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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番外 冬日暖阳一 ...


  •   “我讨厌死亡,因为我很怕死……”最终这么一句话,一一就走了,走的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决绝,就有如那一声“再见不见,但愿永别”,我想起身,很想拉住一一,很想将她追回来……但也仅仅只能是想而已,因为我没有理由更没有勇气……自嘲一笑,什么时候我居然也会如此没有自信。

      “书生,你不去追一一?你不追我可追了,相信想追的人肯定一大把。”林宁玉那个伪圣手一脸嫌弃的站在我的面前。

      这一声让我本能地站了起来,我睨了他一眼,追了出去,未到门口,就听到了一一的话:“……相比有心,我更恨有缘二字。”平静的声音却带着莫名的愤恨。

      我的脚步又停止了,而这一次,一一是真的走了,走得飞速而彻底,一瞬间的无力,我觉得我这毒还不如不解的好,真的不如不解的好。

      “小鬼~”眼前有手影晃动,回神间就见着铁爷爷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表情就犹如不久前那难得的正经一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说了一句:“人生苦短,好自为之。”

      一一走了,铁爷爷也走了,随后而走的是林宁玉,他留了一句话:“圣手书生之约开始了~”

      空空荡荡的院子,回旋着一股萧瑟地意味,但一一种下的蔬菜仍旧冒着新芽,那鲜嫩的绿色哪怕在这月色下仍旧耀眼,就如那时候窗外的紫云树一般,冒着新绿,那一年我十四……

      圣手书生之约,多无聊的一个约定,我能肯定我那祖师绝对是个腹黑,再不济也是个闷骚,否则怎会说话说得如此模棱两可,歧义丛生。而我那师祖与师叔祖也肯定是一根筋的棒槌,否则怎么如此无聊地想争一个高低,学识与医术,根本是两种毫不相干却又可以互为承辅的存在,纯粹这两者想争一个高低根本就是个笑话。但是,现如今,这个无聊的笑话却成为现实落在了我的头上,就这么让我毫无选择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父亲不能,因为他不是这一辈的书生,哥哥不行,只因为他的学识不如我,妹妹不可,因为她不仅是女子也因为她的学识,而母亲,自然更不可能。我笑着接受了这一个无聊的争夺任务,并为之积极地准备,因为我没有选择,甚至我都不明白,就算我真的赢了这无聊的赌约又能有什么实质意义地回报……什么都没有,历史已经很残酷地给出了答案,除了归隐,除了担心当权者“狡兔死走狗烹”的“报答”,除了这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大地……什么都没有,书生仍旧是书生,圣手仍旧是圣手,百年之后只能仍旧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斗争,除非祖师能够复活亲自跟后人说,这是个无意义的争夺,圣手与书生其实同样重要,只有相互配合才能有无限空间的发展与提高,否则,所有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所有的假设毕竟是假设,现实是我笑着接受了书生的义务,只能接受,也必将笑着。

      那一年,我十四,我积极地为将来的争夺约定而物色可能的人选,第一次,我的眼神自然地瞄向了紫州,这个临近青州而又是整个原国地域最广的地方,而那里,最显眼的就是紫州侯府以及沈园。

      我先去了一趟沈园,遗憾的是沈园园主以及园主夫人在我去之前已然英年早逝,沈园名义上的主人沈煜还是一个孩子,不仅仅是指他的年龄,还指他的思维,我远远地看到他很认真地在给一棵新生的紫云树培土,那一脸的认真与细致让人心叹,但他的眼神太纯粹,也太干净,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并不适合当掌权者,或许我可以等两年再来看。而我也见到了沈园当时实际的掌权者——沈老夫人,她以一个长者应有的态势接待了我,也以沈园经年沉淀的风度与我交谈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这样,因为当时我是以一个普通于李园完成学业的学子身份拜访沈园的,于是,这仅仅一日的会面让我将沈园大半数地排除在了我选择的可能之外……也只有这个,才是我能选择的。

      拜访紫州侯东方啸天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借助了天机辩宣散的名头,跟着他进了东方侯府。宣散是以制作宣纸而闻名天下的宣家人,同时也是“玉卜宣算”的宣家算学的唯一继承人,他曾在李园求学,我们的友情也从那时的同窗开始,虽然我们之间相差十岁有余。

      有宣散“天机辩”的名头撑着,我们……或者说宣散得到了东方啸天的热烈欢迎。东方啸天身上有着一个成功的上位者所应该拥有的所有表象:礼贤下士、气势浑然、威严适时……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宴会的结束时,出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东方啸天的女儿——东方绯衣。

      当时东方绯衣有如她那一身红衣一般张扬着奔了进来,随着她的身形还有她更快一步的声音:“父王,我要嫁沈御之。”非常肯定的语气,有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

      宣散和我很适时地告退了,因为这样的状况,这样的话题似乎……是肯定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外人在场的。东方绯衣根本视我们如无物,而东方啸天虽然有点恼于他女儿不适的言辞,但最终只是似是无奈的无语,我略略回头的时候,就见到了东方啸天那一无奈地表情,我的心中轻轻叹息。

      “这一个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了~”出得东方侯府,宣散这么肯定,而我自然点头,他笑着可惜,“可惜了东方啸天一身的上位者气息,就因他的女儿就损失了一代书生的辅佐。”

      “这也是你算出来的?”我调笑了一句。

      “不,是看出来的。”宣散也笑着回答,“而我算出来,这东方家必将败在东方绯衣之手。”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而宣散也接着笑了笑,并没有再有任何议论……

      我们在整个紫州走访了很多家族,也走访了很多名士名流,甚至精怪……凭借着宣散的名头,我们的拜访也还比较顺利,这样半游历半走访的日子持续了一年,我也粗略地认定,整个紫州将不会有我要找的人,宣散建议其实以我的抉择条件,现成的皇室人员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这么想其实也对,反正金州我终究也是要去的,去看一看皇室的人也总是一种选择……但是,接下来的事情阻止了我们的计划。

      巫马岭兵围沈园!

