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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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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巷子口,里面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下面立着一道身影,正往浓墨般的夜色中吐出一个一个雾白的烟圈。
“裴总在里面等你。”陈助理说完,把他推出去,便驱车驶离巷口。
裴澈一步一步走过去,冷眼看着裴深把烟蒂丢在地砖上,拿脚碾了碾,再抬脚,炙热的烟蒂已被熄灭所有烟火气。
“裴总,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爸爸?”裴澈率先开口,求饶一般,气场弱到尘埃里。
这副模样,落在裴深眼里,一种莫名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为什么不告诉?大哥,你既然回到S市,早晚要回裴家的,你放心,既然走投无路,做弟弟的不介意赏你一口饭,只是……”
“你要是敢有多余的心思。”裴深转动着拳头,将袖口往上挽了挽,嗓音忽而凛冽,“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了!”
话音一落,拳风随之朝裴澈脸上招呼。
凉凉夜风中,一道凌厉拳风直冲面门袭来,裴澈摘下金边眼镜,看也不看,任拳风撩起他额前细碎的发丝。
“啊!”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惊起附近电线上休憩的飞鸟。
裴深一脸惊恐地望着裴澈,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拳头被他轻轻松松截住,几乎要被捏碎骨头。
这是正常人类吗?
长这么大,裴深第一次对自己识人的能力产生怀疑。
望着裴深疼得不由自主眯起的眼睛,裴澈莞尔,突然一转手腕,将他狠狠掼在地上,砸的地砖咔哒咔哒响,听声音裂了好几块。
“好兄弟,当然要重情重义。”裴澈俯视着脚边人,面带嘲讽,“重”字咬得格外用力。
龇牙咧嘴的裴深,瞬间呕出一大口血,仰望着裴澈,眸中满是惊骇:“你,果然是回来复仇的!”
说这话时,裴深只觉身上每块骨头都在疼。
裴澈扫了他一眼,面色淡漠,眸光却幽暗嗜血,蹲下身,拿冰凉的镜架拍了拍裴深的脸:“冤有头债有主,我来不是找你,你若乖乖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忙完一天的工作,温依兰回到家已是九点多。
正在玄关处换拖鞋,便听到爸妈在客厅唤她:“依依,快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爸都憋半天了。”
屋里暖气足,温依兰脱下大衣交给陈妈。
趿拉着拖鞋,在妈妈身边坐下,笑着替她捏肩:“什么好消息?”
温定川一手托着茶碗,清了清嗓子,抿了一口茶才道:“尚木集团你晓得吧?”
尚木集团?她当然知道,S市应该还没有哪家企业不知道的。
温依兰点了点头,拿叉子从面前的果盘中叉起一颗葡萄。
还没喂到嘴里,就听到爸爸透着十足高兴的声音:“尚木集团要跟我们合作了!我知道的就有十几家大企业一起在等待合作机会,没想到对方第一个给了我们。”
“好事啊!”温依兰跟着激动不已,手往膝盖上一顿,叉子上的紫莹莹的圆葡萄,乌溜溜滚远了,“您闺女一定好好努力,让我们温氏更上一层楼!”
三人聊了一阵,温依兰正高兴着,温定川突然来了一句:“这事你先别跟裴深说。”
“为什么?”温依兰疑惑,爸爸不是挺看好裴深的么,难道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还是心存芥蒂?
“裴家也在设法跟尚木集团搭线,好像被拒绝了,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你这个节骨眼告诉裴深,恐怕会惹他不快。”
原来是这么回事,温依兰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还是等合作的事完全敲定,签了合同,对外发通稿之前,再跟裴深说比较好,想必那时候裴氏也能在尚木集团分一杯羹。
裴氏的实力不比温氏差,两家产业有交叉的地方,又是姻亲,尚木集团既然能看中温氏,想必也会愿意接纳温氏,这么一想,温依兰便不再替裴深担心。
“裴深,明晚要不要一起吃饭?”睡前,温依兰给裴深打电话,她想让自己当个合格的未婚妻,不能为了工作冷落裴深,“甘芸给我推荐了一家网红餐厅,评价很高。”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落在温依兰耳中,有些怪异,不像是感冒的咳嗽声,裴深的声音不似往日温润,嗓子有些哑,“这几天公司忙,等周末陪你去好不好?”
“你感冒了吗?有没有发烧?”温依兰试探着问。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裴深似乎格外没有耐心:“我没事,客户等着我,先挂了。”
“哦,好。”温依兰放下手机,心中的怪异感更甚。
没等她想明白,手机铃声响起,以为是裴深又打过来的,看也没看便接通:“裴深?”
“嗬……”那端传来温柔而神秘的轻笑,继而语气散漫又痞气,“订婚了却没住一起?依依,你真的喜欢裴深吗?”
温依兰额角青筋蹦了一蹦,强忍着把手机丢出去的冲动,咬着牙道:“关你什么事?别这么叫我!”
