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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新年（下）

　　路易斯锁上门之后，在门上使了个防止别人暴力破门的魔法。他身后的一个窗户旁边，一个男人褪下兜帽，他满脸笑容的头悬浮在窗边，看起来十分诡异。
　　“我就说了不用戒备他，他是个好孩子。”
　　伊莱亚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身体也在头部下方若隐若现。直到他把长袍完全脱下之后，身着骑士团长制服，腰间别着佩剑的伊莱亚才显出身形。
　　这件长袍是卡鲁提耶王国的三件国宝之一，它上面附着着强力的认知阻碍魔法。穿上这件长袍的人会被所有人的认知排除在外，甚至连声音都不能被他人捕捉到。由于这件宝物过于适合暗杀，因此，它的存在仅仅被历代国王以及他们最信任的护卫所知晓。不过这件所谓的隐身衣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穿着者的影子是可以被他人看到的。
　　伊莱亚接受了路易斯的命令，早在雷因和追云到来之前就穿着长袍静候在宝物室之中，随后他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尾随着他们，直到他们被安全地锁在室内，他才现出身形。
　　“如果我不是国王的话，我确实觉得他是个不需要戒备的好孩子，不过很可惜，作为国王的我有义务去留心所有可能对王国产生威胁的人。”路易斯接住伊莱亚抛过来的长袍，将它小心地叠起来，收进衣服内侧。
　　“你跟皓魄在这一点上一模一样，都是木头。”伊莱亚轻轻摇了摇头。他接到的命令，是保护路易斯与雷因的安全，如果追云因贪图宝物而危害两人，他会悄无声息的取走追云的性命。
　　“这说明我们都是优秀的领导者。”路易斯顿了顿，才继续说：“不过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啊，我可能确实多虑了。”
　　“行了，反正你怎么夸他皓魄都听不到，今年没了雷因这个得力助手，布置会场可能会很麻烦，我们赶快走吧。”说着，伊莱亚就开始催促路易斯赶快行动。
　　“行，就让他们两个慢慢玩吧，大人们要做大人的工作了。”路易斯大步向着会场走去，伊莱亚则是在后面吐槽了他一句才跟上他。
　　“明明好几年前就叫雷因帮忙来着，什么大人的工作啊？”

　　追云趴在桌子上，十分无聊的转着棋子玩。他和雷因下过几盘后就觉得有些无聊没有继续玩下去，之后他一直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拨弄棋子，时不时瞟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雷因。
　　现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对追云来说非常糟糕，如果不是雷因也被锁在屋子里的话，他现在大概要开始尝试破门或者从窗户逃出去了。他一直在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能克制住想出去找点事做的欲望，可想来想去，他能得到的唯一的结论就是：他想留在雷因身边。
　　追云偶尔偷看雷因的时候，他所有的无聊感都一扫而空。他不知道为什么看一个人休息会这么有趣，但他却不敢一直盯着雷因。他害怕被雷因发现，害怕被雷因询问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想不出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能做的也只有偶尔偷偷看看他。
　　追云在桌子上趴了很久，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雷因。是因为自己的誓言么？可是，如果只是为了遵守誓言的话，他完全没必要和雷因存在任何工作以外的接触；是因为雷因是他来之不易的唯一的朋友么？可是，他曾经见过的朋友关系似乎都没有他俩这般要好。
　　追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头疼，于是坐起来稍微晃晃脑袋，把头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出去。
　　“怎么？感觉无聊了？”雷因听到追云这边的动静，立刻睁开眼睛问他。
　　“一直都很无聊。”追云一边伸懒腰一边回答他，“明明下午4点钟才举行祭典，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去把这个什么法杖拿上？开始前再去拿不行么？”
　　这个问题完全在雷因的意料之中。他打算给追云来一场盛大的魔法表演，为了不像上次一样耗尽魔力昏迷，他才向路易斯国王提出想要使用布莉尼塔的法杖进行表演。路易斯思考了许久之后才勉强同意了他的提议，不过路易斯有个要求，这场表演虽然是他送给追云的，但是对外必须宣称是他送给所有国民的。而且为了产生更振奋人心的效果，路易斯给他指派了十几名宫廷魔术师，这场表演将是由雷因主导的，由十几人的宫廷魔法师团共同使用的一场表演性质的仪式魔法。为了准备这场魔法秀，宫廷法师们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事先准备。而雷因为了给追云一个惊喜，只能想个办法把追云“困”在一个看不到任何准备过程的地方。
