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悠悠入我怀》落落长松

5、第五章

　　到了傍晚，小菡的嗓子好多了，阿武也清醒过来，还吃了一碗汤饼。

　　大姐看到情况好转，再想到慈幼局的其他孩子，犹豫再三，决定让阿武和小菡留下来，交给忘忧和宋景明照顾。

　　这两人商量好，由忘忧陪着小菡，宋景明陪着阿武，若是阿武有什么事随时过来。

　　哄着小菡睡着后，忘忧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阖上门，来到了隔壁。

　　敲了几声，里面没有回应，她加重了力度，才听到了有气无力的“进来”二字。

　　推开门，阿逸又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还将被子也从榻上扯了下来，胡乱的搭在身上，眼睛上还系着布条。听到忘忧进来后他单手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里衣松垮地搭在身上，露出了麦色的胸膛。

　　他哑着嗓子问有何事，似乎有些有气无力的。

　　忘忧听出了不对劲，搬着垫子坐了下来，“我来帮你按摩，只是，你的声音，是着凉了吗？”

　　“我好得很。”阿逸将身上的衣服拉了起来，缓缓吐出几个字。

　　现在有两个病的呢，若是再加上他，可不得累死。忘忧径直抓过阿逸的手腕，摸上了脉。

　　阿逸喉结滚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没什么事，一会儿去榻上睡，别着凉。”忘忧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阿逸身后，解下了他眼部的布条。

　　阿逸嘴角微微动了几下，顺从地躺了下来。

　　忘忧按完后便离开了，今日的阿逸像是只慵懒的猫，有些奇怪。

　　*

　　这一夜，忘忧都没敢睡太死，得看着小菡，还得注意门外的动静。

　　她以前因为睡觉误过大事，那之后，便有意的控制自己，现在，一丁点的响动都会让她惊醒。

　　微白的光从窗户里漏进来，忘忧披上衣服，又试了试小菡的额头，没有发热，她略微放了心，打算去看看阿武。

　　阿武大概是昨日睡多了吧，忘忧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起身了，在屋子里静静地坐着，或许是在想什么。

　　听到忘忧进来，他站起来，作了个揖，脸色还是蜡黄的，却很认真地说了句，“多谢姐姐。”

　　忘忧急忙扶住了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竟如此沉稳，忘忧有些惊讶了。诊过脉后，不由得多聊了几句。

　　她了解到，原来慈幼局里有先生，会教他们读书习字；刘婶儿的丈夫，会教他们耕作；芸姐姐，也就是之前的那个大姐，会教女孩们女红和厨艺。

　　银钱不足可是大问题，忘忧暗暗思量，准备将医馆里多余的东西匀给他们。告诉宋景明后，也欣然同意了。

　　傍晚，忘忧从昏暗的药房里出来，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小院，梨花都被染成了金色，阿逸带着阿武和小菡在院落的正中心打着拳。

　　忘忧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这套拳舒展大方，不僵不拘，速度很慢，行云流水，看起来像是一套养身拳。

　　小菡年纪小，身体都是软绵绵的，完全跟不上阿逸，也就是混在里面玩玩罢了；倒是阿武，他应该也是第一次学吧，动作虽生疏，但力度和舒展程度一点都不差。

　　就在这时，小菡看到了站在廊下的忘忧，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来。忘忧弯下身子，小菡一下扑进了忘忧的怀里。

　　“姐姐，我和阿武哥哥还有黑哥哥一起玩，你也来嘛。”小菡眨着圆滚滚的眼睛，奶声奶气道。

　　忘忧瞅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阿逸，又穿上了黑衣，眼睛蒙着黑色的布条，胡子拉碴的，还真是黑哥哥，掩着嘴轻轻笑了一下。掏出手帕擦净了小菡的鼻涕，牵着她走到了梨树下。

　　阿武朝着忘忧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忘忧点了点头，带着小菡坐在了梨树下。

　　“哟，竟然惊动您了，我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阿逸朝着两人走了过来，啧啧了几下，阴阳怪气道。

　　忘忧在心里默默地锤了他一通，面上却是沉静如水，好似没听到一般，低头捡起一朵花，插在了小菡的发上。

　　阿逸讨了个没趣，但仍不死心，催着小菡继续练拳。

　　小菡撅着小嘴，侧头看着一旁的忘忧，眨着小鹿一般的眼睛。

　　忘忧抬起头，对上了阿逸的脸，这些天，他似乎清减了不少，话语不由得软了一些，“你不是会舞剑嘛，给他们看看吧。”

　　“好啊，你趁着我看不见偷窥我。”