      于普通人来说,巫马岭或许是个能看的势力,但对于有点沉淀的家族来说,巫马岭就是一十几年内崛起的暴发户。而巫马岭的主人或许暴力粗鲁了一点,但绝对不会蠢到干出兵围沈园这样的事情,沈园可绝对不是一个巫马岭能围的。但现实发生了,也就表示其后面隐藏的事情肯定够匪夷所思。

      沈园作为唯一一个能存在于紫云林中的人类家族自然更加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紫云林中盛产各种药材,尤其特殊的紫云果,现世仅存三颗千年紫云果全部出自沈园。整个原国受过沈园恩惠的人类精怪不知凡几,虽然最近几年,因为沈园的主人非老即小而势微,但会给沈园面子,帮助沈园的人仍旧不少。所以,没有一定背景的人是绝对不会灭沈园,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灭掉沈园之后所可能承受的后果。

      东方侯府插手了兵围沈园……这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难道,东方啸天也有意于染指原国大权?

      但进一步的调查之后,我得到了一个附加的匪夷所思的原因:东方绯衣要嫁进沈园,而沈煜不喜欢,于是东方啸天就想了这个办法……真是够……无语的办法。

      沈老夫人就真能这么相信?!

      “我觉得我们应该在里面插一手,肯定会有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宣散突然之间这么说。

      我更加无语地看着他,这里面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而且,我又该怎么在里面插一手,我是绝对不可能动用李园的力量的。

      “你可以去金州找你姨父借金州近卫,想来皇家的人也不希望看到紫州侯用这样的方法获得沈园的支持,总有人想会分杯羹的,说不定你能找到理想的人选。”宣散似乎很热心我插手这件事情。

      不用进一步思考,我就觉得宣散的意图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但是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问他也得不到答案,那么最好的办法也就是顺着他的建议,总能得到最终的答案。

      传书姨父,借来的近卫却夹杂着王军的气息,我知道,有皇家的人插手了,而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是我想要找的人……不过这不急。

      王军的带队者很知机地与紫州侯接触,这个时候,紫州侯绝对不会与皇室闹翻,于是,在“友好协商”下,沈园的既定利益就被紫州侯与皇室瓜分了,兵围沈园继续,而最终紫州侯就成了救沈园的人,在“知恩图报”下,沈老夫人决定与紫州侯府联姻。

      一切既定,我与宣散带着另一队王军在巫马岭解除可能的后患,似乎所有的事情已经完结的时候,宣散笑了,一如他惯常“天机不可泄露”的超然状态的笑了。我知道他热心背后地真正原因就要显露了,于是我也跟着笑了。

      “我们的有缘人就要来了~”宣散的声音很天机,半迷糊的话有让圣人冷睨的天分,他补充了一下,“于我是辩天机的有缘,于你却是……”后面的话没说,宣散笑得很渗人。

      我睨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腔,我在他的示意下带着所有的王军隐藏于巫马岭演武殿之后的内室,独留他一人在大殿里等那所谓的有缘人。

      “没有想到我在等着的居然是个小女孩。”宣散对着进殿的人开口了,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等的是一个小女孩,尤其……还是看起来如此的平凡,平凡到没有人会注意到。

      “你不觉得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先要介绍一下自己么?”
      “天机辩,那是什么东西?”
      “我名辩天机。”
      “我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天机辩,我答的是我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来处是何处?去处是何处?来处是何处。去处是何处。”
      ——我听着那个女孩子一直平静地说着让宣散抓狂的话,无声的轻笑,旁听天机辩吃瘪真是个不错的娱乐方式。

      “从今后,世上只有宣散,无天机辩,只有辩天机,无宣散。”
      “辩天机,我是天机辩 ,我也必是天机辩。”
      ——这两句话一出,我惊异了,宣散自有他宣家的傲气,尤其在天机算术上,能让他放弃引以为傲的“天机辩”之名,又能用一句话让他重新正视“天机辩”之名,这个女孩子果然有“辩天机”之才气与气势。透过墙上预留的孔洞我见到了那个女孩的眼神,心底一阵悸动,觉得,拥有这种眼神的女子是有让宣散吃瘪的灵气,是女子,不是女孩。如果能与这样的女子相伴,或许是个不错的人生选择……瞬间惊异自己的思维,自嘲一笑,什么时候,书生也会如此感性?!

      “沈园之围已经解了。”
      “退兵沈园的借口是什么?”
      ——短短两句话,我开始惊异于那女子的敏锐,仅凭刚刚的几句模糊地辩言,来人能这么快下得定论,又最终抓住问题的重点,这样的女子果然是辩天机!

