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木》猫尘安

2、初醒

　　当两人再次相遇时，寇榕浑身湿透站在允玄面前，一看到这没心没肺的笑面虎，寇榕无神的双眼顿时迸出凶光。

　　允玄本想冲上前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见气场不对，忙收住了脚：

　　“怎么浑身都湿了？莫非你在那边镜玩儿水了？”

　　寇榕气不打一处来：“你在没桌没椅都是水的地方待十二小时试试看？？”

　　作为资深宅男，寇榕平时周末没事儿时半中午才起床。要等到午夜才有人来接，又没地方坐，一直站着腿都要废了，他只能无奈躺水里。整整一天，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连内衣都泡湿了......寇榕只想把眼前狂笑的人一拳打飞，可惜使不得。

　　寇榕在那段无聊的躺水时间里也在思考着。他与生俱来的能力，或许真的会给生活带来些许变化。现实生活无趣至极，无亲无友，每周都在重复做一样的事情。所以这种突如其来的体验，寇榕并没有很反感。在水里漂着漂着，也就接受了自己来到这世界的事实。但是.....他并不能接受把他弄来的，是像允玄一样一看就不靠谱的人。

　　嗯....除了长相还行吧....

　　惆怅了很久，直到寇榕看到接自己的“人”，才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他来到的这片土地，彻底游离于自己以往平庸生活之外，梦境似乎都交织不成这样的场景：

　　午夜，繁星点点。丝绸般柔和的极光交映在夜空之上。从远处传来阵阵虎啸之声。寇榕猛地站起来，一只白虎闯入了夜色之中，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示意他坐到它背上。

　　经历了允玄，寇榕已经不再害怕了，他小心翼翼地骑上它，刚坐稳，只见水面迅速远离自己，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飞到了天上。而身下的白虎长出了双翼，渐渐幻化为游龙，带着寇榕穿过斑斓的极光，划破长空。

　　寇榕惊地杏眼圆瞪，一把握住龙角！虽说有心理准备....但这也太刺激点了吧！

　　发生了什么？白虎怎么变成龙了？？

　　游龙仿佛感觉到他的疑惑，幽幽传来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别害怕，是陈掌事让我来接你的。”

　　寇榕愣了一下，想着这样一个神兽，不理它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回答道：

　　“陈掌事....是那个什么陈眩晕吗？”

　　“......陈允玄。”

　　“喔喔是的，他的名字不太好记....”

　　十分尴尬的开场。

　　沉默了许久，寇榕再次问道：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游龙慢悠悠地答道：“我是此处的守护神兽，洝。钦姚族世代扎根在此，我随此族的存在而存在，消亡而消亡.....”

　　从游龙口中，寇榕大概知道了自己来到了什么世界：这片大陆是存在于平行世界的古代社会，此国唤作大俞，现已传到第五代帝君俞文帝。而钦姚族则属于大俞管辖。

　　钦姚族似一城，城外的国界与真实的古代几无异处，只是偶尔有些江湖人士或被帝君亲选的官僚会点法术，其他都是平民百姓。钦姚族里的人却大不一样，黄发垂髫，都会点法术。

　　或者说族群所处的地界也很魔幻。就像桃花源一样，外人轻易找不到族群所在地，族人也很难出去。好似钻石镶在了平平无奇的铁环上，一个魔法世界诞生在了平凡的时代中。寇榕这运气好的，直接从族里的地界穿越过来了。天空之境也是特殊的存在，只能来不能去。所以允玄的真身也过不来。这神兽列车也只运行单趟的哈....

　　里外的世界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可事情没那么简单。相传百年前，开国帝君俞武帝在穹山战役败走逃亡之时，曾误闯入族内。等再次归来，大杀四方，似有神力加身，所向披靡。先帝大败敌军，登上顶端之际，才细致地跟文武百官说明自己误入“桃花源”时，得到上古神兽白狐给予的通国宝典，才能够建功立业。并赐“桃花源”名钦姚族。

　　可惜，帝君勤勉至极，忙于政务。终其一生再也没能回到钦姚族。晚年，不知处于何缘由，帝君再不许人提钦姚族。直到他薨逝，这段传奇也随着先人的离去而消散，似清晨随风而散的朝露，少有人提及了。

