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克御|Falling into the darkness》舒弥

3、Part three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误会的话……

　　——不管上天入地，我都要找到你。

　　——一定、不会再把你放弃。

　　——一定。

　　阴暗的楼梯黑黢黢看不到尽头，潮湿的空气里混合了墙角处腐败的垃圾发出的恶臭和生锈栏杆的铁腥味，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克哉敏锐的嗅觉。

　　除了厌恶还是厌恶，然而，只要想到这里盘踞的庞大□□势力，克哉便只会微阖一下眼，随着前面带路的孩子接着走下去。

　　“克哉先生，到了。”亚麻色短发的少年轻声提醒，扬起的尾音如同跃上楼梯时在身后摆动的红色背帽。克哉随着他的手势抬起头来，视线里是与环境异常融合的破旧的大门，连门牌都模糊得看不清楚。

　　“敲门，秋纪。”他扶了扶眼镜低声吩咐，镜片后锐利的目光凝视着紧闭的门。秋纪轻快地应了一声便走了上去按着某种特定的节奏对着门一阵敲击，片刻后便听得嘎吱声响，一个矮个子的男人从门后探出头来，与秋纪交涉了几句便大开了门对着克哉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没有再说什么，克哉略一点头就随着男人走了进去，大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不用想也能猜到此时身后的秋纪一脸沮丧的样子。

　　他是知道秋纪对自己的好感的，所以，在路过酒吧，无意间看见秋纪进入这栋盘踞了黑势力的废弃大楼时，克哉便默默将秋纪的这个利用价值记到了心底。于是，在决定以这种手段找回御堂的第一时间，他便来到了酒吧，将正在吧台边百无聊赖的秋纪喊了出来。

　　那孩子，一定认为，自己会对他说句谢谢，然后嘱咐他先离开吧？这种过度的自信，不好好打击一下，怎么有意思呢。

　　“嘁……”无意识的冷笑出声，镜框的银色光泽交织着他冰冷的神情。

　　全部，都是些愚蠢而自大的家伙。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会在乎的，永远，都只可能是那一人而已。

　　还要再过多久，这个肮脏破败的身体，才能彻底麻木？

　　手肘处断断续续传来刺痛的感觉，间或夹杂了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钝痛，无时不刻提醒着自己这并非只是一场噩梦。

　　周围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不少……天就快黑了吧？大概不出一小时，那个脚步声就会响起，伴着残忍的笑声，恶魔一般回荡在这个隔绝了人世的山洞里。

　　为什么，还不能不死掉呢？这样凄惨的被人玩弄着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期待了千百次，在某一日醒来时，伤痕累累的身躯能接触到那一双熟悉而有力的温暖手臂，然后被拉着彻底离开黑暗。然而，等待来的，却始终是——

　　“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啊，我亲爱的御堂君？”

　　“啧啧，看来又没有好好吃饭呢，怎么，离开了那个家伙，你就这样寝室难安么？还是说……你喜欢被虐待的感觉？”

　　“不要用这种不屑眼神看我！我就这样比不上佐伯克哉吗？！居然、居然敢试图逃走……哈、哈哈哈，没有了脚筋，我看你还怎么离开我！”

　　“喂，你该不会，还在等那个家伙来救你吧？别做梦了！佐伯部长位高权重事务繁忙，你一个小小的御堂孝典，又怎么会值得他费心思寻找呢。何况，还是你主动递的辞呈——可别忘记了呀。”

　　是这样的么？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对吧。怎么可能还会被在乎呢……当初打破了约定的人，明明，是可笑的自己啊。

　　然而，就算身心都已经绝望——

　　“我真的，没有背叛你呢……佐伯。”

　　近似于梦呓的呢喃，从苍白的唇角漏出。

　　夕阳沿着桌脚洒落了一地的血色。

　　在落地窗里目送着最后一个员工提着公文包匆匆离开了大厦，克哉扶了下眼镜，再次将视线转移到那只摆放在办公桌角落的信封上。

　　信封是最普通的样子，上面用黑色的水笔简单的在收信人处写了“佐伯克哉”的字样。而在落款处，却是一个鲜红的e，潦草得就如同染赤的手指在生命尽头画下的最后一笔。

　　信封里只有一页纸。

　　那页纸上，写着被调查出的御堂的信息。

　　把信拿到面前，克哉随手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口打算拆信，抬起头时觑见酒厨的水晶玻璃上映出自己有些憔悴的脸，银色镜框下的瞳孔中闪烁着的神情中，居然有隐约的不安。

　　不由得就微微一怔。

　　——这是我吗？是那个戴上了眼镜后骄傲冷静到不可一世的佐伯克哉吗？

　　原来……被改变的，并非只有御堂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