      来人走了,与来时一般迅速而悄无声息……独留那一瞬间扫过的眼神以及那似乎从没起伏的声音在心中烙下了浅浅的烙印。

      “安之,我要回去闭关,等你真正出山之时,我会来助你。”宣散的表情从来没有如此这般超然,也从来没有这般肯定。

      宣散离开了,沈煜大婚之后,王军也自然退回了金州,而我也踏上了回家了路程……我需要再次考虑一下然后再确定目标,也需要回青木林等待赴约的人……圣手么?似乎也是个值得期待的等待。

      出来时一个人,回去时仍旧一个人,我选择了不同的路线自然指望遇见不同的人,然而回去的路平淡无奇,并没有碰到特别出色的人。除了一次因错过宿头而淋到暴雨,最终导致脸上的易容退却,直接导致了接下来那一天受到的追堵,在那一次被人追逐的时刻,我救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人,我为他起名墨玉,而出手帮他也只是因为他当时帮助我摆脱了一群追逐我容貌而来的人。除了这一件事,真的没有任何特别……但是,回到李园之时,我却病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

      父亲他们非常着急,但是我却没来由的一阵放松,因为这世上可以有书生,但必不需要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书生。这样放松之后,病发倒并不是如此频繁了……最终,父亲请了金州最好的医官,那老医官一阵把脉之后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他虽然最终开了药方,但也言明他没有救我的本事,只能暂缓,想要救我必须要有千年紫云果,但是是人都知道用千年紫云果的可能有多微小。

      父亲沉默了,因为圣手书生之约迫在眉睫。

      “父亲,从今天起,我名李暖阳。”我轻笑着温温开口,情绪被我保持地平稳而宁静,我希望我能拥有如冬日暖阳一般平静温实的生活。

      父亲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疑惑。

      “安之这个字给哥哥吧……”我继续表明我的意思。

      父亲一瞬间的恼怒,声音充满了咬牙的意味:“安之,你在子曰院好好休养,父亲一定能找到医好你病的医官的。”

      我没有反驳,因为这病不让我有反驳的情绪,而我也知道纯粹的反驳没有丝毫的意义。

      从懂事开始,我的生活就充满了忙碌,不管是学东西还是后来接手圣手书生之约的忙碌,而现在充分静止下来之后,我突然之间有一种放松后的空虚,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因为受不了这样的静止而一个激动,导致直接病发而再不会醒来……这个时候,非常奇妙的是我总能想起那个平静而毫无做作的声音,实在无聊的时候总有可能会想,如果是那个女子又会怎样面对这样的状况?!是否还能平静。

      一个多月之后,在我微笑着重复几遍之后,父亲已经算是默认我改名李暖阳,但是哥哥仍旧不承认“安之”这个字,我突然之间觉得哥哥才是这李园之中最聪明的人,因为他懂得藏拙,懂得避开那种注定无聊的争夺。而我,却没有选择地撞进那注定无聊的一切中,于是,我还是待在了子曰院中,慢慢休养,慢慢等待……

      那一天,一如既往的平静,天气、环境以及心情,我轻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忽聚忽散,暖暖的阳光或全然或间隙地洒向所有的角落,如果能融化在这样的阳光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人生终结。

      “不疼啊,一点都不疼,我只要你这根不需要了的枝桠,一下下就好……”围墙的外面传来了似是飘忽的声音。

      而我却猛然坐正,因为这声音虽然微细而飘忽,但我却几乎立刻认出来了,是那个女子的声音,那个拥有着平凡的一切却独独有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的女子,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这一刻我却听到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比如对生命的尊重与怜惜。

      我想见见她!我下意识这么想站起来,但是我又本能地平复了我的情绪,再次慢慢躺了下来,我慢慢告诉自己: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见她,没有任何结果,不管好坏~

      父亲绝对不可能让这样的女子轻易进的李园,这不是鄙视不鄙视,而是不应该,还是为了那该死的圣手书生之约。

      每天太阳升起之时,青木林中总能传来那女子喃喃着的飘忽但平静的声音,听着这样的声音,我的情绪总是处于平静之中,有时候我甚至会戏谑的想不知道她一旦不平静又会是怎样的声音……后来,我慢慢知道了那女子的名字:一一,真是简单的名字,有如她的为人一般简单明了。不像我,姓氏、名、字、谓……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要多累赘有多累赘……

      一年之后,父亲他们已经习惯也正视了我一病不起的最大可能,哥哥仍旧执意不承认“安之”这字,但口气已不如当初那般坚决,虽然仍旧充满抗拒。而此时,我觉得时候到了,是该见见她了。

      可是我突然又觉得,见了她又能怎样呢?就好比大街上相遇的陌生人,哪怕相视一笑,轻松交谈,最终仍旧是各走天涯路,永无交集,于是我接着沉默了,只听墙外那喃喃的细语……当日,我再一次病发,于晚上才醒来。

      醒来时,入目的是父亲的沉默以及母亲悄悄的抹泪,在看见我醒来的一刹那,母亲朝着我勉力笑了一下,然后开口:“暖阳,你姨母来信,希望讨论一下你与素素的婚事,娘觉得成亲或许能……”

      母亲后面说的什么我没有听到,因为我直接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成亲这样的办法呢?成亲似乎是人类从陌生变为永远联系的一种特殊的方式,如果我能与一一成亲,也就意味着我能永远听到那平静的声音。但是,让她进李园已然困难,与她成亲就更加困难了,该怎么办?