　　“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这个调整的过程最好能和法杖进行同调，这样可以方便我待会更轻易的使用魔法。”鉴于追云并不了解高级魔法，雷因觉得自己的胡编乱造完全可以糊弄过追云。
　　果然，追云听了他的解释后有些泄气地靠回沙发中，似乎是接受了雷因的解释。
　　“这么关我一次我都受不了，你真是太可怜了，每年都要被这样关起来一次。”他想起自己被人捉住关起来的时候，不禁开始同情雷因了。
　　“不，往年我不用这个法杖，所以不用被关起来。”雷因稍微顿了顿，又编了个今年用法杖的理由。“今年我就要成年了，这是我成年以前的特别项目。”
　　“那就算我倒霉，恰好碰上了呗。”追云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调了调在靠椅中的角度，方便自己一直盯着雷因。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雷因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了自己嘴角确实没沾着任何点心残渣。
　　“。。。我就无聊，看看你也不行么？”追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随意怼了回去。
　　“行吧，想看就看吧，反正我长的也不难看。”雷因也微笑着靠进沙发中。
　　“虽然挺好看，不过也没我好看。”追云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疑惑与纠结都在这个笑容中消散了，他不由得也跟着雷因微笑起来。
　　“那我还赚了呗。”雷因不得不承认，追云笑起来是真的好看。
　　“对啊！你天天看我，偶尔让我看看你不行么？”
　　“行行行，你随便看，我要睡一会了，我睡着了你想怎么看都行。”雷因为了晚上的表演需要养精蓄锐，虽然这样大概会害的追云更加无聊，但他也只能希望晚上的表演能弥补追云了。
　　雷因靠着沙发背，很快就睡着了。追云欣赏了一会，轻手轻脚地走到雷因身边坐下，他知道雷因这是为了积攒魔力而养精蓄锐，因此他不会打扰雷因休息。他转过头，盯着雷因的侧脸，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油然而生。追云心满意足地微笑着陷进沙发中慢慢地闭上眼睛。
　　当路易斯再一次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听到开门动静的追云立刻睁开眼睛，从沙发上跳下来准备抽剑。路易斯国王打开门的一瞬间甚至被追云的气场震慑住了一下，随行的伊莱亚也立刻伸手将路易斯档至身后。他对追云的反应十分满意，不过他还是稍微教导了追云一下：
　　“别露出那么明显的杀意，是个人都会被你吓到的，你看。”伊莱亚指了指刚刚惊醒的雷因。
　　追云意识到进来的人是路易斯和伊莱亚之后就放松下来，经过伊莱亚的提醒他才注意到雷因被自己吵醒了。他立刻转向雷因，十分关心地问他：
　　“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事，我虽然突然感觉很危险然后惊醒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雷因揉了揉眼睛，他虽然是个法师，但是多年来跟随伊莱亚学习剑术还是本能的感受到了追云刚刚散发的杀意，说实话，他现在都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追云的手就在自己眼前，他突然很想握住这只手，早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行动。好在他的大脑还是掌握住了身体的动作，已经伸出去的手在追云的手臂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他不要自责，自己现在没事一样。
　　追云看到他没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雷因也站起来，拿起法杖。
　　“到时间了是么？”
　　路易斯默默地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个赶快跟上来。
　　一路上，伊莱亚一直搂着追云的肩膀在说着什么，雷因听不太清，只是大概知道伊莱亚在向追云传授经验。
　　过了一会，伊莱亚轻轻拍了怕追云的后背，用雷因也能听到的声音问：
　　“明白了么？小猫咪？”
　　“明白了。”追云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
　　“你打算叫他。。。这个名字叫多久？”追云虽然已经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不过路易斯还是有点好奇这个问题。
　　“嗯。。。估计马上就要没资本这么叫了吧。得趁还能欺负他的时候欺负个够啊~要不以后被他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多丢人啊！”说完，伊莱亚就哈哈大笑起来。
