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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Chapter 26 裁决之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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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德赫拉到达普林斯庄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橙紫色的晚霞迤逦在天边,妖冶而凄美。
小精灵带她来到了那间曾令她印象深刻的坩埚收藏室。里面没点蜡烛,显得阴森森的。
她甫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火焰威士忌的气味。男人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他背靠墙壁上的胡桃木护板,身边倒着几个空酒瓶。
“你在干什么?”阿德赫拉走上前,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缩在角落里的男人是一向威风凛凛的威廉·普林斯。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他哑着嗓子问,又仰头灌了一口酒,看的阿德赫拉直皱眉。
“我应该知道什么?”
“简,我的妹妹,她还活着。不,准确的说,她是我的堂妹。”
阿德赫拉看不出这有什么值得他颓废至此的。
“我可以发誓,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我不会拿它要挟你——”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对不对?你们永远光明磊落,而我既不能成为真正的魔鬼,也不能做一个好人,甚至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帮凶。”
“那并不是你的错。没人能想到罗道夫斯会提前回来,”阿德赫拉觉得自己头顶的怒气正在盘旋上升,“看在梅林的份上,你为什么总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揽!”
威廉大笑,他脸上近乎癫狂的神情令她不详地想到了与丽布拉·麦克米兰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那之后,她死了。
“你以为只是因为博恩斯一家的事情吗?不,不是的。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的灵魂早就没救了。我用过的那些手段,你连想都不敢想。你以为黑魔王的信任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只有把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我才是安全的……”
“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已经悔改了!”
“不,我比他们还要糟。我是个糟糕透顶的人,”他将头靠在墙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曾经觊觎过她——在知道我们并不是亲兄妹之后。”他轻声说。
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烂疮,如今却以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式在他在意的人面前被突然挖开,这让他猝不及防。
阿德赫拉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并不是毫无征兆,不是吗?
“你都做了什么?”她艰难地发问。
“很多。在母亲死后,我一度以为是简害死了她,再也没对她有过好脸色。她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喜欢她的琼斯,却又被我给拆散了——因为那时候的我以为,一名纯血女巫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一名麻瓜!”
阿德赫拉想起了威廉那名嫁给了麻瓜托比亚·斯内普的姑姑艾琳,从两人的儿子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情况来看,他们家过得委实称不上好。
她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哈罗德将艾琳关在了自己的房间,是威廉偷回了她的魔杖、将她放走的。威廉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姑妈艾琳,所以才几近偏执地将简与麻瓜出身的爱德华分开。那时在他眼中,麻瓜出身与麻瓜都一样糟糕。
“再后来,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当时我竟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她。她在魔药上有如此之高的天分,或许更胜于我。我们有着相同的血脉和同等高度的天赋,只有她能理解我的世界……我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呢?”