      “暖阳,你觉得怎样?”母亲最终问我。

      我笑了笑抬头,轻轻回答:“母亲,我与表妹并没有婚约,现在我这副模样又怎能耽误表妹的幸福?”

      “素素是个好孩子,她一心一意待你,不会因你的病而嫌弃的。”母亲柔柔的开口。

      我照例一笑,心底却是微嘲:从没有想过,我也能被人冠以“不嫌弃”这个定语。我温温开口:“母亲,我一直当表妹是亲人,是表妹,也仅仅是表妹。”

      我的意思很明显,母亲的表情又一瞬间的哀伤,我平静地抬头看向父亲:“父亲,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母亲出去了,室内独留我与父亲。我组织了一下说服的思路开口:“父亲,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救我。”

      父亲果然顺着我的思路抬头了,他的眼神直接闪亮,而我则静静开口:“圣手,圣手定能救我。”

      父亲的眼神又一瞬间的黯淡,黯然开口:“暖阳,这点我早就想到了,但你要知道,圣手是不可能出手的。”

      “就因为我姓李。”我肯定地接茬,“但如果我不姓李,按照祖训,圣手就必然出手。”

      “但是,你怎么会不姓李?就算你自己说不姓李,也不会有人相信的。”父亲更加沉默。

      我再次笑了笑,说到了我的重点:“父亲,我想要成亲了。”在父亲开口前继续,“不是表妹,而是别人,而且这一次成亲,不是娶,而是入赘,我一旦入赘给别家,我就顺理成章地不再姓李,圣手也挑不出任何不出手的理。”

      父亲没有声音,半晌似是醒悟地开口:“那女子是谁?暖阳已经盘算了多久?”

      我稍微愣了愣,但也直接回答:“那女子名叫一一,就在这青木镇上以砍柴为生,具体就需要父亲去查了。嗯……我大概盘算了一年多。”

      父亲很没有风度地白了我一眼,我无辜回应。

      父亲真的去查了,而他也同意了我的要求,他想的比我还多,因为他觉得一一后面并没有任何势力,将来比较好控制,而且,一一还有“辩天机”之名,这名声虽没铺开,但里面所蕴含的帮助可能也让父亲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为免旁生枝节,我明智的默认了。只是母亲有一瞬间的不高兴,紧接着是惯常的温婉笑容,这一瞬间的迥然变化让我心悸,而偷听到我们谈论的安雨却明确地表示了不高兴,非常严重的不高兴……

      其实我知道,父亲能够同意我这个提议,还有一个微妙的原因,哥哥去往金州神庙,带回了神庙行者给予的回答,我的未来,行者只给了个答案“有缘人终相见”。有缘这个词很微妙,那意味着你的盘算,自然地偶遇,所有的一切不管怎样发生也就都在这有缘二字之中。

      张媒婆带着我突如其然忐忑的心情出了李园,我在等着她的回答,也随时听着墙外那细微声音的变化。忐忑的一上午,我们等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一一姑娘说想先见见小公子才决定。”张媒婆的表情很尴尬。

      待张媒婆退去之后,整个大厅沉默的气氛也就达到了临界点,小妹的涵养最差,她也就最容易情绪外露,于是她怒了:“什么叫见一见再决定,当我李园是什么?这么随便的语气,这么平淡,当我小哥在求她么?!”

      我很想开口,确实是我在求她,但我明智地没有开口。

      这一天,我们不欢而散……母亲再次提起了与表妹结亲的提议,而我的回答却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我病发了三次。

      最终父亲妥协了,我能感觉的出来是哥哥说服了他,我再一次地觉得哥哥的智慧绝对不像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而在那第二天的凌晨,我见到了一一。

      子曰院内外人不能乱入,我坚持在这里见一一,这让父亲他们有很大的反弹,最终结果是他们明着找我下棋,隐着准备将一一晾一晾再说,这一点我不能再坚持,否则反而会更麻烦。

      一一一进子曰院我就知道了,虽然我背对着她,但她身上那平静的气息在哪里都不可能让人忽视。父亲下了一手臭棋,我无声地笑了一下,看来他也感觉到了。

      下棋完毕,我轻轻转身,轻轻开口:“你来了,一一!”

      “是的,我来了!”一一回答了,而在她回答之前,她愣怔了一下。

      心底无声笑意,她对我也有感觉的,这样的认知让我更加高兴,心绪一瞬间的波动,我勉力才将情绪稳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倒下去。

      父亲母亲以及哥哥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小妹不行,对于小妹的无礼,一一很平静地化解了,让人觉得小妹的无礼是真的幼稚,这样的表现让我稍微安心,但又怕她只是因为不在乎而如此。于是……

      迎着一一貌似“现实不配”的疑问,我开口了,我指了指那围墙开口:“围墙的那一面就已经是青木林了。”……

      一一的表情进入了严重不好意思与纠结的状态,这让我接着确认了她对我是有感觉的,这真是让人高兴的答案,趁着这一刻,我直接挑明着问:“一一,我嫁给你好么?”

