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联盟》草山微

14、铺路

　　帝国今年因为推出了新战法和新角色，削弱了之前的力量型角色，又强化了物理引擎，所以封闭训练时间格外长。今天差不多是第一期基础训练结束，各队都在听总教练总结，所以回到宿舍晚了一些，陆淼从随队的战队教练那里取了手机，看见时间还没到九点，差了十分钟。身上又全是汗，她想了想还是先去洗澡了。

　　洗完出来就听到手机在震，陆淼顾不上擦头发就去拿手机，结果还是没赶上，锁屏解开的时候视频已经断了。

　　陆淼点开微信就愣住了，她已经尽快洗了，现在十点才过了8分钟，她哥已经给他打了6个电话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正要拨回去新的视频又打过来了。陆淼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上了。结果接通了，却见到一张超级大黑脸。

　　郑楠熠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晚上九点，赶紧给人打电话，结果一直不接，他自己心里有鬼，一边担心是不是谁告诉了陆淼自己把他哥手机骗来了，小丫头生气了不接电话，一边又怀疑是不是陆淼受伤了回来迟了，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把度秒如年。终于等到了陆淼接电话，一口长气舒出来，紧张散了，委屈就爆发了：“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陆淼看见一张眉头皱的紧紧的脸，委委屈屈的冲自己说了这么一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哥哥的微信会被陌生人接，断断续续就开口了：“我、我洗……洗澡。”

　　因为花苗的关系，她跟郑楠熠之前在基地训练的时候每天都会见到，上次护理室的事情过去之后，郑楠熠每次见到她都会打招呼。她第一次遇见这么自来熟的人，莫名的想躲着他，又会在找花苗的时候偷偷在旁边看他，训练直播或者指导二队的时候，举手投足自在又自信，什么都难不倒他，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却从来没见过像今天这样，整个人的脸都垮下来了，又生气又委屈。

　　郑楠熠没想到陆淼会开口说话，一下子委屈的心情被冲淡了不少：“原来你会说话呀。”

　　陆淼脸色一下子又青又红，再也不吭声了。她的颚骨受过伤，说话磕磕巴巴的，发音还很模糊，所以只跟她哥哥说过话。刚刚被惊到了，下意识的开了口。现在反应过来，自己难堪的一面被这个人看到了，她不知道郑楠熠会怎么说她。

　　她习惯了别人听到她说话之后惊讶的眼神和话语，然后看着她的目光就变得嫌弃或者可怜同情，不论是哪种都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为什么，她格外不希望在郑楠熠眼里也看到这种表情。

　　“你说话声音很好听嘛~”郑楠熠却满不在乎的笑嘻嘻的开口称赞，尾音拖得长长的，低低沉沉的划过耳边，莫名的让人放松。

　　陆淼一愣，脸还红着，但是刚刚心里的难堪却在这半开玩笑的语气中消散了大半。

　　称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确实第一次有人，没有一下子就关注她的结巴和口齿不清。

　　郑楠熠看她脸色变得好些了，又接了一句：“再说两句吧，我录下来，以后天天听啊。”

　　陆淼脸又红了一度，狠狠的摇了摇头。

　　她把视频通话的窗口缩小了，然后在输入框里开始打字：“怎么是你……”，想了想不太礼貌，又删掉了，先发了一句：“郑队好。”

　　然后她又准备打：“怎么是您接我电话”。

　　还没发出去，郑楠熠就开口了：“这么客气，我们都是互相摸过身体的关系了。”

　　陆淼脸一下子就炸了，她重重的抬眼瞪了郑楠熠一眼，打字：“我没有摸过你！”

　　“哈哈哈，重点不应该是不是摸身体只是处理膝盖吗？”郑楠熠眉眼彻底舒展开了，“看来你有想法，下次找个机会让你摸。”

　　陆淼真的急了，憋了半天憋了3个字：“我挂了。”

　　“别别别，”郑楠熠忙出声阻止，收了声音里的戏谑，“你哥哥跟付森提前去联盟的封闭训练了，我受托看看你的情况，跟你哥做汇报。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就行。”

　　陆淼听了，要挂断电话的手指头收了回来。她也不是没跟别人视频过，直播也开过，虽然没有露过脸，但是现在和郑楠熠脸对着脸却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手机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郑楠熠叹一口气，看着她滴水的发稍：“头发，先吹干，小心感冒。”

　　陆淼正觉得尴尬呢，忙点点头，在床头柜上把手机架好，然后去找来了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她头发长长了不少，到肩下面一点点，吹风机把原来乱糟糟的刘海都吹开了，她一直拨着头发，想让头发干的快点儿。

　　她跟花苗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脸却有点像，尤其是兔子一样的一双眼睛，大概是因为好看的人都相似。跟花苗比，她长的还显得英气了一些，大概是因为有一对标准的古典浓眉。刘海被吹开了，陆淼刚洗完澡，嘴唇红扑扑的，虽然人还是单薄，但看起来倒是没原来那么瘦了，脸色也不错，看来集训的伙食还可以。

　　郑楠熠看着在暖黄色灯光下，头发飞出金色的丝线，眯起了眼睛。

　　头发看起来软和和的，很好摸的样子。

　　郑楠熠觉得手心痒痒的。上次护理室他摸过一次，但是那时候陆淼头顶还有碎发，虽然有些刺手，但是头发还是柔柔顺顺的，现在长了一点，应该手感更好。

　　如果再长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像那些洗发水广告里的一样，在手指上绕上几圈了呢。

　　他仗着吹风机的声音大，小声的叹了一句：“要是留长头发就好了……”

　　正想着陆淼头发吹好了，刚吹好的头发有点蓬乱，她凑近了摄像头，屏幕上只留下了她的上半张脸。应该是在打字，兔子一样的眼睛半垂下去，长长的睫毛投下了羽毛一样的一小片阴影，郑楠熠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她靠近的呼吸声。