　　追云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挣脱开他环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回到雷因的身边。
　　“我倒是觉得你这么欺负一个小孩本来就挺丢人的了。。。算了，这是你俩的事，没我插嘴的地方。”路易斯说完摇了摇头，快走了几步，颇有种和伊莱亚划清界限的感觉。可是伊莱亚却主动追上去，开始和路易斯聊天。
　　雷因听不到他的父王与叔叔的声音，不过他能从追云认真地盯着两人看的表情上猜到，追云能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而且。。。这个内容多半与追云有关。
　　“他们在说什么？”雷因按耐不住好奇，向追云问到。
　　“没什么，一些关于我的事情。。。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也不介意告诉你。”
　　雷因并不想强迫追云，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而且他也不认为父王和伊莱亚能聊什么重要的事情，估计也就是在说一些评价追云的话吧。这种话被他本人听到应该也挺让追云尴尬的。
　　“你现在真的不介意伊莱亚叔叔给你乱起外号？”雷因决定随便聊点什么转移一下追云的注意力。
　　“介意，但我尽量不去在意。我知道他是在教我如何面对挑衅。”追云冲着雷因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他的一些行为确实挺让我恼火的，但是他确实是教了我各种各样的东西，我。。。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要怎样面对他。”
　　“是指能胜过他之后的事吗？”追云听了他的话，稍微点了点头。
　　“我和他之间只差些战斗的经验，最近平手或者偶尔小胜他一次的情况也越来越多了。每一次反思交手过程的时候我都能找到些更合适的应对手段。等到我能下意识地做出这些判断的时候。。。他不会是我的对手。”
　　雷因不觉得追云的话中有任何夸大或者自吹的成分。追云更年轻，反应速度更快，身为兽族的他身体技能也远在伊莱亚之上，等他弥补了经验上的差距，想胜过伊莱亚并非难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到时候真的打算好好羞辱叔叔一番么？”
　　“我。。。我不知道。。。他一开始叫我。。。你知道他怎么叫的。。。一开始我确实有点恨他的，不过现在。。。我觉得。。。我还是有点感激他的。”追云十分纠结地垂着耳朵，看起来伊莱亚的事情确实让他十分头疼。
　　“我都听到啦！”伊莱亚冲这边喊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喊“不客气哦！”
　　“你！”追云不禁皱起眉，冲着伊莱亚喊回去：“我哪天要是抽了疯认可同你！我就是真的猫！”
　　伊莱亚对此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声音虽然不高，却清晰的传进雷因的耳中：“我等着那天的到来。”
　　等到接近会场的时候，一行人都十分默契地开始保持沉默。路易斯打头，身后跟着手持法杖的雷因，然后是伊莱亚和追云。
　　所有看到雷因的人都向着他单膝下跪，微微低头，直到路易斯准备开始演讲的时候人们才陆续站起来。
　　追云能听到人群中有不少议论着他的人，但他并不在意。
　　伊莱亚示意他站到自己身边，然后对他低声说到：
　　“不用在意他们。”
　　追云稍稍点头，然后望向站在路易斯身边的雷因的背影。雷因看起来正在认真地听路易斯国王的演讲，而这个认真的背影，让追云看得有些。。。着迷。
　　路易斯的演讲很长，其中还包括了对诸位神明的感谢，然后再进行感谢神明的仪式。。。如果追云的注意力不放在雷因身上的话，追云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能睡着三次了。
　　“往年的话，仪式就到此结束！但是今年，我的儿子雷因·卡鲁提耶为各位国民准备了一场表演！希望我儿子的特别演出能让大家的新年过得更加充实！”
　　路易斯国王结束演讲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台下的民众以及坐在周围的贵族都在窃窃私语，什么样的表演要在这种时候进行？马上就要天黑了，这个王子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追云听到这些议论雷因的话感觉十分气愤，如果不是路易斯国王要求所有人安静的话，他甚至有种想去和这些愚民理论或者说是暴揍一顿的想法。
　　“有请我的三儿子，雷因·卡鲁提耶！”路易斯国王说完就向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雷因。
　　“感谢我的父王给我这个机会，我是雷因·卡鲁提耶，我将在今年三月成年然后作为王族参与到国家的政事之中，今天的演出算是我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希望大家喜欢。”
　　雷因向后退了几步，转过头，冲着追云用口型说到
　　送给你的
　　追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魔力。就算是他也明白，这样的魔力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的。