      “好啊!”她回答的非常快,我能感觉到那一瞬间我的心跳,难以言明。但她紧接着说“可是我挣钱很少的,大概只能吃得起包子。”

      这一句貌似不相干的话,缓和了整个院子的气氛……这一件貌似天方夜谭的亲事就这么定下了一半。

      七天之后的黄昏,父亲来子曰院告诉我,他彻底同意我与一一的亲事,我表示了很正常的疑惑,父亲拿出了那一份青木制成的子曰,语气中也有一种不可思议:“这是一一刚刚送来的聘礼,我收下了。”

      《子曰》?!真是一份不错的聘礼。

      父亲淡淡开口:“书生以《子曰》传世,她能以此为聘礼,或许她真的是你的有缘人。”

      轻轻摩挲那一支青木发簪,我的一瞬间起身铺纸,胸有成图,一挥而就,略略思考,我细细题字:七尺新画,廖复子曰,心神所系,愿为卿衣——风暖阳。

      这算是我的承诺,不知一一能否感受,但既然我承诺已出,必然如万年青木。

      ****

      我成亲了,如我所愿。

      成亲后的日子如我所想一样平静而温暖,心里从未再有空虚的感觉,从来都是充实的。而一一,在知道我所隐瞒的生病之后并没有发怒的表现,反而是平静地面对,只是她太平静,平静地让我摸不到低,于是也就会有一丝不安。

      看看书,晒晒太阳,偶尔“平静”地逗逗一一,看着她吃瘪,总让我有开怀一笑的想法,这可比让宣散那小子吃瘪要有趣多了,只是我不能开怀大笑,只能使劲地憋着……挺苦恼。

      而更苦恼的,如果能够不吃包子就好了。回门的时候,墨玉请求跟着我出了李园,我也就告别了顿顿包子的日子,当我用《子曰》的手抄稿换回足够不用吃包子的钱粮时,一一的表情真是够……可爱。如果我能开怀一笑就好了,不过不用急,圣手也差不多要下山了。

      *****

      那一日,表妹来找我,她对我一直有男女之情,我第一次察觉到的时候就刻意减少了与她独处的机会。但是那一日她就这样来找我,我避无可避,因为毕竟她从金州远道而来,而除了我,这风宅内就不再有其他主人,更甚的是墨玉也有意让我与她相处。我隐藏下对墨玉的怒意,在院中就这么接待了表妹。

      表妹是一个很标准的淑女,她有着一个女子传统意义上所该有的一切品质,端的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但是,她所成长的环境太复杂,这让人不得不注意她话语背后所隐藏的真实情绪,这样的累人方式我不是很喜欢,还是一一比较好。

      但我没有想到,这一次地见面,表妹会如此做法,尚未开口,就直接朝我而来。姨父统领金州近卫自然武艺不俗,表妹家学渊源自然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武艺,她的轻功是颇有几分造诣的,当她一门心思朝着我扑来的时候,以我现在的身体是绝对避不开的,尤其她朝我扑来的时候还是那一脸憔悴欲哭的表情,理由似乎充足地让我连出声反驳的可能都没有。我直接僵硬着站直,心底却在想这样的方式究竟是谁教表妹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了,一一稍显愕然的表情在门口一闪而逝,门又被关上了,我一瞬间的心悸,一丝丝的怒意怎么压都压不住,真想问一声表妹,这一招究竟是谁教她的。我根本不相信以她的武艺能没听到外面有人来的声音。但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一一还是进来了,随着她进来的是一个男子,一一的表现太平静,仅仅说了一声“请无视,你们继续。”

      我的心更紧了,勉力压制都没有效果的紧张,看着一一平静地惯常作为,我的心又有一瞬间没底的飘忽感,没等我有任何言辞反应。

      那个男子出声了,非常高兴地朝着我扑过来,我躲得很费力,我无比痛恨我自身的病症。但那个男子的话转移了我的思维:“冬日暖阳,你居然中了冬日暖阳的毒,真是太好了,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冬日暖阳存在。你什么时候中毒的?感觉怎么样?……算了,我直接看就是了。”

      中毒?!我居然是中毒?!

      我有一丝的愕然,而且,冬日暖阳?!这毒药的名称与我这名字不谋而合的够可以,但我很讨厌这样的缘分。因为我看到一一那一瞬间的皱眉,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认为我一直是有意的隐瞒?!但是随之,我也没能忽视一一的眼神中一瞬间的恍然,我的心又开始飘忽:恍然什么,什么让她恍然,是她知道我中毒,还是她认为我知道自己中毒还瞒着她……抑或是她知道“冬日暖阳”这种毒?!

      我被这最后一种假设吓了一跳,如果一一真的是知道冬日暖阳,那她肯定也在隐瞒着什么,她是否也对我隐瞒了什么?!

