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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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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归四
之后的日子里莱基本上常住在蓝染的据点,后来她知晓蓝染是护庭十三队第五番队的副队长,所以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往往还带着要批示的文书,有些时候她也会帮忙分担,只是现在她模仿蓝染的字迹还不能十全十美,不然平日她空闲的时候可以直接完成一部分他的工作。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莱一直非常好奇他为什么保证三五天过来一趟的频率,身为副队长难道没有人检查他的出勤率吗?不过这种好奇很快就会被她忘在脑后,就像她曾经也一度好奇过蓝染是怎么发现她是“先生”的一样。对于现在没有价值,也不重要。
蓝染惣右介确实如他所说的是一位好老师,极其追求效率,只不过每一次莱跟着他训练完基本都处于灵压耗尽的状态。蓝染称之为极点训练,有点免疫医学里触底反弹的理论概念,通过每一次对极限的挑战,持久有效地激发潜能。虽说过程比较难熬痛苦,但确实她的能力以一种非常的速度再提升,这再一次验证了蓝染之前所说话的正确性,所以隔三五天他再过来继续也是为了给她缓冲的时间。莱同样也是个好学生,她记忆力超群,鬼道吟唱的咒语对她而言不过是需要花几分钟就能记住的内容;生前为了自保也学习过格斗术,她在医科大学进修的时候时候还参过业余的轻蝇级拳击格斗比赛。所以总体来看莱倒是有一个称得上优渥的基础。
“……天啊。”莱艰难地走到墙边滑坐下来,她本想再坚持一下努力走到椅子旁边去,而蓝染惣右介明显比她还了解她体力的极限,每一次训练他都能精准榨干她最后的一丝力气。“下一次至少给我留一点能够体面坐下的体力。” 待确保能够平稳说话后莱向蓝染抱怨。她大汗淋漓,黑发湿透如蛛网黏在脸上和脖颈,肺部如火烧,四肢极度酸疼无力,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好像在哀鸣,而蓝染干净整洁得好像仅仅是出门散了个步。虽然她从未见过除蓝染惣右介外的其他级别较高的死神,却仍不妨碍她断定蓝染有绝对不止“副队长”的实力。
“我发现你对自尊有超乎寻常的追求。”蓝染端了一杯水递给莱,“不过这并不是坏事,人总在苛责自己的过程中强大。”
“我不得不这样。”她喝口水,肺部的灼热感稍微消退一些,“我生命最后的几年是以达官权贵情妇的身份走完的。”她看到蓝染脸上有些惊讶的表情,“你看过黑手党的小说或者电影吗?我就是那种太聪明知道太多被杀掉的女人。没有人会在意我,除了我自己。”对于那些男人而言,她是钞票,像一张面值五欧的纸币在他们之间不断被转手,被抢劫,被挥霍。
蓝染惣右介静默了一会儿,继而伸出手扶莱站了起来,她进步的很快,现在体能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其实她能够自己站立的。就当莱以为蓝染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耳边响起他温和醇厚的声音,“你是一位独一无二、值得尊敬的女士。”
听罢她忍不住低头轻笑出声,只是没想到蓝染真的会出言安慰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些毫不关已的琐碎小事。对于那些往事她不是遗忘也不是原谅,她的选择是接受。怨天尤人没有价值,憎恨幽怨也不能使一切重来,往事如云烟,被其所困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我当然知道。”莱冲他挑逗性的挑了挑眉,走到收纳柜前拿了条干净的毛巾,“你上次留下的文书我帮你做了记号,只要你签字就好,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再检查一遍。另外这几天研究记录的数据我也理好已经放在书桌上了。” 说罢便带着换洗的衣物进了盥洗室。
莱在缓冲休息的间隔里会看蓝染惣右介留在据点里以前研究的数据和资料,不用蓝染提她也晓得他希望能得到她的意见。她有充足的医学与人体知识,虽说□□和灵体在很多方面迥异,但仍有不少理论有助于蓝染死神虚化和虚死神化的研究。
第一次翻阅蓝染留下的研究时莱就震惊于他的才能,他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天赋异禀才华横溢,那些资料于有医学基础的她而言如果要全部理解也需要月把的时间。如今她住进蓝染的据点差不多三个月,也才刚刚开始能够在他的研究上真正帮上忙。
如果问莱是否觉得蓝染惣右介的实验残忍,她会非常直接地说是,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她依然会亲自下手做这些实验。莱毋庸置疑是一个残酷的女人,你甚至再难从所有女人里找出一个和她一般恶劣的女人,但你不能否认她的坦诚。莱看得透彻,她觉得很多事情残忍,而这些乌糟的事情是不会因为人们漫不经心、廉价的同情或怜悯而有所好转,这就是茫茫众生的本性,挥霍情感而啬于行动。所以莱直接接受残忍的存在,这么说来颇具讽刺意味,正是以上这些事实构成了她的残忍。
洗漱完湿发垂在脸上,莱才发觉头发长得有些长了。她不喜欢过长的头发,其实她本能排斥一些彰显女性柔美气质的特征,所以一般头发不超过肩胛。和蓝染惣右介相处的日子非常愉快,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还是上辈子和丈夫在一起的时光。