　　然而造化没有放过这个族群。大俞传到了第三代，一位渔民程三壮误入钦姚族，自称重新获得了通国宝典，并在宝典中习得了法术和国运。一开始，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笑话，直到他精准地预测了洪灾，并拯救了半个皇城的人之后，大家才信服。一介草民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师。连三壮这土名字都改了。先皇赐封名，水正玄冥侯。卑微地生，风风光光地死，国师的一生也算是传奇了。

　　到了当朝，刚登基不久的文帝多疑，日渐忌惮起这神秘的钦姚族。其实这并不奇怪，一个有着神兽、宝典、法术的族群，是不可能不让凡人恐惧的，尤其是这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龙子。文帝秦温曾派亲信南国巫师，封木正句芒侯来到钦姚族，可没想到竟有去无回，生死不明。至此，这钦姚族与外界的矛盾猜疑加深，帝君派重兵把守边界，族人也惧怕着大俞军队。十几年来，每个人都绷着神经，不知如何是好。四掌事意见不同，有主张毁坏宝典严防死守的，也有主张交出宝典融入大俞的。长此以往，争论不休。

　　寇榕听完一哆嗦，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卷入一场世纪决斗了.....他只想着来打怪升级的啊，可这世界的纷争恩怨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毫无出息”的他决定逛两圈就回家。毕竟都骑过一次龙了，此生无憾啊～

　　实际上，他直接向允玄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从洝那里知道了这里的故事.....说实话我只会控制植物的生长，甚至经常失控。你要是让我帮你解决钦姚族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允玄听完并不惊讶，冷笑着说：

　　“要是我不同意呢？”

　　寇榕看他不讲理，心想还轮得到你同意？能跟你打个招呼就很好了！转头就想去找神兽原路返回，结果突然之间，两个手腕不知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紧紧束缚住了！

　　那东西把寇榕的手高高举过头顶，身体也不自觉向允玄靠拢。允玄趁机紧握住寇榕的手腕，迫使他面向自己，两人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别跑啊，你还能少吃点苦头呢。”

　　允玄狐媚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寇榕，寇榕瞬间紧张地涨红了脸：

　　“你放开我！”他吼道。

　　允玄像是没听到一样，一脸坏笑，另一只手甚至想去扶寇榕的腰。寇榕挣脱不开，两人又离得太近，他赶紧说道：

　　“行行，你先放开我好吧，一切好说！”

　　允玄听罢挑眉，打了个响指，寇榕手上的东西松了，重获自由。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竟然是一捧水？这些水离开寇榕的手直接到了允玄的手心里，飘飘然幻化出不同的形状，像水精灵一般的生命力。随后化为露珠状，排着队跑到了允玄腰间的葫芦里。寇榕这才发现，允玄腰间的双股剑，也是水做的？？？

　　寇榕长这么大，被打过被骂过，可从没被一个混小子抱过！今天可是受尽了委屈！而这混蛋好像惹不起的样子...真是让人窝火地很！！！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怒瞪了允玄一眼。

　　“你也看到了，我的能力是控水，你要从这回去，断然绕不开我。”允玄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小葫芦，趁寇榕还没反应过来，目光一凛扫向他背后的水面，瞬间寇榕又被激起的千层浪花淋成了落汤鸡....浅浅的海水被赋予了“生命”，把寇榕团团围住，他根本不敢动弹，只能恨恨地刀了一眼在外操控这一切的坏小子。

　　“哈哈哈还想不想回去啦？”

　　寇榕怒气飙升，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允玄身后的树木极速增长，直接向允玄砸了下去！

　　只听“轰”地一声，尘土飞杨，海水眨眼间避难似地撤了回去。寇榕一睁眼就只见倒下的树冠了。他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树下找允玄：

　　“喂！我不是故意的啊....是你先动的手！”

　　无人应答。

　　“你要是死了就吱一声！”寇榕有些着急，并没有发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依旧无人应答。

　　寇榕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允玄正手中颠着葫芦悬在半空，好端端地看着自己呢。

　　“就你现在这功夫伤不了我的。”

　　看到他没事，寇榕收起了担忧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哈，那还真是可惜了，被你逃掉了。”

　　允玄挑眉道：“哟，可不知道刚才是谁那么关心我呢。”

　　寇榕被他这一句问得心里发虚：“呵呵，怕不是你死了，我也没活路了。”

　　“免了吧，你可没这个本事。我可以控水，当然也包括，你身体里的水...”允玄靠近寇榕，一脸危险地看着他，“我可以让你的血液极速流转，全身血管爆破而亡....”