　　早已在幕后就位的十几名宫廷法师在这一刻一同输送魔力，雷因作为仪式魔法的主导者，对这些魔力进行加工，其他的法师也照着雷因的方式进行魔力加工，然后加上一点点他们自己的喜好。
　　雷因将法杖向天上一指，一颗火球冲到天上，随着一声巨响，火球在空中炸裂，像极了花朵。随后，躲在幕后的其他法师也将他们的火球射出，天上炸开无数朵颜色各异的烟花。
　　仪式是在王宫门口的广场上举行的，聚集的民众不少。民众的声音从刚刚的小声议论变成了对烟花的感叹。
　　经过一轮烟花的齐射之后，天空中的火球不再炸做一团，而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形状。首先出现的形状是由雷因发射的王族的徽章，然后是受到了启发的魔法师们发射出的格式各样的东西，有自己的族徽、有动物、有商店的标志、甚至还有个法师发射了一个用心形圈住的自己和一个女孩的名字来向这个姑娘表白，民众中也出现了不少起哄的声音。
　　起初，追云也和其他人一样望向天空，不过不久之后，他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雷因的身上。五颜六色的火光打在雷因身上，让追云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
　　雷因十分专注地控制着魔力。如果只是炸出一朵烟花还好，想要炸出不同的形状则需要十分精细的魔力控制，如果没有手中的这根法杖主导整个仪式魔法，雷因觉得自己和身后的这些法师大概只能用出三到四发烟花就会魔力枯竭。
　　经过十几轮的法术齐射之后，雷因感到十分疲惫，他心里非常清楚，接下来的一发就是本次表演的最后一发了。雷因聚集了剩下的所有魔力，其他法师察觉到了魔力被雷因聚集之后，按照事先协调好的计划把剩余的魔力全部导向雷因。
　　雷因将这些魔力调整好，这才是他想送给追云的新年礼物。他回过头看了追云一眼，正好对上了追云的视线。
　　追云凭借着他和雷因的默契从这个短暂的眼神中明白了，接下来的是雷因送给他的真正的礼物。
　　一颗远比之前所有魔法都要明亮的火球被雷因射到天上，炸裂，形成了一只乖巧的小猫。
　　追云有些迷惑，仅仅是这样的和之前天上的图案没有什么区别东西并不值得雷因特地暗示他这是礼物。就在追云以及无比期待这颗烟花的观众都感到有些扫兴的时候，天空中的小猫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然后在天空中轻快地转了两圈。
　　雷因正动用自己全部的精神操纵天空中的魔法，让烟火在空中按照自己的意愿移动比组成图案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去控制，而且对他来说，现在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实验罢了。
　　确认了自己的理论没有问题之后，雷因开始了自己真正的表演。首先是改变小猫的形状，选用的形象是追云最喜欢的龙的形象。
　　雷因突然发现，当他开始改变为龙的形状的时候，魔力并不是按照他的意志在成型。可是这种感觉并不是魔力失控，倒更像是有人在手把手教他画画的感觉一样。雷因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他决定顺从魔力的走向。
　　小猫在天上转圈的时候颜色发生了变化，从明亮的橙黄色火焰变成了耀眼的红色。随后，烟火再次炸裂，图案开始膨胀、变形，直到一个闪烁着红光，长有双翼的生物形象出现在天空，整个火焰的形状才稳定下来。
　　那是一个没有让见过的生物的模样，但是所有人都立刻认出了这个生物——龙。锐利的双角、巨大的翅膀、蜥蜴一样的头，这种形象与故事中的描述如出一辙。
　　这形象与雷因之前构思的并不相同，不过当形象固定之后，魔力的主导权又回到了雷因手中。不过神秘的力量并未消失，雷因能感觉到它一直在辅佐着自己进行后续的操作。
　　闪烁着红光的巨龙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博得观众的喝彩之后突然开始俯冲，引得不少人发出尖叫，而后，红龙又在人群头顶上几米的地方再度飞升，不断地向高空飞去。红龙在飞翔的过程中逐渐变暗，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当它完全消失后，街道上的魔石灯才亮起来，不少观众还处于刚刚的兴奋中，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雷因感到一阵疲惫，双腿也有些发软，正当他担心自己会跌坐在台上的时候，追云从旁边扶住了他。
　　“谢谢，很精彩。”追云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耳语一句。“我扶着你下去吧，刚刚进行了那么精彩的演出，现在摔倒就太丢人了。”
　　雷因没有说什么，他只觉得，追云喜欢的话，自己做的一切全部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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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跪好，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