　　忘忧并不想和他掰扯这些事，昨晚若是只小猫的话，今日毒舌又无理取闹的样子，像极了狼狗。

　　“哥哥，你怎么这么幼稚啊，比小菡还傻。”　阿武一本正经道，说完还朝着小菡的方向努了努嘴。

　　阿逸伸手，一把捏住了阿武的肩膀，愤愤道：“你小子真是，忘了刚刚的事吗，小心我反悔啊。”

　　阿武咽了下口水，面露难色，低下头抠着指甲。

　　小菡拍了拍身上的土，跑过来拉住了阿武的手，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阿武哥哥，不怕，有姐姐在，黑哥哥会答应的。”

　　阿逸听到黑哥哥这个称呼，皱着眉，脸更黑了，不住地摇着头。

　　“姐姐？芸姐姐？”阿武重复了一次，他还没有明白小菡的话。

　　“你怎么这么傻，是这个姐姐啊。”

　　小菡对上阿武的耳朵，想要偷偷告诉他，但似乎没什么用，就连坐在树下的忘忧，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小菡”，催着她坐过来。

　　阿逸咳了几下，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板起了脸，“为什么有姐姐在我就答应啊。”

　　小菡支支吾吾的，满脸通红，撅着嘴没有说话。

　　“哥哥，小菡她是乱说的，她最傻了。”看着阿逸的认真脸，阿武有些着急，想要维护她。

　　阿逸伸出手，碰上了阿武的脑袋，揉了揉，“去和那个姐姐坐着吧，我练剑给你们看。”又对着忘忧道：“看好他们。”

　　忘忧点点头，应了一声。

　　阿逸衣服上绣的图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今日的这套剑法，与忘忧上次看的大为不同。那日的充满杀伐之气，而今日的更为轻灵柔和，优美潇洒。

　　忘忧猜想应该是因为小菡，她年纪尚小，太过凌厉的剑法怕是会吓到她。

　　舞剑结束，宋景明也做好了孩子们的饭，忘忧带着小菡和阿武去了正厅吃饭，阿逸回到屋里收起了剑。

　　**

　　没过多久，大姐也来了，四人围坐在案几旁，准备吃晚膳。

　　宋景明举起茶杯站了起来，朝着大姐的方向行了个礼，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今日招待不周，宋某给姑娘赔罪了。”。

　　大姐很痛快地摆了摆手，只说无妨。

　　济世堂两月未开张，从谷里带来的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今日桌上唯一的肉还是两人从谷里带来的。

　　忘忧看着师兄站在那里，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说了句见谅的话。

　　她哈哈笑了几声，“姑娘，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叫我大姐，显得我多老啊，你说我能高兴嘛。”

　　忘忧唰地红了脸，原来还是这个原因啊，自己真的是太蠢了，应该叫姐姐啊，叫什么大姐。

　　“就叫我芸娘吧，我看咱们也差不了几岁。”看着她的窘状，芸娘打圆场道。

　　之后她又依次问了忘忧、宋景明和阿逸的名字。

　　阿逸在那里安静地吃着一片火腿，头都没有抬。忘忧对着芸娘解释道：“他眼睛看不见的。”

　　“叫我沉逸吧。”他淡淡地说了句，专心吃着肉。

　　“陈逸？”忘忧用无人能听到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总觉得有些别扭。

　　芸娘在一边嘲讽道：“眼睛瞎了，吃肉倒是勤快啊。”

　　陈逸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将筷子放下，揉着肚子道：“这庐江郡的火腿，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鲜甜可口，真是好吃。”

　　“你知道这个啊？”宋景明除了毒虫蛇蚁，最爱的便是烹饪了，可忘忧偏偏是个不懂的，听到陈逸似乎有所了解，就像是遇到知音一般，想要拼命抓住。

　　“是啊，这味儿尝尝就知道了啊。”阿逸双手抱臂，舔了舔嘴唇回味道。

　　两人就这火腿肉交流了有半个时辰，直到芸娘说她要带着孩子们回去了才停下来。

　　医馆门口，小菡扯着忘忧的裙子，眼里飘着泪花，瘪着嘴不愿意离开。

　　忘忧看着小菡的眼神，楚楚可怜的，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舔了舔嘴角，询问芸娘能否让两人多留几天。

　　芸娘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板起脸，告诉小菡要听话，又对着阿武耳语了几句。才对着忘忧道：“傅姑娘，这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们了，等他们彻底痊愈了我再来吧。”

　　小菡听到芸姐姐的话，喜笑颜开，拉着阿武绕着周围跑了好几圈。

　　忘忧看着她的笑颜，不由得嘴角上扬，也露出了个淡淡的笑。

　　等孩子们再回来的时候，宋景明已经陪着芸娘走了，两人还带着一大堆的东西，都是白日里忘忧和宋景明整理的，有衣物、食物、还有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