      但是,让我更惊异的事情发生了,这眼前的男子是林宁玉,这么明显的名字就出现在这青木林边,我直觉地反应很自然就是……这个人是圣手?!如果真的是,那么我身上的毒也就能够解了,摒弃一切杂念,能解毒,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一一是相信我的,虽然她相信的理由让我哭笑不得,但我却在她抱住我的一刹那本能地激动,于是,我又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这一次我沉睡的时间很短暂,醒来的时候满眼都是人,略一看清的时候,所有的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着表妹泫然欲泣的状态,我就知道,刚刚肯定发生了我不希望发生的冲突,在没弄清楚状态之前我只能平静招呼。但是……

      “我是林宁玉,字宁也,谓甘草。”林宁玉开口了,那是履行圣手之约之前的认识约定。

      我想逃避,本能的逃避,但是父亲不高兴,母亲不乐意,哥哥没有出声,一瞬间的压力倍增,我最终只能开口承认:“是,我是李安阳,字安之,谓子曰。”我的心一瞬间冰凉,最终还是我承受了这无谓的名谓,父亲他们就不怕圣手不出手给我解毒么?!虽然我觉得眼前的圣手应该会出手。

      最终我的感觉是对的,父亲也为事情能“圆满”的解决而高兴了。但我却没来由的不高兴,一一也是。

      我对她粗略解释了一下李园与药王殿之间圣手书生之间的约定,在得到我的解释之后,一一就又恢复了平静,我不能肯定她是无所谓我的身份,还是根本不在意我。这后一种可能又让我难受。

      *****

      我没有想到,意外紧接着发生了。

      圣手的药我是喝下了,但是反应却是我吐血了,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我还是本能地看向圣手,而他也是一脸的疑惑,我微微叹息,圣手是不可能害我的。但这药喝下去怎么比毒药更像毒药,整个心脏如被千针刺过,其感觉真是难以言语。

      “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一一推门而进,声音如此平静地发问。

      “你知道什么是冬日暖阳么?你知道冬日暖阳最主要的药引是什么么?千年青果,那是千年青果,你居然用云雾藤代替了七心莲,你怎么能?!圣手,这就是医中圣手的药方!”一一的声音竭力平静,但那平静后面的愤怒却是滚滚而来。

      我为她的紧张而高兴,但也无可避免的疑惑一一为什么知道冬日暖阳的配方,而且她似乎懂医。

      *****

      “风一一!”那一声华丽而响彻方圆十里的声音让我的心绪第一次真正的乱了。

      金辞言,这个金玉满堂唯一的嫡系继承人居然会追着一一而来,而这所谓的“金玉良缘”更是让我心情一团糟。他冲着一一而来,如此志在必得,尤其一一的情绪产生了波动,不再是一味的平静。

      “李安之,我的人你可守得却不能碰得,日后,某必将以国礼待之迎之!”
      “你只娶得相公,并未嫁得,所以,我还有机会!一一,金玉良缘之约我必然不会放弃。”
      金辞言说的如此张扬,但他却有着张扬的资本,以国礼迎之么?

      一一的反应让我微微安心,一声“白痴”有让人发笑的意味,而那一声恶狠狠的“不吃个够本,我就不姓风”算是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定下了整个的基调。

      可是我身上的毒……终究还是需要千年紫云果的了。这从一一与圣手不容掩饰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那一一会怎么办?是去沈园求药么?但结果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去求药的是圣手……

      我能感觉地出来,从圣手走后,或者从千年紫云果提到前台而让沈园成为不能避免的话题之后,一一的情绪有点起伏,比金辞言出现的时候还要长久的起伏,我的心也开始跟着漂忽。

      *****

      安雨的突然出现,突然发飙严重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知道她对于一一一直存在于某种不满,但那仅仅是因为她一直认为哥哥是不应该被抢走的,至少在她转移目标之前。因此我不能出去,以我现在的身体,既不能阻止的她的行动,反而会激起她更加莫名的怒意,那样冲突将会更加明显。而且,我知道肯定会有人来阻止她的。

      我算到了前头,却没算到结果。是有人来阻止安雨了,哥哥,紧接着是父亲和母亲,但他们并没有将安雨请走,反而似是阻拦却实则放纵她在那边胡言乱语。母亲可能是故意的,因为表妹来了,她对一一的不满也就更多了,只是她隐藏的很好。父亲也是故意的,因为他想逼出一一的气势,如果能逼得一一身后究竟站着谁那是更好,比如她与金辞言之间的关系。至于,哥哥,我不是太明白,他应该没有理由这么做,但是当一一说:“父亲,庄周梦蝶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但是时间久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所以,中毒的病人还是关在房间里乖乖看医生比较好,比如关在……听雨小筑。”

      我就知道,哥哥放纵安雨的原因是,他要让父亲和母亲正视安雨身上的毒,也就应该正视下毒的人,而很显然,下毒的人是在李园之内,也就是——金素素……

      但是,不管理由是什么,安雨终究说了伤人的话,而一一……她是否会相信安雨的话?!

      一一不断地自嘲之中,我终于没能忍住出声了,但是迎来的却是一一那明明笑着,但眼里根本没有笑意的笑容,还有就是那只未成年的青兽闪着寒光的牙齿。

      我再一次地见识到了一一的与众不同,她的速度竟然比之青兽更快,我明明见着那只小青兽咬到了她,可是却没有伤痕,一一也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但是一一的脸色变了,她几乎下意识地带着那只青兽忙乱离开,并没有任何的解释……整个院子一片沉寂。

      *****

      我沉下了脸,圣手所配的药虽然没有解毒,但是已经能容许我的情绪起伏了,我的心几乎在暴怒地撕磨,但是习惯性地仍旧稍稍控制,我冷冷地开口:“父亲、母亲、哥哥,我不管你们有任何的理由,有多大的原因,你们这样待一一总也是如此待我。下一次,请敲门进来。”

      “暖阳~”母亲哀怨着唤我。

      但我却一瞬间仿佛见着了表妹的表情,我的声音更冷了:“母亲,表妹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回金州了,姨母会担心。”

