞扑，死死的抱住杀手右腿。

　　地上的维罗妮卡艰难的偏过头，看着女杀手一脚接着一脚猛踢苏臣面庞，眼中泪水夺眶而出。画面切成透视状，她的伤已经重到无法行走，女杀手在把她当成肉垫时，一根肋骨断裂，刺破了她的肺部，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吐血。维罗妮卡正在迅速的死去。
　　所以……如果注定要死，还不如多拯救一个生命……
　　也许，他能够创造奇迹呢……
　　维罗妮卡颤颤巍巍，拼尽全力的摸索到一片碎骨片，在苏臣绝望的呐喊，和女杀手疯狂的笑声之中，划破了自己的咽喉。

　　女杀手见状索性停下动作，她要留着苏臣下次再玩：可惜，还是我赢了……神主的试炼，荣耀终将归于我身！
　　苏臣呆呆的看着维罗妮卡，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他知道她是为了他才这么做。可是，她是他好不容易遇上的希望，为什么偏偏如此轻易的死在了这里。
　　难道这许普诺斯的游戏，真的没有结束的一天吗？
　　风声，喘息声，大笑之声，惨烈的战场上，只剩无尽的亡灵静默矗立。

　　然而，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女杀手忽觉不对：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脱离？
　　她猛的转头，危险的盯着苏臣：你才是梦境的主人？
　　苏臣已经陷入巨大的绝望，依旧呆呆的看着维罗妮卡的尸体，对女杀手的话充耳不闻。女杀手冷笑一声，反手抄起碎骨片，来到苏臣身后，托起他的下巴，就要将他割喉。
　　但她忽然停下动作，抬头望去，维罗妮卡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诡异的消失了。
　　女杀手立觉不妙，凶悍的本性让她决定先杀了苏臣再说，可是她的手竟然无法再挪动分毫！
　　维罗妮卡冷淡的声音回荡整个世界：当着我的面，还敢动手杀人，果然疯的不轻……

　　半空中，维罗妮卡凌空而立，周身发出柔和的光芒，额头上渐渐浮现金色六芒星标记，长发无风自动，一身休闲服从上到下，被黑色的火焰转换成了华贵的黑色神袍。
　　那些亡灵们早就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像是在迎接他们真正的主人。
　　她看向苏臣，冷漠的脸上终于带上一丝笑意，赤着脚一步步从空中走下，将苏臣从女杀手手中抢出：真是抱歉……不过，我可不想让你踢我的屁股。
　　陷入宕机状态的苏臣一听这话，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孩，或者说……女神，便是这场游戏的始作俑者。
　　怒火一下子冲上他的大脑，怪不得她的预感准确无比，怪不得她问那些“NPC”都能得到回复，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她的主场嘛！
　　可惜他实在没勇气对神明发火，只能沙哑着嗓子恨恨道：神明……呵……你玩够了吗？

　　维罗妮卡神色一暗，叹息一声：你想的不对，我跟你们一样，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特权”。
　　然而苏臣只是冷笑。
　　维罗妮卡解释道：自我陨落后，为了拯救我，无数纪元以来，这个游戏都在悄悄举办，便是为了寻回我破碎的神魂。一直到今天，我死亡后……
　　苏臣冷冷的打断她：是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或者说，睡神许普诺斯被噎回了后半句话，可她却并没有生气的立场：……在……维罗妮卡……
　　她顿了顿，还是想解释清楚：……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分别，我就是她，她便是我。
　　苏臣嗤之以鼻：在我看来，你们可差远了，一个为了拯救别人，宁愿牺牲自己；另一个却为了自己的命，不惜收割天下。
　　许普诺斯无法反驳，她低下头，语气悲伤：苏……你想要我怎样呢，自尽吗？
　　气氛冷了下来，苏臣自然还没有狂妄到要一位神祇自尽的程度，他只能保持沉默。

　　许普诺斯想了想，还是解释清楚的好，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我……维罗妮卡……并没有你所谓的“特权”，在梦境中，跟你们一样，都是以性命作为赌注进行游戏。那些你眼中的种种异象，是达纳都斯察觉到我的神魂回归，引发神格共振，激动之下才给出的便利。这个游戏，在今天便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睡梦中莫名死去……
　　苏臣拖着断臂，冷着脸：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许普诺斯张张嘴，她之前也是玩家，甚至还死在了游戏里，实在能理解苏臣为什么不待见她。
　　所以她给出了苏臣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让死在这次游戏里的人复生。

　　苏臣愣住了，紧接着又变成了狂喜：你说什么？你是说……对了，你可是神明啊……
　　许普诺斯看到他终于不再冷着脸，露出一丝微笑：但也只能是这一次游戏的玩家。太过久远之前的玩家，我也办不到。
　　苏臣脸色一暗，他是上次游戏的幸存者，当然有想要复活的伙伴。可眼前的神祇明确表示了她办不到，他也只能先能救几个是几个：你想要什么来交换？
　　许普诺斯展颜一笑：只要别恨我……求你了……

　　苏臣默然，这个结果虽不算圆满，但好歹也比最坏的结局强，他也不再奢求其他。
　　许普诺斯看向动弹不得的女杀手：至于你……你不是口口声声想要战士的荣耀么，那你就永远的留在这里，跟这些亡灵战斗好了！
　　话音落下，墨西哥城里一处豪华公寓内，女杀手的身体凭空消失。她的肉％体也被挪移到了梦境之中，许普诺斯要让她永无止境的战斗下去作为惩罚。

　　镜头切换，非洲草原上，印度的公寓，迪拜的摩天大厦里，那些逝去的玩家们，一个个又重新从床上惊坐而起，怀疑自己是不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苏臣也从酒店的床上醒来，回味着梦中经历的一切。
　　许普诺斯游戏结束了，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不用担心自己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可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却再也回不来了……
　　叮铃铃，电话响起。
　　苏臣下意识的接起，听筒里传来维罗妮卡元气满满的声音：早上好！说好了要一起玩滑板的，你可别耍赖皮啊大叔！

　　镜头切换，维罗妮卡立于高楼之巅，一身运动服显得青春靓丽。她挂断电话，双手插兜，滑板就再她的脚下，但滑板之下，却是万丈深渊。
　　维罗妮卡嘴角翘起，看了眼镜头，呼哨一声，贴着大楼表面，踩着滑板飞下，字幕跳出，电影正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