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起风了Beast》安以履霜

4、#4

　　芥川龙之介开始了他前途未卜的集印章之旅。

　　在凛一之后，身为骨灰级的妹控谷崎也当场就盖了章，同样是一位“兄长”，他对芥川的遭遇可谓真的是感同身受了。而在他之后，下一个要给芥川盖章的人，则是当初把他扛回侦探社的怪力少年——

　　宫泽贤治。

　　“虽然直接给你盖也可以啦，但是因为社长说要提要求，我这里刚好有事情需要找人帮忙……所以能请你来前田姐姐家帮忙干点农活吗？”

　　还是个少年的男孩声调有些沙哑，但又带着孩童的软糯和稚气。他对着芥川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只是一些简单的农活而已，我可以教你的！非常简单，谁都可以做！”

　　于是来自贫民街、年方二十的芥川龙之介，面临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大困惑——那就是插秧。

　　站在一望无垠的麦野边，那张总是如同恶兽一般凶狠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近乎是“迷茫”的神情。按照贤治所说，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他都将要和这山谷间的一大片水田“好好相处”了。

　　第一天，芥川跟贤治学习了如何插秧，并做好了与农田相伴两星期的心理建设。

　　第二天，由于插秧的动作有误，闪到了腰。
　　“……真是辛苦啊。”
　　凛一看着躺在被褥上的芥川，一脸同情地说道，然后将脸背了过去。
　　“噗嗤！”

　　“不要幸灾乐祸。”织田抬手将她的脑袋往下按了按，板着脸试图摆出些监护人的架子，但一如既往地失败了，他平日里就是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和现在根本就没多少差别，于是凛一直接笑得在榻榻米上打起了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有这么笨的家伙啊！闪到腰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躺在舒适柔软的被褥里，虽然和在贫民街的日子相比，这样的待遇简直就和天堂一般美好了，但芥川神色木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只觉得自己到了地狱，不远处凛一的笑声就是小鬼们的催命。

　　“在下只是对此事并不熟练而已，等到明日回去继续工作——”

　　芥川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解，但凛一立刻就捂着肚子打断了他的话，“不行不行，晶子说你至少要躺两天才行，明天你也得要躺在这儿……噗。”

　　她看了芥川一眼，对方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却偏偏又因为腰伤动弹不得，这让她忍不住又捂着嘴噗嗤嗤地笑了起来，连着肩膀也在微微抖动着，乖巧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儿。

　　芥川……芥川无言以对，他实在是不敢去招惹侦探社那个可怕的医生，于是他只能收回了视线，继续一脸死灰地盯着头顶的吊灯。

　　等到凛一终于笑够了，她才意识到对方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但她还是立刻蹭到了被褥的边上坐下，伸手戳了戳芥川的胳膊，“嗯？你怎么不说话了？”

　　“在下需要尽快休养好，然后继续回去工作。”芥川答道，“虽然今日出了意外，但在下已经想到了提高工作效率的策略，所以在下需要能够尽快返回田里。”

　　“你还真是着急啊。”凛一歪着脑袋低头看着他，“小贤说要你帮忙两个星期，这么久的要求你都答应了，我还以为你没有那么急呢——不过现在看来，果然芥川就是芥川啊。”

　　盯了天花板好一会儿，芥川才压低了嗓音，低沉而又不容置疑地吐出了半句话，“……只要是为了银。”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吗。”凛一突然反问他，她的语气轻柔又飘忽，没有半点的攻击性，“你说你的妹妹是被一个黑衣人掳走了，可是都四年过去了，说不定等你找到那个黑衣人，见到只有你妹妹的尸体了呢？又或者，假使你妹妹还活着，她如今已经过上了好日子，不想再和你这样的人扯上干系了呢？”

　　“若是前者，那就将那个黑衣人碾为灰烬！”芥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给出了回答，他的表情甚至狰狞到了有些扭曲的地步，仿佛要将那个黑衣人拆剥皮拆骨、生吃入腹，“但倘若是后者——”

　　他露出了有些像是犹豫一样的神情，但似乎也不能称得上是犹豫，因为他只是短暂地皱起了一瞬的眉头，浓墨一般黝黑的瞳孔失去了半秒的焦点，然后便恢复了平日里的那副表情。

　　“如果那是银所希望的，那么在下就此消失也并非不可。”

　　“……”凛一低着头，无声地和他对视了两秒。

　　啪！
　　在芥川反应过来之前，她抬手狠狠地弹了芥川一个脑瓜嘣儿。

　　“哼，年轻人。”她抱着胳膊，恨铁不成钢似的摇着头，语义不清地哼哼唧唧了几句，“果然是年轻人，真是太天真了。竟然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人类哪会是这么容易就满足的生物。”她说到这，求证似的转头看向了像是已经开始神游天外的织田，“是吧，大叔？”

　　“是要询问我的意见吗。”织田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刚刚入春的时候，天气的回暖总是让人莫名得有些犯倦，刚刚两个小鬼在说话，没有他的事，他也忍不住稍微懒散了些。