“可你还是放她走了——”
“在她给了我一巴掌后。那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之一……我吻了她。”
“然后呢?”她紧张地问。
威廉抬头古怪地看着了她一眼,深色眼睛里带着浓浓的醉意。
“然后?然后我给了她一道遗忘咒,让她把这件事情忘了。我知道这是错的,事情不能继续下去了……我骗她哈罗德要把她嫁到布莱克家,她终于有了点反应。很难说是我赶她走的还是她自己逃走的。总之,过了两年,我就在报纸上登了她的讣告。没有人在乎。”
那种悲哀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的生母是谁?”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干的。
威廉吐出了一个名字。
“柳克丽霞·普威特。”
阿德赫拉感觉自己似乎被一本名为荒诞的书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柳克丽霞是她的姑姑,她当然知道她。
“她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幻想自己有一个女儿,一直都是这样。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一个女儿,可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没有。”阿德赫拉的眼睛含着泪水,为她们感到难过。她还记得小时候柳克丽霞曾对她说过很多次,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她有。但她用这段记忆换了一个承诺。若非如此,简不可能平安长大。”
“……我唯一的错误就是来到这个世界。现在,我不过是在尽力修正这个错误。”几个小时前,简·普林斯对她说。
“十七年后,她也用契约拿记忆从我这换得了一个承诺……那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我想,这就是你今天和琼斯被一起带到她面前的缘故。你身上也有一道契约,是我们的婚约……我曾发誓要保护你……两道契约产生了冲突,需要一个决断人……这是我以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威廉仰头,将瓶中最后一点酒也灌进去了。
“好了,现在你真的知道全部的我了,”威廉·普林斯直直地盯着前方,面如死水,“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艾琳,哈罗德,简……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能——阿德赫拉·布莱克,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别再回来。永远也不要回来。”
那颗曾经高傲的头垂下了。不知为何,这让阿德赫拉不能接受。
她甚至无法容忍。
“你想要逃避责任吗?”她讥讽道,“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
威廉迟缓地抬起头,他脸上的愧疚没能逃得过阿德赫拉的眼睛。
“我……”
“站起来。”她对他说。
威廉被酒精侵蚀的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站起来!”阿德赫拉使劲踢了一下他的膝盖,严厉地说,“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告诉我你是谁!”
她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似乎将对方震慑住了。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起来,中途跪倒在地上一次,可总算是站起来了。
他比阿德赫拉几乎高了一个头,可现在在她面前却像个迷茫的孩子。
“你是谁?”她问。
威廉的表情木木的,没什么反应。下一秒,阿德赫拉抽出了自己的魔杖直指着他的心脏。
“你是谁?”她厉声发问。
他垂着头,没有去看她的眼睛。
“威廉·普林斯。”他低声说。
“大点声!”魔杖尖直戳着他的胸膛。
“我是威廉·普林斯。”他打起精神说。
“威廉·珀尔修斯·普林斯,你听好了。你父亲给你取这个名字可不是让你变成一个随随便便被打倒的酒鬼的!我认识的那个威廉·普林斯高傲、理智、勇敢、自律,大概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我讨厌过他,尤其讨厌他身上那种睥睨一切的傲慢,但他一直以来都是我敬佩的人。威廉·普林斯就算是倒下,也绝不能在此时此地!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这是威廉第三次感受到布莱克孤注一掷的疯狂。前两次都成了他不愿想起的回忆,第三次却成了他黑暗生命中的一束光。
但他将目光狼狈地移向一旁,他早已习惯世界一片黑暗。
“我是个玩弄人命的恶魔——”
“你比很多人都好得多!至少,你已经改变了!”
“我是个轻薄了姐妹的混蛋——”
“那只是一个吻!什么也说明不了!”
“我是个背弃了信仰的叛徒——”
“我也是,”阿德赫拉打断了他,“我们都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路。只要坚持下去,我们都可以看到光明来到的那一天。战争会结束,我会嫁给你,我们还要一起度过许多年,直至死亡。”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心脏“咚咚”地跳动着——它们好像从没离得这么近过。
“每个人都应该有被原谅的机会。如果你没有,那我给你。”她斩钉截铁地说。
他呆呆地注视着她。犹如天使降临,他的生命被照亮了。
这一刻,威廉·普林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爱上她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阿德赫拉·布莱克了。
布莱克家女孩犹如一把利刃,抓住了千分之一秒的空隙,准确无误地插进了他坚硬的心脏。不是棋逢对手,不是惺惺相惜,而是——
历经三年,他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解下佩剑、将自己的所有双手奉上,俯首称臣。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嗓音沙哑,目光幽暗。
这一刻,在他的世界中,她还握有那根支配一切的权杖。她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代表着存在于他的世界中的一切正义;而他是等待着最终裁决的囚徒,以虚伪的道德之名用条条锁链束缚住对于她的无限渴望。
“不会再有机会了。”他轻声说。
这是她逃离这个丑恶的威廉·普林斯的最后机会。她会抓住的——是不是?一道声音刺透了层层黑暗,击中了他脆弱的心脏——
“你这样的人不懂得爱,也不配得到爱。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上你!”