      “暖阳……”哥哥沉默着开口。

      “哥哥,不要有下一次。让母亲伤心是不孝,但让一一难堪也并不是一个书生所应该做的。”顿了顿,我开口,“我并不介意搬家,反正我的家本就不在这里。”

      “暖阳,你……”父亲一脸的惊愕。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记得,父亲,我还称你一声父亲,书生之责我拦下了,但怎么做在我,如果你不放心,我直接将其让给哥哥,绝无二话。不要再有下一次。”

      说完直接无视眼前的人,我去了青木林,看一一刚才的反应应该是去青木林了……

      *****

      精怪一直是存在的,区别只在于普通人不知道谁是精怪而已,因为有着神庙的制约维护,精怪在人类世界就与人类一样的生存。而精怪是精怪的地方,整个原国只有两个地方,那就是青木林和紫云林,在这里,有着天然的结界以保护精怪的繁衍。未成年精怪不能沟通,但成年的精怪却能与人类交流。进得青木林,我在一个白额虎的帮助下迅速穿梭在了青木林中,但并没有找到一一,最终进入了青木林的中心,我停在了青木峰脚下,我的心情一阵沮丧,分不清究竟是什么具体的原因,只是一阵阵的沮丧袭上心头,很久很久以前,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沮丧的,也从来都是高兴的,可是为什么……

      “暖阳~”就在我几乎沉沦于记忆,沉湎于沮丧的情绪中时,一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清晰。

      我本能抬头,本能开口:“一一,你来了啊~”

      “是的,我来了~”一一这么回答了我,一如当初在子曰院中相见之时,沮丧的心情一瞬间回复,我觉得其实只要有人在你需要的时候说一声“是的,我来了~”,那比任何事情都让人高兴的。

      我们之间貌似存在的纠结就随着这短短的话而消失殆尽,一一带着我回家,一如很久以前娘亲带着我回家一样,让人非常的安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总有一丝隐隐的害怕,不知道一一是不是能忍受得了我以前对她的隐瞒,也不知道我于她是不是不会后悔的选择,不知道,她会不会终有一天因为怒气而将我从开始的隐瞒一起算账,还有……我突然之间发现,我似乎欠了她很多,虽然她也有隐瞒,但她隐瞒地如此理直气壮,是我自己不敢问而已。

      *****

      十天后,圣手回来了,却没有带回千年紫云果,我的心底一股凉气直接升腾。而他还带回了沈园那另一拨的纠葛,以前是不想揣测,但我现在不得不揣测一一与沈园或者说是与沈煜有瓜葛,因为不是如此,一一也不用独闯巫马岭为沈园解围了,不过也因此我第一次见到了她……这么算,我难道还要感谢沈煜?!

      我没有想到,一一在沈园却是做了一年的杂役,而她为了沈园解围时因为“引路之恩”,引的是什么路?但是杂役……我不知道她曾为仆役。

      “你当然不知道,我又没有说过,如果你知道我才会觉得奇怪。”一一的话让我欲出口的话直接吞了回去,我可以肯定,如果她知道我很早以前就认识她,甚至见证了她与宣散那一场看似平淡地天机辩论,她会生气,她会很严重的生气。

      一一去了厨房,她说:“沈园不可靠,圣手不可靠,任何事情还是自己可靠。”我很想问她,她是否觉得我可靠?终究不敢问。

      半晌之后,那一份解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从圣手的反应来看,这解药是真的,里面有着千年紫云果的成分,直到现在这解药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前一刻想问的问题这一刻意外的得到了答案:我其实也不可靠的,或者我也让一一不想依靠~

      所以,直到这所有的退路都没有了,一一才出手了么?

      将手中的解药一饮而尽,我又一次陷入了熟悉的黑暗,不知道又要睡多久……

      睁开眼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过了多久,让人欣喜的是,一一就在眼前,我下意识的抬手抚了抚她微锁的眉头,心底一喜,并没有因为情绪波动而沉睡,也没有心如针扎,这毒果然是解了。很自然的笑容,一一的眼睛却睁开了,在她眼神聚焦的一刹那,我由衷地笑着开口:“娘子,早上好~”

      *****

      出得房门的时候,就见着母亲他们在大堂焦急的等我,他们的焦急是真心的,所以我也真心地笑了,只是父亲不在,墨玉说他与一一有事要谈。我直觉地感觉不妙,但又想父亲应该不会对一一不利……

      青云隼破空而入得那一刹那,我的身体根本不听我的使唤,当那个青云隼在我的眼前一瞬间变成人类的模样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大堂的人根本挡不住,没有特殊的武器,人类与成年精怪之间没有多大的可比性,而哥哥的术也还不行。事实如预料中一般,只一个回合,我就被那青云隼带走了,令人惊异的是在空中,我见到了东方绯衣,虽然她已挽发,容貌稍有变化,但那一身红衣如当初一般张扬,包括她的声音:“风一一,午时之前,青木峰顶!”

      她冲一一而来!这个认知更惊异,随之而来的是本能的为什么?