莱走出浴室的时候蓝染惣右介已经在实验室里开始工作了,过去帮忙前她在洗手台前找到了一把剪刀,趁着头发半湿半干将头发修得短一些。水池内很快就盖上一层如雾如绸的弃发,莱注视了一会,想起以前她总得频繁地将头发烫成精美妖娆的波浪,再于事无补地抹上各种香气四溢的精油,那个时候她连头发也不是自己的。她兀自笑了笑,带着报复性的得意,指尖悄然点起一个小型鬼道,须臾之间这些青丝就连灰烬也不剩,只留下一阵焦香。可能和她控制狂的性格特质有关,在灵力控制上她可谓出神入化。
身体已经轻松了很多,走向蓝染身边时她的脚步称得上轻盈。“怎么样了?”她用眼神点了点那叠资料。
“进展缓慢。崩玉还未成型,离目标它的力量还远远不够,而现在我找不到其他能够继续用魂魄充能且能保持崩玉稳定的方法。”蓝染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目前只能将就着用它继续摸索虚化和死神化实验。”
莱上手帮他按了按太阳穴,“慢慢来吧,你最近看起来很疲惫,遇到什么麻烦了?” 旁人看蓝染惣右介应该是游刃有余,无时不刻光鲜整洁的印象,就好像与憔悴无缘。只能说是观察力的问题,他明显眼球干涩长期伏案,肩颈也有些僵硬,莱甚至觉得他有些浮肿,虽然非常不明显。
“我喜欢你不戴眼镜的样子。”
蓝染放松往后靠去,轻轻倚在莱的腹部,鼻间自然萦绕着莱身上洗浴后沐浴露残余地气味,还有她独有的那种带着朝雾和林木意象的冷香。他们可以说是住在一起,很多日常用品都是共用,有一个科学理论是人在不自觉间通过气味来寻找建立亲密关系的对象,虽然缺少数据支持,但莱和他气息一致这个事实让蓝染下意识地感到满足。
“我的队长越来越怀疑我了。”
“你做了什么吗?” 莱有些疑问,顺带着手上力量稍稍加大一些。蓝染惣右介比她还要谨慎小心,他们现在的动作不大,痕迹也掩盖得很好,没理由没被其他人发现。
“什么都没有,他是一个直觉很敏锐的人,让我有些不好动作。”
“不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疑心病吗?”莱调侃道,“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没有证据之前疑心永远是疑心,你对外塑造的形象那么完备,只要继续保持就好,那个男人对你的疑心终有一天可以反过来为你所用。”
“怀疑一个老好人往往让别人更加质疑的反而他自己。你甚至可以利用他的疑心培养敌意,这样会显得你的形象更加无辜。”
蓝染睁开眼,从莱俯视的视角看蓝染略带惊讶的表情竟显得有些单纯可爱。“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像一个女巫。”他感叹道,“而且我基本没有和你提起过多少平子真子的事情。”
“噢这是他的名字?”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有些拗口。”最后她用手心的温度暖了暖太阳穴,“好一点了吗?”
“嗯,谢谢。”蓝染拿起手边关于虚化的资料,问道,“我想听听你对虚化的理解。”
莱拉了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你现在有的研究里已经证实了魂魄灵压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虚化的成功率,但我发现能力差不多的死神在虚化进程上维持的时间有不一样的表现,先前以为是特例,但后来发现这样的误差并不少。
目前我猜测和死神个体的心智有关。
我进修过心理学,长年饱受抑郁、焦虑以及惊恐情绪折磨的患者脑功能和心智正常的人相比有很大的不同,这些不同包括脑区的活动强度,神经递质的分泌和含量。虽然□□和灵体在构成上不相同,但我想这些功能和生理指标的变动可能会转换成魂魄灵子的质量和强度的细纹变化。
虚是由负面情绪吞噬而行成的怪物,所以我猜想同样有负面情绪积压的死神魂魄在虚化上有更大的耐受性和匹配度,他们的虚化可能会更加顺利。当然了也更有可能丧失理智或者灵体充能过快而破碎。”
“这倒是全新的思路,但首先得需要更高精密度的灵子检测设备。”
“或者提案你们的医疗番队增加脑部体检,然后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实验对象。”莱耸耸肩,“我在这方面还刚刚起步,说实在我自己都对这个理论打问号。”
蓝染像是被逗笑了,“无妨,反正进度也不能朝夕间就能解决的,都尝试一遍也没有关系。”
“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太纵容我了。”莱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发觉已是傍晚了,“今天晚上你是回队舍还是留在这里吃饭?”
“留在这里吧,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那正好,前几天我在附近找到了罗勒叶,可以做青酱意面。”只要可以蓝染惣右介一般都愿意待在据点,和莱对话聊天总是比和别人要轻松愉快得多,并且视觉上这种欧洲风情明显的脸也很符合他的审美,改善伙食则是诱人的附加条件。
忽然一个无伤大雅的疑问冷不防地在蓝染脑海里浮现,而现在他们对话的氛围对提出这个疑问非常合适。
“所以你名字应该怎么念?完整的。”
莱着实吃惊了一会儿,对于她和蓝染这类精明过头算能算天的人来说这种惊讶表情总能带来一种反差且意外的萌感。
莱语速放慢了些读出了自己名字,意大利语韵脚与音调起伏像诗歌,生疏这门语言的人往往听到他们冗长的姓名时会有猝不及防的感觉。而下一秒她听到蓝染用低沉、优美如琴的嗓音字以不可思议标准地发音呼唤她几乎要陌生的姓名。
“阿莱西亚塞维里诺。”
语气那么认真,在那一刻有一股酸涩而暖洋的情绪在莱古井无波般死寂的心里蒸腾上来,温暖了她一瞬,又很快消弭归于寂静。