　　“没有询问意见，大叔你只要附和我就好了！”凛一理直气壮地回答他。

　　“好吧，那么你说得对。人类是一种贪得无厌的怪物，就像是饕餮之类的某种存在一样，非常能吃。”织田说道。

　　“……你是不是在嫌弃我昨天的晚饭吃了五块肉排？”
　　凛一对他投以了混杂着怀疑、委屈、控诉、不服气的复杂目光。

　　“不，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正好。”织田看着她，坦然地回答道。

　　“我都二十一了！！！长不了多少了！！！！”

　　“据说女性的身高增长期是到23岁，最迟也许可以到25岁。”

　　“……织田作之助我要砍了你的腿！”

　　***

　　芥川在躺了两天之后，就立刻又风驰电掣地冲回水田里了。也就是在这一天，他成功学会了如何用罗生门来种田，插秧的效率大幅度上升，一旁的贤治拍手称赞，对芥川的农活天赋给予了高度肯定。

　　“这样的话，他很快就能得到贤治的印章了吧？”面前摆着一盘看起来就很辣的超辣咖喱，凛一用勺子捅着饭粒，对饭桌另一头的织田说道。

　　“恐怕十天左右就能完成了。”面前同样摆着一盘看起来就很辣的辣咖喱，织田面不改色地舀了一勺混合着咖喱的米饭送入口中，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辣意一般安稳地咀嚼着。

　　“之后就是晶子和国木田，国木田还好说啦，但是晶子那边可能会有点麻烦吧，实在不行我就偷偷去帮他说说情。之后剩下的就是大叔你啦。”
　　凑在瓷盘边上，凛一小心翼翼地舀起了一勺辣咖喱，像是在进行什么精细的作业一般，紧紧地盯着不锈钢的勺子，然后以一种很慢很慢的动作，缓缓地将舀着辣咖喱的勺子塞进了嘴里——

　　“呜哇啊啊——好辣好辣！”
　　她瞬间就蹦了起来，抢过桌上的橙汁咕嘟嘟地一饮而尽，最后将空杯子哐当一声砸回了桌上。
　　“这个绝对不能给克己他们吃！绝对不能！百分之一万会让他们吃坏肚子的！”

　　织田看着她吐着舌头在桌边来回打转，像是只夏天被热气蒸到了的小狗狗，有点滑稽，但又因为小小只的外表显得有些可爱。

　　“小孩子还是吃甜咖喱唷。”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这件西餐厅的老板笑呵呵地擦拭着手里的餐具，看着凛一来回地围着桌子绕圈，“幸介那个孩子之前吵着要吃小织吃的这种辣咖喱，结果吃了几口就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哎，果然是小孩子。”

　　“我也要眼泪鼻涕一起流啦——”凛一捂着被呛得红彤彤的鼻子，泪眼汪汪地抓过纸巾就开始擤鼻涕，“太辣了——！”

　　她大声地抱怨道，不管试了多少次，她都没法习惯这个魔鬼一样的辣度。

　　织田“贴心”地又帮她抽出了几张纸巾，放在了她的餐盘边上，然后就继续镇定自若地吃起了盘中的咖喱来，舀起咖喱的动作规规矩矩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等到凛一蹦跶得安静了下来，他也已经迅速地将辣咖喱消灭得一干二净。

　　“多谢款待。”他双手合十，做了个吃完饭的“礼仪”，换做是几年前的他，是绝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但是凛一说了“要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好的榜样”，所以他才终于开始注意了一些这样日常的“礼仪”。

　　“芥川的妹妹在哪，你有头绪了吗？”他问道。

　　“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凛一哼哼了两声，一小口一小口又开始吃起了辣咖喱来，呼呼地被辣得吐气，“贫民街，黑衣人，四年多前，就算不去特务科偷……咳、拿情报，就这几个关键词，谁都能想到‘那个地方’吧。”

　　“港口mafia？”
　　“Bingo~”

　　“四年多前——”凛一到底还是受不了辣咖喱了，她把盘子推到了一旁，继续说道，“港口mafia的上任首领因为某件事件死亡，新任首领以雷霆之势迅速扩张了港口maia的势力，在他的麾下，有着‘重力使’、‘夜叉’、‘白色死神’、‘三十五人斩’等诸多强大的战力。然而，港口mafia真正让人不敢窥觑之处，却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强者，而是因为他们有着两个真身不明的‘魔脑’。”

　　“其中一个就是港口mafia的现任首领。”织田接上了她的话，“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面貌、不知道所在之处——”

　　“就连我的阴阳术也算不出他的身份，大概是他们那边有着什么能够克制我的存在。”凛一不太在意地说道。

　　“所以我们还是需要去一趟异能特务科，取出相关的情报。”织田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

　　“就是这样。”凛一晃了晃脑袋，忽然又顿了一秒，像是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不过老实说……我想，就算找到了那个黑衣人的下落，芥川恐怕也带不回他的妹妹了。”

　　“……？”

　　“你也注意到了吧？”凛一用勺子轻轻敲着餐盘，叮叮当当地响，“那个时候，我问芥川他想要我占卜些什么，他是怎么回答的。”

　　织田思考了几秒，“他想要知道……掳走他妹妹的人在哪里。”

　　他意识到了凛一想要说的是什么，但等了半天，凛一也没有说出那句话，她只是歪歪斜斜地靠着椅背，仰头叹了口气，用有些羡慕的口吻开口道，“但是能找到就好了。”

　　“至少，还能找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