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子》耗*

13、收妖

　　龙三伫立于山上一处深渊边沿，脚下半空，任这午夜的寒风由脚下向上袭来，撕扯着他的衣发，似是要将他带离这个他所不熟悉的世界。
　　闭上眼，那随时会被夜风吹落的感觉，不但不让他觉得害怕，反而有种畅快淋漓的放纵感，那感觉超脱生死不受拘束，宛若登仙。
　　他不由张开了双臂。
　　那疯狂的快感，让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他看到了一个公园，黑白色的，似乎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一条石椅，一个固执的小女孩。
　　那是他被江爷爷救下后的不久，他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七天，医生都说他能活着是个奇迹，这个小的一个女孩啊……
　　然后他出院的当天穿得暖暖的在石椅边等，一直一直……
　　直到明明都晴了好几天一月，又下起了雪，静静的，狠狠的，路灯也似在嘲笑他一般，熄了。
　　然后是一把伞在他头顶撑开，那清瘦的老人温柔的眼睛。
　　“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回家……
　　一条藤蔓紧紧地缠上龙三的腰，拉住了他就要下落的身体，龙三睁眼，竟是从骨头里生出了寒气。
　　他竟然，差点跳了下去。
　　不由收了收心神，任由那藤蔓将他拉了上去。
　　上到山上，龙三才深深的喘息着，摸了摸腰间不敢收回的藤蔓，轻轻摩挲着，由衷的感谢道：“谢谢……”
　　“相公为何如此轻看生命。”薄怒的女声伴着一阵妖风，传至耳边。
　　龙三轻笑：“倒是误会了，适才噩梦方醒便来此散心，不知为何会坠落……多谢相救。”
　　“真是误会？”那女妖一阵怀疑，不待龙三回答，便移身眼前，龙三并非常人，她一出来，便看了个清楚。
　　那女妖比想象中的要年轻好多，听她声音中的妖娆妩媚，怕是没有三十也过二五，没想到却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罗裙轻摆，姿态端庄，看上去，并不像她声音里来的那么妖冶勾人，倒是有种独立傲然的清秀。
　　龙三细细的打量眼前人的脸，眉若远山，杏眼微垂，琼鼻小巧，粉唇带笑，这妖不见得多么倾城妖媚，却也是闺秀内韵，自有一种不输与人的魅力。
　　“相公看毕，可算满意？”那女妖轻轻笑道。
　　龙三一愣，复又轻轻的摇头笑了笑。
　　再一看那女妖，声音依旧媚惑，要是光听声音再看其人，还真看不出是这女妖发出的，可是真看着这么一个清秀傲然的女孩发出那种声音，非但并不觉得突兀，反而浑然天成，绕人心神。
　　“不知姑娘芳名？”龙三爬起身，边拍灰边问道。
　　“相公说笑，”女妖抬袖，“相公并非凡人，怎的问这么个可爱的问题。奴家乃是一榕树精魂，相公如不嫌弃，不妨唤我‘榕儿’罢。”
　　“榕儿？”不自觉的想起前世那个张口闭口叫靖哥哥的某蓉，他又是无声的笑了笑，“你在这里修了多少年了？”
　　“奴家在这翠屏山，已有两百年光阴。”知道龙三不愿意叫她“榕儿”，她不由眼神一暗，低下头去。
　　“两百年？”龙三厄然，“两百年就能修成人形了吗？”
　　其实他只是惊讶，并不是因为自己通晓天地阴阳，想着白娘子和小青似乎是有了五百年以上的道行才去报恩的，当时他还以为妖都是要修上少说五百年的呢，怎么两百年就可以了吗？
　　却听那榕树妖一怔，语气哀婉：“生灵修人，奴家倒是不知，但是这草木修人，却是不过万年不足以得道。奴家本是这翠屏山附近荷花村的一户清白人家，因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系自小识字，又能刺尚绣，双七年华已艳冠百里……十六岁那年，我嫁予陈塘一方姓人家，夫家当时是陈塘远近闻名的有才之士……”
　　龙三眉头一皱：“你就答应了？”
　　“婚姻大事，当听父母……”榕树精摇了摇头，打断了龙三的动作，“我当时众是万般不愿，也只能答应。新婚燕尔，自是甜蜜非常，我以为再不会有甚比那时幸福，可不过三载，又是大红灯挂，他又娶了一房。”
　　龙三一窒，没有作声。
　　“相公是否不愿听？”她轻轻一笑，一扫阴霾，言语开朗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龙三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然后呢？”
　　她笑：“然后？别人想看我出丑想看我嫉妒，我却偏不，他过他的新婚，我守我的书案，谁说夫家是天，没有了那片天，我可以看得更广，书法作画，似乎更能让我感到快乐！”
　　龙三听着，不由暗叹，在这古代，能有这种想法的人真的不多了，怎么不值得人敬佩！
　　“可是那新房的弟弟！”她声音突然狠戾尖锐，“我恨不得食其肉啜其骨！”
　　红颜命薄。
　　龙三不再出声，心里也是有几分了然，不由转移了话题：“你就在这里带了两百年？”
　　那榕树精闻言，脸色平静了许多：“是的。”
　　那神情，傲然，苍桑。
　　“离不开吗？”龙三困惑。
　　“离开？怎的离开，离了又要去哪里？天地之大，却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不容遁在此处，修成正果。”
　　天地之大啊……
　　龙三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口随心动，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那，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说

　　榕树妖的出现，耗子也很意外……好像越来越复杂了~⊙﹏⊙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