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之燃心》三月的先生

50、药室

　　一夜大雨后，山林恢复了平静，云雾将山林包裹，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
　　看着眼前在烈火中焚烧的灵兽和山兽尸体，所有人都沉默不言，那里面燃烧着的灵兽，曾是在场的其它灵兽，他们儿时的玩伴，甚至是父母妻儿。
　　在妖惑的灵火中，他们逐渐消融，回归大地。
　　毒毒看着那团熊熊大火，心中充满恨意，而这份恨不是对杀死他们的黑衣人，而是恨他自己，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他们。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力量，如此期盼强大。
　　所有尸体融化回归大地后，火焰逐渐熄灭，此时，悲伤到极点的氛围被一两声哭泣打破了宁静，仿佛河堤被撕开了一个裂口，从而轰然崩塌一样，在场的灵和山兽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悲痛。
　　哭泣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充满山林，毒毒的脸上，泪珠滑下，妖惑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揽入怀中。
　　草木被扰动发出的声响打断了哭声，所有的目光汇聚到声音不断传出的地方。
　　数千双猩红愤怒的眼睛盯着从草丛中走出的谭彦，山兽和灵兽低沉的咆哮声盖过了哭泣的声音。
　　但好在此前他们都见过谭彦，虽然他们心中痛恨着人族，此刻却全都压制着愤怒，并未冲上前去攻击同样身为人族的谭彦。
　　谭彦缓缓向毒毒走去，他虽然想替扬程他们所犯下的杀戮道歉，但是也明白，区区几声对不起如何能够化解他们所造成的罪孽，双唇开启了好几次，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而妖惑也对着他摇了摇头。
　　毒毒离开妖惑的怀抱，向谭彦走去，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冲到了谭彦身前，将谭彦击倒。
　　打倒谭彦的毒毒，双拳紧握，转过身，离开了山林。
　　随着毒毒的离开，其他的灵兽和山兽不甘地离开，逐渐消失在山林中。
　　妖惑走到谭彦身边，谭彦从地上挣扎起来。
　　“我们昨夜不曾再发现他们的踪迹，你身上的伤，是他们留的？”，妖惑看着刚刚从地上挣扎起来，满身伤痕的谭彦问道。
　　谭彦点了点头，妖惑转过身，对谭彦说：“离开吧，这里不属于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我答应过青悠，要保护毒毒”，谭彦说道。
　　“不需要，我们会保护好他，你与我们，终究是敌人，不存在敌人保护敌人”，妖惑说道。
　　“我答应过青悠，倘若有一天要作出选择，我会站在你们这边”，谭彦再次说道。
　　“你会吗？”，妖惑问道。
　　“我会努力去做”，谭彦回复道。
　　妖惑没有再多说什么，向山林深入走去。
　　太阳西沉后，竹屋里飘出熟悉的味道，谭彦将饭菜端到桌子上，坐在桌边，等着毒毒和妖惑回来。
　　直至深夜，不曾等到两人的谭彦，将一筷未动得饭菜撤下，独自一人坐在竹屋外，看着头顶的天空，和远处山崖上的灯火。
　　夜色越来越浓，夜风中充满水汽，寒冷潮湿，谭彦的身边，出现了一对明亮的眼眸。
　　“或许是因为青悠的关系，金蟾儿开始将你看作值得信赖的存在”，妖惑的声音在谭彦耳边响起。
　　“可我，却不配得到他的信任，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山鬼之心”，谭彦说道。
　　“想得到主人心的人，不止你一个，很早之前，山林就变得嘈杂不安了，你只是在完成你身为人族，你该去做的事，同样，身为灵，我们也有我们要去完成的使命”，妖惑平静地说道。
　　“没有办法吗？没有一个能够平衡两边的办法吗？”，谭彦问道。
　　“许久之前，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山林覆盖，生活着数以亿计的灵，他们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遵循着这片土地的法则，生生不息”，妖惑依旧平静地说道。
　　“后来，人族的出现打破了宁静，他们开始扩张，开始杀戮，人和灵之间发生了数不尽的战争，在灵的眼中，人族渺小脆弱，可千万年的时间流逝，人族越来越强大，开始掌控这片大陆”。
　　“而土地上的主人，身为灵的我们，却不得不被迫退居在山林的深处，同样，也有不甘如此的灵，对人族造成无尽的杀戮，我们彼此的手上，沾满了对方的血液”。
　　“可我们之间，不只有仇恨和杀戮，同样有数不清的灵和人之间产生了不可割断的羁绊”。
　　“拥有欲望，仇恨，杀戮的不仅仅是人族，它本就是伴随着这片土地的出现而出现的东西，同样是法则中的存在”。
　　“人与灵之间，对立与平衡，从来没有中断过，比起世间的法则，无论是灵还是人，都是渺小如尘埃般的存在，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们只能跟随着自己的心，走完属于自己的一生，你所选择的，便是注定的”。
　　说完后，妖惑转过身，对谭彦说：“他在竹林向西的一个石洞中，洞口处有一株兰若，摘下一片兰若的花瓣，放在石壁上，洞门就会出现”。
　　伴随着妖惑声音的消失，妖惑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谭彦穿过竹林，摘下兰若的花瓣，打开石洞，走了进去。
　　石洞内并没有烛台，提供光源的是石壁上生长出来的水晶。
　　而石壁上，被开凿出来各种大小不一的方形洞窟，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子。
　　谭彦取下几个瓶子，打开，发现里面装着的是散发着清香的药丸。
　　而洞中充满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青悠身上特有的清香。
　　谭彦将药瓶放回原处，向洞内走去。
　　随着谭彦的不断深入，石壁上的水晶也越来越多，光线越来越亮，恍如白昼。
　　走到洞内的谭彦，目光所触之地，是各种各样的药草和瓶瓶罐罐，而此时，洞内的那股熟悉的香味越发的浓郁。
　　曾经和青悠相处的画面，再次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一幕幕如同近在眼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谭彦湿润的眼眶滑落一滴泪，眼前的画面淡化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石洞的中心，一张巨大的石桌上，趴在一堆散乱翻倒的瓶罐之中的毒毒。
　　谭彦走上前去。
　　熟睡中的毒毒轻轻呼唤着青悠。
　　谭彦将毒毒缓缓抱起，带出了山洞，回到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