　　一瞬间有点口干舌燥。

　　打一句话的功夫，陆淼很快又直起身来，郑楠熠也回过神来，看她发的消息：“我吹完了。”

　　郑楠熠有点失笑，小哑巴平时看起来不苟言笑，认真又倔强。他知道基本训练时候别人要求什么她就做什么，但是没想到私底下也会这么乖巧，平白添了三分可爱。

　　“你不用跟我汇报似的，我又不是你队长。你平时跟你哥怎么相处的？”

　　陆淼又凑近了打字：“一般都我哥说话。”

　　也是。平时队里有乌知和于包包在，花苗话就显得少，可是跟付森这样的木头桩子在一起的时候，十有七八都是花苗开口。跟陆淼就更不用说了。

　　郑楠熠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那你平时都跟他聊什么？”。他现在想往那方面深入了解一下小哑巴的喜好，得先把共同话题找到了。

　　“就……他跟付哥的事，还有队里的，还有游戏复盘的一些指导。”陆淼问什么就答什么，就跟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似的，知道的就一字不少的回答，不知道或者不愿意讲就像上次出事儿一样，梗着脖子宁愿罚站也不说话。

　　“付哥？”，郑楠熠眼睛眯了眯，“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们兄妹俩跟付森认识多久了啊？”。他跟付森认识也算是很久了，付森除了他之外以前在这儿的朋友就一个，是不是花苗不知道，但是从没听说那人有妹妹啊。凭什么付森是哥他就只能是队长啊。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第一次见付哥他跟我哥就已经挺熟了。那时候是我哥初中，付哥应该是高中。”陆淼老老实实的回答。

　　郑楠熠倒是挺吃惊，他跟付森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快高中毕业了。这么说来花苗说不定认识付森比他认识付森还早，陆淼就更不用说了。

　　他暗自有点不爽：“那你和你哥都是因为付森才准备打的职业喽。”付森高中的时候联盟打的就很好，当时已经有很多战队想要带他走，其中就有郑楠熠和当时sparkling的前身。因为崇拜付森才准备开始打的游戏

　　“我不是，我很喜欢这个游戏的。里面谁都是一样的，都靠实力说话。”陆淼这段字打的飞快，眼睛也亮亮的，“以前联盟我玩儿的不好，后来出了帝国……”。

　　郑楠熠看着她眼睛里的光，突然就轻声笑了出来。陆淼这段话和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sparkling第一年打进正式职业比赛的时候，他们连个替补都没有，又因为他家里的关系，大家都开玩笑他们是“太子战队”，表面上是说他是联盟游戏公司的皇太子，实际上都是怀疑他们靠家里上位，准备看全球赛他们的笑话。付森那时候比现在更不会说话，他站在一众的闪光灯面前，也是用这样的眼神说了差不多的话——

　　联盟谁都一样，靠实力说话。既然都被叫太子战队不拿个总冠军怎么好意思叫太子呢，我们还得加油把这个称号坐实喽。

　　当年很多人把这段采访截出来，一开始都是嘲讽他新人一个，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后来却被战队的实力打脸打的服服帖帖。

　　陆淼本来后面还有几句，被郑楠熠突然几声轻笑打断了，她就没发出来。郑楠熠今天穿着便服，头发也没整理，这一笑额头的碎发有几缕落下来，平白比平时穿队服的时候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少年感。

　　陆淼看的有些愣神。其实这个别人哭着喊着叫“shine神”的人，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这时候陆淼的教练来敲门，要回收手机。两个人才发现不知不觉都过了快一小时了。早前打电竞的选手大多因为身体原因或者手伤退役，现在行业比以前要规范很多，像sparkling这样的豪强对队员的健康更是上心，尤其是对年纪小的种子选手，教练都管的更紧一点。

　　陆淼抿抿嘴，跟郑楠熠发消息说再见。

　　郑楠熠心里叹了一口气，但是没办法，他自己过会儿要去带晚训，又跟她说了几句要注意的事情，还有受到委屈记得别憋着跟他讲，最后没什么好嘱咐的了才说了句：“晚安。明天见。”

　　陆淼听他说一句就点一次头，听到最后一句才把手机交给教练，然后电话就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郑楠熠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想了很多。

　　他见到陆淼第一眼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她用了自己的战术和古古怪怪的脾气，留了点儿心想要提点她一下。可是这个闷不吭声的小哑巴，总是给他带来不少的惊喜，脾气又像刚出道的自己，让他忍不住接近忍不住帮她出气。今天更是，电竞行业发展到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是因为这是条赚快钱的路子才来的，真正像陆淼那样喜欢游戏的，其实没有几个人了。就算喜欢很多也禁不住长期枯燥的训练和比赛往复的压力，但是陆淼，从那时候到现在，大概已经很多年了。

　　郑楠熠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她打联盟的样子，又止不住的想笑。打的菜还那么有热情，也是不容易了。

　　就像自己一样，从那时候到现在，路再难走，也走了很多年了。

　　自己这些年打下来其实并不是一帆风顺，其中的一些事情只有他自己和付森知道。新人一般进战队刚打比赛的头一两年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委屈，就想那天他看到陆淼被欺负的那次，没看到的他没有管过，但是估计也不是没有。他今天确定了，不管他看见看不见，以后他不想让陆淼再受那些委屈了。

　　陆淼以前受了多少罪，他不想问也没必要问，肯定不会轻松就是了。但是以后，他是真心第一次想要护一个人顺风顺水的，她有登顶的能力和热情，只差一个帮她铺路的人。

　　他捏着手里的手机转了转。

　　那他就给她铺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