依依两个字,是她的乳名,只有她最亲的人才这样叫。
“不爱听?那你来咬我啊。”裴澈拖腔带调,格外欠揍。
咬字忽而把温依兰的记忆拉回那天楼道里的一幕,唇上的伤明明已经好了,却突然有些灼热,像被火苗炙烤了一下。
她深知,继续这个话题,只会把自己推入更尴尬的境地。
“你找我有事?”温依兰稳了稳心神,决定拿他当个普通人对待,尽量心平气和。
裴澈手中把玩着一只特制面具,很特别的鸢尾蓝色,眼睛的孔洞里空空的,他却仿佛还能透过两只孔洞,忆起苏棠的眼睛。
“有事。”裴澈慢条斯理道,“我和裴深相认了。”
话音落在温依兰耳畔,震得她有些懵,他这么快就去找裴深了?难怪方才裴深的语气怪怪的,不知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故意刺激裴深。
温依兰想问他有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裴深,可话到嘴边,实在难以启齿。
“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温依兰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什么,明明不熟,却又好像打过很多交道。
朋友不算,敌人又够不上,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打个电话特意知会她,他们兄弟相认呢?
温依兰想不通。
“不如叫声大哥?”
“……”温依兰无语,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打了几次交道,她屡屡因为不够变|态,而跟不上裴澈的脑回路。
“叫声大哥,我告诉你一件关于裴深的事,如何?”裴澈温柔而无情的语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双方陷入短暂的沉默,谁也没挂断电话。
裴澈也不急,气定神闲地等着,或者说,胸有成竹。
叫这个恶魔大哥?温依兰下意识地抚了抚唇瓣,当时的羞耻感加倍袭来,不知为何,偏偏又恨不起来。
他屡屡戏弄她,她有足够的理由恨他的。
温依兰不知自己是不是失去一些记忆后,脑子也坏掉了。
沉吟片刻,待她反应过来时,听到自己的声音:“大哥。”
柔婉的嗓音,唤着一个陌生的称呼,在静谧的房间里,仿佛被放大,格外清晰,温依兰的脑子却有片刻茫然,她怎么会向裴澈屈服?
他说有关于裴深的事,未必是真,极有可能又是戏弄她,她怎么能当真?
握着手机的力道下意识收紧,温依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懊恼沮丧。
她的识趣似乎狠狠取|悦了裴澈,温依兰隔着屏幕都能听到他的笑声,像初春梅枝上冰雪消融的声音,很轻,却极悦耳。
“这么乖啊。”裴澈面朝窗口,将手中面具举至眼前,任月光自面具眼睛孔洞投进来,眸光缱绻,“裴深却不听话,所以我送了他一身伤,别太担心,否则我会心疼的。”
“你说什么?”温依兰听到裴深受伤,登时坐直了身子,“你竟然让人打他!”
“嗬,这你就冤枉大哥了。”裴澈笑着,仿佛笑面撒旦,“打架这种小事,我通常亲力亲为。晚安,依依。”
“喂!”温依兰想拦住他,裴澈却已经挂断电话,她负气地想要将手机丢出去,却在手机即将离手的一刻止住。
匆匆打开通讯录,翻出裴深的电话,温依兰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握得发白,却迟疑了。
方才裴深一副不愿她知道的样子,她此时去问,只会在他伤口上再洒一把盐。
边吃早餐,边把温氏集团的事交待下去,温依兰坐上车,对司机吩咐:“去裴家。”
到了裴家,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到裴深的妈妈柳心湄手中,温依兰才知道,裴深昨晚根本没回裴家。
温依兰心下咯噔一声,看来裴深伤得不轻。
“依兰,我约了人打牌,待会儿你也一起,帮我看看牌。”柳心湄热情地拉着温依兰的手,手指上珠光宝气的戒指把温依兰的手指硌得生疼。
自从看到那份报纸后,她还没单独跟柳心湄说过话,一想到柳心湄是个挤走原配的小三,她实在没办法演什么婆媳情深。
更何况,现在她还没嫁入裴家,还没有这个义务陪她到处树什么好婆媳人设。
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来,温依兰略带羞涩浅笑:“阿姨,改天吧,今天我跟裴深还有约会。”
在裴深妈妈面前,透露对裴深的在意,还是头一次,温依兰很不习惯,脸颊微微发烫,为自己扯谎而心虚。
柳心湄却乐得咯咯直笑:“还是你们年轻人感情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去吧,阿姨也不留你,下次跟裴深一起回来,阿姨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阿姨!”温依兰硬着头皮,连连应声。
走出裴家大门,上了车,才勉强松了口气,她从来不知道在不喜欢的人面前假笑,原来这么累。
既然不在裴家,那应该是在他自己的住处。
跟司机说了地址,车子便向某高端住宅小区驶去。
温依兰便闭目养神,想到方才柳心湄的模样,她可以肯定,裴深还没把裴澈回来的事告诉家里。
幸好她方才没有说漏嘴,待会儿倒是要好好问问裴深,打算怎么办。
S市某高端住宅楼顶层,康蓉蓉轻轻柔柔地替裴深重新上了药,望着他身上的伤,只觉触目惊心。
避开伤处,手臂柔弱无骨地搭在裴深身前,一脸心痛:“深哥,究竟是谁这么狠?绝对不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