      我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慌乱,默默闭眼感受周身的气息,还好,解药的药性就快过去……

      在落到青木峰上的一刹那,我在东方绯衣转身的间隙,反手制住了她。边上的青云隼并没有插手,而东方绯衣也在一瞬间的恼然之后回复那惯常的张扬。

      “你是风一一的相公~”只这一句话,我就知道她根本没认出我来,不过,以她这般眼高于顶的张扬,断是不可能记得我的。

      我想下这青木峰,但边上有那青云隼看着,我不能冒险,所以,我只能制着东方绯衣让她仍旧送我回去。但她突然之间的一句话却让我微微动摇了:“你想不想知道风一一是不是真的爱你?”

      东方绯衣显然看出了我的动摇,她再接再厉:“我想看看御之是不是爱我,我也能顺便帮你试试风一一是不是爱你。”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一个放松,我就被东方绯衣重新制住了,虽然恼于自己的大意,但我并不着急,对上那青云隼可能不行,东方绯衣我还是有把握制住的。

      东方绯衣笑得很张狂,也带着迁怒的恨意:“你是李园的人,士子间如此闻名的人怎会看上风一一那个狐狸精。御之也是,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都一年多了仍旧念念不忘,一听是她风一一求药,根本就不管不顾。凭什么?!究竟是凭什么!”

      我眉头微皱,东方绯衣是真的不可理喻,我能想象当初宣散所说的东方家必败于东方绯衣之手的可能性。但我更在意的是沈煜也对一一有好感,这究竟是东方绯衣的臆测,还是真实的,一一当初真的只是在沈园当了一年杂役么?

      午时不到,一一出现在了这青木峰上,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居然默认了东方绯衣的行为,当看着那把陌刀被踹到一一面前的时候。我除了一瞬间的紧张之外,还有一瞬间忐忑的期待……一一是否会为了救我而……

      当刀锋回转刺入一一胸膛的一刹那,我的心一瞬间碎裂,人整个如坠冰窖,不住地鄙视自己:你怎会有这样龌龊的想法,怎会?怎会?!

      尤其东方绯衣的那一连串疯狂的声音,一一并不喜欢沈煜,东方绯衣早就知道,可是现在就因为我一瞬间的迟疑,那把刀就这么……

      一一的眼神平静地看向了我,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心底那一瞬间的万念俱灰立刻变成了狂喜,一一没有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确实没有事!下意识的反应,我微微一晃,就轻而易举地晃开了东方绯衣的控制。

      而一一,则轻描淡写地拔出了那把让人惊心的刀,没有任何伤口,连一丝血迹也没有,我感觉到我的心脏又回复了跳动。所有的事情到这里似乎可以圆满结束了,但是沈煜出现了,他看向一一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那眼睛的深处隐藏着满满的不舍……

      那一支破魔箭终于随着直接疯狂的东方绯衣射向了一一,破魔箭根本是不允许在青木林与紫云林使用的武器,因为它的威力太大,甚至是它的余威都对精怪有着很深的影响力,东方绯衣疯了,神庙的人会跟他沈园或者东方侯府好好交涉的。可是现在,迫在眉睫的是我根本挡不住它,而这破魔箭不达目标是不会停止的,怎么办?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迟疑,早应该走人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水幕光华,凝!”那一声沉稳的身形与声音,我认识他,那个沈园紫云卫的队长,已经存在沈园很久的人物,很可能是精怪的人,他挡住了破魔箭,用他的生命。

      当紫云的魂珠在一一的手中隐有流光的时候,我的心丝丝冰冷,因为一一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冰冷,很深厚的怒气与杀意非常明显的弥漫,所有的精怪都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点点,就在我以为一一会怎样的时候,天上的那一道晴空惊雷如此的及时与恐怖,直震得人的心灵一阵颤抖,我开始了严重的心慌,勉力压制都不能……

      “再见不见,但愿永别~”一一并没有如她身上的气息一般暴怒,她似是平静地决绝,最后,给了沈煜这八个字的告别,我能感觉到沈煜身上的绝望与哀伤,与东方绯衣身上的一模一样。我的心慌更甚……

      这种心慌直到快到家时,铁爷爷与我们告别时突然正经开口“隐瞒是对沟通良性发展的最大滞碍”达到巅峰,再一瞬间的回落,我决定,等会事情平静下来,我要跟一一说说所有的事情……所有。

      但是事情是平静下来了,这说话的机会却没有给我。

      “其实,今天紫云本可以不死的,是不是?”当一一这样根本不需要答案的发问时,那满满的哀伤让我直接缄默,我的心慌乱地根本不能平静,也根本丧失了基本的应对能力。

      “其实,在那之前你的身体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是不是?”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在沈园待过,是不是?”
      “其实,你也早就知道我就是那个所谓的辩天机,是不是?”

      接连四个是不是,让我惊悸慌乱得一塌糊涂,早知道一一的聪明,早见识过她的敏锐,与宣散几句辩言,她就能知道兵围沈园的整个前因后果,今天的事她又怎会猜不到内情呢?!我想辩解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因为毕竟是我错在前,而且,紫云确实已经死了。

      “你知道早上你父亲与我在这里讨论了什么话题么?”一一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父亲……他该不会……

      那一张白纸上一一的签名如此触目惊心,我能想到父亲跟她讲了什么,我却怎么都没想到父亲居然真的这么做了,他怎么能,怎么可以,怎么敢?!

      我本能的解释,却真的晚了,一一根本不在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讨厌死亡,因为我很怕死……”最终这么一句话,一一就走了,走的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决绝,就有如那一声“再见不见,但愿永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番外 冬日暖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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