　　听完寇榕往后退了两步，懵然盯着允玄。看着他这个样子，允玄绷不住笑了：

　　“别怕啊，我可舍不得对你这么干，毕竟你是我很重要的人.....”他看向寇榕，“能帮我完成一件事。”

　　寇榕惊魂未定，越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我这个菜鸟帮你？我能帮你什么？”

　　“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看着寇榕依旧犹豫不决，允玄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一股暖意流遍他全身，让寇榕惊讶之余也莫名安心了许多。在你们那个世界，你没办法控制这能力，恐怕没少吃苦吧～”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寇榕被他这么一说，认真了起来，目光沉了下去。

　　虽然现在生活平静枯燥，但是很久之前，他的生活可从来没有安宁过。

　　转学后，大家都说自己是个曾经谋杀老师的坏小孩。没有人真的在意真相如何，谣言如虎，逮着这一点，寇榕的生活片刻不得安生。

　　小朋友们开始还会害怕，但看他没怎么还过手，就会故意绊倒他，然后笑嘻嘻地踩他一脚。会在他新买的的小书包里灌水，狂喜地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和挂在眼角的眼泪。寇榕多少次想要靠能力惩罚这群人啊，终究是忍下了。

　　只有邻居家的那个小姑娘待他不一样一点。

　　“哥哥，我们一起玩儿吧～”

　　那个姑娘叫霍昕，家境很好，为人温柔。虽然长得不算美，但总是甜甜地笑。她经常带着寇榕一起玩。小昕的爸爸妈妈也很温柔，逢年过节都会热情地邀请寇榕和爷爷来家里吃饭。他们说，可以把他们当成父母。对寇榕来说，那是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次两人被学校里的一群混混针对了。他们不仅拿石头砸寇榕，甚至还砸起了小昕。寇榕忍无可忍，嗖地站了起来挡在了姑娘身前。可他没意识到身后的树木成长为了苍天大树，直接向自己砸去。

　　没有想象中的巨疼，等他清醒过来，小昕娇弱的身体被死死压在树下，鲜红的血液渗透过夕阳斜洒着的草坪上，早已没了气息。

　　为了救自己，小昕死了。那些混混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寇榕当时才10岁，他不敢面对之后发生的一切。不忍去回想小媛父母温柔的脸，不敢去面对年迈的爷爷。事情结束之后，寇榕跑到了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把这段记忆永远尘封起来，把自己也锁了起来。

　　刚被允玄一拍，寇榕情绪翻涌，再次看向倒塌的树木时，那树木竟然没有继续生长了，他明白了什么。

　　“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有我教你，你可以逐渐掌控自己的能力。”

　　寇榕平静了下来。如果真能控制住这力量，倒也值得一试。思考了很久，他同意了这份买卖。

　　允玄看他如此消沉，问他刚才在想什么。寇榕敷衍地回答道：“没什么，就之前因为这个能力，害了个姑娘。”

　　见他没有继续接话，允玄也难得闭上了嘴。在陈允玄的脑海里，也出现了一位姑娘。

　　那个叫自己哥哥的女孩，那个在秋夜里悄然离去的小仙子。

　　一切也都因为自己。

　　无法控制的能力与无法控制的权力，可能本就是一体的吧。

　　同病相怜罢了。

　　每想起这个，允玄脑海里总是闪过严肃又温和的父亲，那一袭若即若离的南国白衣，和那绝望交织在一起的热浪。

　　......

　　......

　　......

　　寇榕同意跟允玄回家，走在半路上，因为把人忽悠瘸了，允玄一会儿就没了之前的低落，异常兴奋。寇榕都不想理他，只随口问道要自己帮什么忙，没想到允玄坏笑着不告诉他。寇榕好奇心激增，难不成是去杀什么厉害的妖兽？？允玄被他问得不厌其烦，终于答道：

　　“我想让你帮我....去偷一本书？”

　　“哦，是在神秘山洞里还是在神兽嘴里啊？”

　　“在我叔叔卧室里....”

　　什么玩意儿？？我浑身湿透两次受尽折磨威胁，只是让我帮你去你叔叔家做贼吗？？还能更不靠谱一点吗？？？

　　寇榕又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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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榕和小玄都是把两个姑娘当妹妹的～
大家多半都能猜到这俩人之前有啥纠葛了吧，但离相认还早哦
主要的情感也是在现世相处中产生的w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