在一九七九年四月的这个傍晚,风吹过斯诺多尼亚的密林,是这片刻沉默的见证者。魔杖尖下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十八岁的阿德赫拉·布莱克举起了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他们的订婚戒指。
“我接受你的所有好与不好。我发过誓,”她倔强地说,“我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他静静地看着她,推开了她指向他胸膛的魔杖,紧紧攥住了她举起的手。两只款式相同的铂金戒指对在了一起,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
那曾是他们的誓言,只是当时无人料到会付之真心。
“我无以为报。”他怔怔地看着她,像是一句叹息。
“我要你的心、血、骨头和肉,”阿德赫拉一字一顿地说,执拗而狠厉,“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你的灵魂,你的爱,你的生与死——你的一切。”
威廉低笑出声。
“太贪婪了。”他温和地评价道。
“怎么,你不愿意吗?”她佯露不悦。
“恐怕我没办法再给你第二次,”他痴迷地注视着那双如星空般闪耀的灰色眼睛,用右手抚上她如玫瑰花般娇艳的面庞,拇指轻轻摩挲,“它们已经是你的了,我的女孩。”
他无可救药地爱着她的疯狂——她的一切。
“全部吗?”她追问道,仍面有疑色。
“全部,”他沉吟道,“我发誓。”他语气庄重,但没有如她所愿将那句话重复一遍。也许这让他感到难为情,她想。
“好吧,我也给予你相同的誓言,”她不甘示弱地微微抬起下巴,脸颊稍稍泛红,“我的……威利。”她不太顺畅地说出了这个称谓。
男巫露出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温柔的微笑。
“好,我是你的。”他的声音低惑,犹如羽毛在暗夜轻轻划过,让人毫无抵抗力。阿德赫拉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斯特拉很多年前说的那句“他是学校里一半女生的梦中情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是沉郁的深色,喉结微凸,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在松开衣领后若隐若现的锁骨……而他凝视着她,对这一切仿若不知。
“我的心、血、骨头和肉,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我的灵魂,我的爱,我的生与死——”
他说着恋人间的誓言,眼神却是清醒的。不知为何,阿德赫拉从那双她喜欢的眼睛中读出了一丝悲伤。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的一切,忠诚于你。”威廉缓缓说。
一颗星得到了另一颗,一个食死徒爱上了另一个。他的灵魂、他的快乐,从此之后,都将系于一身。
“……难道我没有办法能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吗?”
“……只有当一个人爱你、把你当做比他父母还要亲切的人的时候;只有当他把他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只有当他……答应现在和将来永远对你忠诚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你才会得到一份人类的快乐。他会给你一个灵魂,同时又使他自己的灵魂保持不灭。”
“你会一直陪着我,是不是?”威廉·普林斯小心固执地问。
“我会。”这是阿德赫拉·布莱克在暮色中的回答。她想,她找到了那个可以和她共担一切的人——她,连同她所有的秘密。
锁链在黑暗中松开,他步步靠近,卑微地匍匐在她的脚下,奉上一切,被她接过。
现在,在他们的世界中,她是他的女王,他是她的不二臣。
年轻高傲的Prince曾不屑于爱,认为任何人都不配得到他全部的真心。后来,他清醒地看着自己步步沦陷,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那位名为“阿德赫拉·布莱克”的巫女。她曾化作懵懂的林间鹿引诱他追捕,却在俘获他的心后残忍地现出原形,纯洁与魅惑共存。她总是微笑着踩在他的陈年伤口上肆意跳舞,狠心拔掉他引以为傲的鲜亮羽毛却浑然不知;而他无力抵抗,甘之如饴。
因为,那是他予她的权利,那是她对他的裁决。
阿德赫拉·布莱克赢得了这场以爱为名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